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镜以修道》奎籽

16、章十四 北冥为水（四）

　　“那他给你这些做什么？”二狗指了指手上的珠子问道。
　　林裕礼将手伸到珠子上，那些幽蓝的珠子在与他相碰的一瞬间便立即消失不见，“这些.......都是囚禁我的手段。”
　　至于什么手段，林裕礼未说，二狗便也不问。
　　两人一同坐在黑夜之中，望着远方发发呆。
　　“你的师父......”
　　“嗯？”
　　“他把你丢在这里了？”
　　“没有，是不小心走失的。”二狗答道。
　　林裕礼笑了笑，随后又说道：“我总觉得我好像见过你。”
　　“嗯？”
　　“好像也是我们两个，就这样坐在这里。”
　　二狗听着，脑海里也浮现出了一个画面。
　　“你告诉我，你是跟着你师父和你师娘一起来这里的。当时你们下来的时候遇到了怪兽，你师父护着你师娘，你跟他们走散了。”林裕礼一字一句说得十分仔细，和二狗脑海里的画面重合在了一起，“你说你可以带我走出去.......”
　　“我觉得你大概是记错了。”二狗打断道，“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是我第一次跟着我师父来冥界。”
　　“是么？”林裕礼言语之中隐忍着哀伤，“我总觉得我记得你，我在这里待的时间太久了，久得我自己也记不清遇到过什么人或者事。”
　　“你不想出去么？”
　　“我想啊.......”林裕礼低头看着自己一双只剩下白骨的手，苦笑着说道，“可我现在连个人都不是，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呢？”
　　二狗从土地上站了起来，“冥界是投胎转世的地方，只要你出了这个地方，总有办法的不是？正好我也要出去找我师父，一起走吧。”
　　“好。”
　　二狗只是这么说着，林裕礼不自觉地就应了下来。明明是第一次遇见，可林裕礼却相信二狗。
　　两人头顶的黑夜中突然浮现出一轮弯月，林裕礼抬头，随即吃惊地喊道：“有人进来了！”
　　“什么？”
　　“不可能，居然有人能够从那里进来？”
　　二狗顺着他一同抬头朝着上空的弯月看去，弯月中有一个黑色的小点，朝着两人的方向不断地放大。
　　“快走！”在二狗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后，立刻拉着林裕礼跑开了。
　　那东西正好从他们头上砸落下来，看着体积起码有几百个人那么大，要是两人仍然待在原地不动，那绝对就是一个被压死的下场。那东西砸落在地面上，惹得整个地面都狠狠地震动了几下，就算已经跑开很远，二狗和林裕礼也被这东西砸落下来的风所波及。
　　二狗正思索着如何躲开，就见到面前一抹熟悉的白衣。
　　“师父？”
　　薛元道从天上落下，正好落在二狗面前。二狗看着薛元道，有些不可置信。他没有回话，而是看向了在他之前掉落下来的那个庞然大物。二狗顺着薛元道的目光望去.......这个怪物......长得真是怪异！
　　“哦对了师父，还有一个......骷髅。”二狗这才想起来刚才跟他一同被震飞的林裕礼。
　　林裕礼一身的白骨从二狗身边的地上缓缓爬了起来，看着薛元道。
　　“这是你师父？”林裕礼问道。
　　“嗯。”
　　“没事？”薛元道仔细看了二狗一眼，随后问道。
　　“没事没事，师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刚认识的，叫林裕礼。”
　　薛元道对着面前这一具骷髅点了点头。
　　二狗这才问道：“师父，你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下来的？”
　　“劈开上层的地面就到了。”薛元道解释道，“冥界跟凡界不同，地域之间的联系并不是一个平面。”
　　“哦哦。”二狗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那师父，我们要怎么出去啊。”
　　薛元道望向了林裕礼，“这，就得问这位了。”
　　“你认识我？”林裕礼疑惑地问道。
　　“认识，不熟。”
　　林裕礼认真地想了许久，却想不起来有关薛元道的任何事情，“我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说完后，林裕礼便拖着一身白骨在前面走着，二狗、薛元道紧随其后。
　　薛元道走在二狗身边，轻声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二狗摇了摇头，“就是掉下来的时候摔伤了，之后也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薛元道皱眉，“摔伤了哪里？”
　　“没什么大事，已经好了。”
　　薛元道想开口对着二狗说些什么，却被林裕礼忽然的转头所打断。
　　“怎么了？”二狗问道。
　　林裕礼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着。
　　这一片荒芜的地方不知道到哪里才是个尽头，二狗也说不清他们走了多远，只是走到一个地方，忽然周围的景色就变了。
　　这里没有瓦砾堆积的破烂屋子，周围全是沥青石，而在这些沥青石上，有一条微微发黄的河流流淌而过。明明没有什么营养的石头上，开满了鲜红色的花，艳丽如血。
　　“哇！”二狗忍不住惊叹道。
　　“二狗，你过来。”薛元道忽的说道。
　　二狗便立刻乖乖地走了过去，薛元道将实影递到二狗手上。
　　实影刚接触到二狗，通体的血红便立刻亮了起来。面前的彼岸花似乎也看到了剑身所散发的亮光，缓缓地摇动了起来。
　　“这是......”直到实影在二狗手中，林裕礼才终于是认出了这把剑，“这把剑，你是从哪里来的？”
　　“我师父送我的。”二狗得意地说道。
　　“你们师徒的感情真好。”林裕礼羡慕地说道。
　　二狗笑了笑，并未作答。
　　随着三个人往前走着，周围的彼岸花越来越艳丽也越来越多。
　　薛元道从自己腰间拿出了虚无，在三人的脚下划出了一块空地，被彼岸花埋葬起来的地面瞬间展示在三人面前。
　　在他们的脚下，有着数不清的白骨堆积着。
　　“啊——”林裕礼惊讶地喊道。
　　薛元道手中的虚无早已化作无形，二狗看到周围的彼岸花上一层微波颤动而过，微波所到之处，彼岸花尽数凋落无形。
　　三个人所站的地方立刻被一大片白骨所取代，二狗蹲下身，捡起了一块骨头。这是一块头骨，却不是人类的头骨。
　　“这才是真正的冥界。”薛元道说道。
　　林裕礼有些接受不了，整个骨头都瘫软在这片白骨之上，二狗看着林裕礼的模样，劝慰道：“撑住。”
　　林裕礼摇了摇头，勉强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吧。”
　　他的脚骨和脚下的白骨发生碰撞，走起路来总是发出奇怪的声音。
　　“你知道，魂飞魄散的感觉么？”走在路上，薛元道对着林裕礼问道。
　　林裕礼的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答道：“那是一种解脱。”
　　“这样活着不好么？”
　　“有什么好？让我恨他么？”
　　薛元道沉默了。
　　二狗一直跟在他们两身边，虽然薛元道没有再说话，但他却能明显地看到薛元道眼神中一瞬而过的哀伤。
　　莫非师父口中那个很重要的人，也是......魂飞魄散？
　　“其实也看人吧。”二狗说道，“你如果真的很喜欢对方，那么就不会在乎是以怎样的模样或者身份活在对方身边吧。”
　　二狗的声音刚落，薛元道和林裕礼一同回过头来看他。二狗被两人看得浑身不自在，有些不自然地挠了挠后脑勺，“我就随口一说哈，我也没经历过魂飞魄散。”
　　薛元道的眼神又黯淡了下去，而林裕礼却一直盯着二狗看了好久。
　　“如果是你，你能不在乎么？”林裕礼问道，“你本来可以当一个普通的人，生活在眼光之下，可以有幸福的家，可是......却要变成像我这副模样。”
　　二狗看着林裕礼，想了想说道：“也不能这么说吧，你怎么知道如果没有遇到他，你就会更好呢？就拿我跟我师父说吧，如果没遇到他，我就是个乞丐，说不定哪天就饿死了。如果哪天我是因为我师父魂飞魄散的话，我师父就算把我变成你这副模样让我活着，我也觉得没什么啊......”
　　二狗说完后，发现站在一边的薛元道一直在看着自己。不像之前，薛元道这次是真的看着他，所有眼神里透露出来的宠溺及忧伤，都只是对着他一个人。
　　“可你本来可以转世！”
　　“转世你也不一定能有更好的结局啊。”二狗看着林裕礼，分析道，“说不定你转世遇上一个你喜欢的而不喜欢你的人呢？而且万一你转世了，你又喜欢上同样的人，可是那个人不喜欢你了呢？”
　　“那你怎么知道你转世不会遇上一个美满幸福的人生呢？”
　　“我确实不知道啊。”二狗说道，“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想想看，那个人就算你恨他你想要杀他，他都要把你留在身边，这样喜欢你的人，恐怕很难找到第二个吧？”
　　二狗的话让林裕礼安静了下来，他的一双漆黑的眼眶就这样一直盯着二狗，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可惜，现实并没有给林裕礼太多的思考时间。
　　薛元道最先反应过来周围的变动，手上的虚无立刻消失在空气中，二狗能感受到有巨大的灵力在他们身边冲击而过，也能微微看到他们身边凝聚的那一丝流动的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