《破镜以修道》奎籽

19、章十七 北冥为水（七）

　　“你退后一点。”二狗擦了擦嘴角边的血，顺手就将林裕礼拦在了身后。就在二狗这一个动作之间，冥王的镰刀已经在二狗面前，二狗立即将实影握在手中，挡在自己的脖颈前，与冥王的镰刀剧烈地撞击后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两人周围的土地都因为这撞击而开始裂开。
　　土地瞬间变成碎石，三个人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身处黑暗之中，冥王立刻用手中的镰刀边燃起青绿色的火焰，如同鬼火一般。
　　二狗则是用手中的实影变成了一把巨大的刀，直直插到地上，刀的周身都围绕着鲜亮的火焰，与这鬼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林裕礼站在两人不远处的地方，被这一青一红的火焰照亮。
　　三人站在这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上，冥王的镰刀朝着二狗面前劈了下来，二狗手中的实影的火焰忽然分散出去，包绕了二狗周身的每一个角落。
　　冥王的眉头皱了皱，漆黑的双眸看着两人身边飘散的火焰，手中的镰刀往后一转，火红的火焰瞬间变作青绿色的冰，就如二狗跟着薛元道和寻寻一同从天渐崖一路走来路上的那些冰一样。
　　那是直入灵魂的寒意。
　　二狗面对着周围寒意丝毫未退，他身上的伤口仍在不停地滴血，本人却没有丝毫感觉。他带着手中的实影，朝着冥王直接冲了上去。
　　冥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容，在二狗周围的青色火焰越来越多，明明是黑暗的一片，却能看到一丝丝青烟从脚底下升了上来。那些青烟蔓延上二狗的身体，变作几条冰索刺穿二狗的肩胛、手腕以及脚踝几处地方。
　　被刺穿了这几处地方后，二狗再也无法动弹，半跪在地上。林裕礼立刻走到了二狗身边，二狗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握着实影的手却依旧未放。
　　“喂——”林裕礼喊道，“听得到我说话么？”
　　二狗的眼眸里还隐约地有一点光，冥王走到了二狗面前。
　　就在此时，二狗手中的实影忽然燃烧起了剧烈的火焰，周围的黑暗完全被照亮。他们脚底下的地方以二狗为中心裂开了细缝，并朝着远方蔓延开来。
　　火焰从细缝之中喷射而出，明明在火焰之上，却没有一人被烧伤。三人脚下的黑暗裂开，在措手不及的情况下，三人一同掉了下去。
　　二狗终是忍受不住剧痛，晕了过去。
　　三个人一同跌落在一堆石头上，就连背脊与石头猛烈撞击引起的剧烈疼痛也没能让二狗醒来。林裕礼被冥王护着，一身的骨头没有因撞击而粉碎。
　　可护着他的冥王，此刻却硬生生地喷出了一口血来。等到冥王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一把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是你伤了我徒弟？”
　　林裕礼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面前的人是谁，可当他看到那人身后满身伤痕的二狗的时候，忽然就明白了过来。这个人大概就是在二狗口中所提及过的师父，确实是一位极具仙风道骨的男人。
　　“你徒弟？”冥王的黑瞳中丝毫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可他看到了薛元道身后的二狗，“是我，如何？”
　　冥王脸色一变，猛然用手中的镰刀挡住了右边的攻击。
　　薛元道手手中无剑，虚无早已消匿于空气之中。他的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不停地用意念指挥着虚无的动作。
　　冥王看不见虚无，只能凭借灵气的流动来感觉。即使这样，虚无的动作也在他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道口子，从他的脸颊边，流落出血液。
　　冥王咬了咬牙，将手中的林裕礼放下，双手拿着镰刀朝着薛元道突击了上去。林裕礼被冥王放下来之后，才缓缓回过神来。
　　冥王的攻击速度绝对不输于薛元道，薛元道身上还背着二狗，还得应对冥王的攻击，显然有些吃力。
　　林裕礼正为面前的情势着急，却听到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你想要杀他么？”
　　林裕礼转过头，便看到了一张极其艳美的面容，她的双瞳深紫，十分诱人。
　　“你想要杀他么？”寻寻的声音极具诱惑力，就算她不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林裕礼的心底也将“他”的名字喊出了声来。
　　想要杀他么？
　　林裕礼的手上多出了一把小刀，刀的周围有着接近黑色的深紫，十分赫人。
　　“只要你杀了他，你就能过回正常人的生活了。”
　　正常人的生活？
　　在他看向寻寻双瞳，在那紫色的双瞳中，他看到了自己。
　　一身白衣，还是那个文弱的书生，在私塾里教着书。
　　随后在年长一些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与她拜堂成亲，生下一对孩子。一家四口人，在农田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十分美满的日子。
　　林裕礼紧握着手里的刀，骨头之间的碰撞发出咯吱的响声。
　　“都是他，将你害成这副模样的。”寻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一点点地敲打着他的内心。
　　林裕礼手中拿着那把小刀，小刀上面布满着紫黑色的魔气。他一点点地朝着正在与薛元道打斗中的冥王靠近，冥王并未防备林裕礼，直到刀到达胸口的位置时，冥王才反应过来。
　　刀碰到冥王身躯的瞬间，那一点点自黑色的魔气迅速扩大，将冥王全部包围。冥王一双漆黑的双眼中慢慢滴落出血液。
　　站在一边的薛元道惊了片刻，立即停了下来。
　　“师......父。”冥王艰难地喊道。
　　林裕礼没有应他，冥王的一双手抱在了林裕礼的颅骨两侧。
　　冥王感受到了林裕礼的不对，他双眼直直地盯着林裕礼身后的寻寻，咬着牙说道：“魔人！”
　　寻寻只是笑了笑，可下一秒，她立即变了脸色。
　　有一丝幽蓝的水波从冥王的双手中流落出来，随着水波的经过，林裕礼的颅骨上慢慢生出了新鲜的肉。可水波并未就此停留，它慢慢地流过面前的骷髅全身。
　　不过顷刻的时间，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了他们面前。
　　“师父......”冥王眼角处落下的血液和泪水交织在一起，若不是细听他的声音，根本发现不到他竟然在哭泣，“你不就是想要一副身躯么？”
　　重新获得肉身的林裕礼愣愣地看着冥王，手中的刀立刻从冥王身体里抽出，掉落在地上。
　　“不......”林裕礼惊慌地说道，“我没有想要杀你，我没有！”
　　“你竟然！”寻寻朝着冥王咬着牙道。
　　“就算我死，北冥的水.......也绝不会交由你们魔人。”
　　寻寻还想做些什么，却无意之间她撞见了薛元道的目光。薛元道看着她，随后转了个身，朝着受伤的二狗走了过去。
　　寻寻愣了愣，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小乞丐......你在生气么？”
　　“没有。”薛元道说道。
　　“那你刚才为什么.......”寻寻就像是被抛弃了一样，可怜地看着薛元道。
　　薛元道将二狗平放到地上，一一检查二狗身上伤到的地方。
　　“我说过，让你不要再用魔气。”
　　“可我刚才也是没有办法啊。”寻寻辩解道，“冥王可不是人类，你肯定打不过他的！”
　　薛元道正在给二狗包扎的手一顿，随后说道：“我是打不过他。”
　　“对啊。”寻寻说道，“我也就是想帮一帮你啊小乞丐，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没有生气。”在和寻寻说话的期间，薛元道已经将二狗身上的伤口全部都抹上了药，“我只是觉得，将你彻底带离魔道的路太遥远。”
　　寻寻没有接话，薛元道便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迅速地将二狗身上可见和不可见的伤口全部包扎好，随后将二狗的衣服合上。
　　等到他处理完这一切，冥王早已死在了林裕礼的怀中。
　　“你到底想要什么？”薛元道转头对着寻寻问道。
　　“我真的只是想要帮你啊，小乞丐。”寻寻认真地说道，“这要借助这个人的手，冥王便会不攻自破。”
　　“你知道他不会防备我......”坐在原地许久的林裕礼总算是开了口，对着寻寻问道。
　　“是啊。”寻寻笑着，眼角下的泪滴显得异常地刺眼，“他那么喜欢你，当然不会对你动手。”
　　林裕礼安静了下来，围绕在他身边的幽蓝的水波，瞬间变成了冥界的寒冰。以他为中心，寒意慢慢蔓延了开来，仿佛是为了配合他的情绪。
　　“是啊.......”林裕礼自嘲地笑了笑，“原来他从来都不会对我动手。”
　　“他从来不会对我动手。”此刻的林裕礼坐在正在冥想的二狗身边，明明记不起来究竟是何时发生过的事情。明明冥王如今正好好的活在这里，可那一幕幕，就那么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牵引着他早已没有的心脏。
　　那个他照顾了不过十年的人，用尽了水阵的力量以及他自己，还了他一个肉身。
　　而后他代替那个人成为了冥王，知道了过去的一切。
　　那个人一直想要解释，可他却从来没有听过。如果不是那个人，他早已魂飞魄散，从此不复存在。是那个人用尽了方法，才将他以这副模样留在了这个世界。
　　“你怎么了？”
　　二狗睁开眼睛时便看到了眼眶不断流下眼泪的林裕礼，立刻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