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凤栖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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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七月总是炎热并且令人烦躁的，今年更甚。
我坐在御花园的凉亭中，桌上有姑姑赏赐的酸梅汤，我固执的没喝一口，在等他到来。
过去的两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现在仿佛一切都尘埃落定了——胤俄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份，新郎倌儿倒是有些不情愿，但新娘的肚子可不能等，那苏图差点儿没有痛心疾首的揪着胤俄的大耳朵逼他入洞房了。
我和胤禩的事情也算是功德圆满，只是……
“你来了？快坐。”等了许久，胤禩终于按约到了地方。
他脸上一片铁青，胡子好久没刮了，前半个光光的脑门儿也有碎发冒出来，他看起来很疲惫，顶着一个大熊猫眼抱歉地冲我笑笑。
“若是我没记错，今儿应是过了三七吧？你也该好好的歇歇，真以为身子骨是铁打的吗？”我抄起桌子上预备好的湿毛巾，胡乱地把他的俊脸擦了擦。
胤禩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我知道，他离开了，胤禩将是最伤心的人，可我没想到他的心情会是这么低落。
“胤禩，”我站起身来，凑到他的身前，他猛地把我抱住，把头埋在我的腰间，闷闷的“嗯。”了一声。
“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老爷子，老爷子他走得那么安详，你也知道，恭王爷（常宁）的死对他打击很大，说不定，说不定他们兄弟俩在九泉之下已经相见了呢……老爷子他是这么一个开朗顽皮的人，他若是看见你这副萎靡不振的鬼样子，指不定会怎么伤心呢。”
“嗯。”胤禩仍旧抱着我，表示他明白我的苦心。
“你说句话好不好？这样我真的是好担心你。”我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老爷子他……已经在地下睡了二十一天，而且……他再也不会醒了。
“胤禩，你听我说，生死有命，这是多好的太医都不能决定的，即使是太医也不能改变，那你又能做什么呢？只能是做好心理准备，然后陪他高高兴兴的走完最后一程。这些你都做到了啊，那还有什么可遗憾，可伤心的呢？”我心里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老爷子离开，我固然悲痛，但却没有失去理智——史书上的记载我无法改变，所以看着他含笑离去已经是我最大的期望，现在已经实现，我要做的就仅仅是劝别人看开些，不要伤心欲绝。
胤禩是多么通透的人儿？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他缓过了劲儿，一字一顿地说“小时候，我在宫里的处境可以说是举步维艰、不管我怎么做，怎样的努力，还是比不过我的哥哥们。但我从来都没哭过，因为二伯父说男子汉不能哭，要是哭的话，眼睛会瞎掉的……”老爷子真是会吓唬好孩子……其实我倒是认为，人若是到了无助的时候，就应该适度表现自己的脆弱。
胤禩抚平了自己的情绪，接着说到“都是二伯父在我失意的时候安慰我，额娘对我却淡淡的，可我知道额娘是不想给我添麻烦，不想再把我推到风口浪尖。” 要说老康也真是，人家氲良阿姨辛辛苦苦的给你怀了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却只给了个答应的封号，实在是让我想点着你的秃脑门子大骂你没心肝。
还有你那八儿子，多乖，多懂事，从来不像那个倒霉太子一样给你添麻烦，可你嘞，不表扬不说，还时不时的批评打压，手心手背不都是你的肉？偏心到这个地步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我小时候不懂事，老是做梦梦见额娘嫁给了二伯父，我还有了个很可爱很可爱的妹妹，我们四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去，一起无忧无虑的过日子……”胤禩儿时的畅想竟然是这么简单，但对他来说，又是何其艰难。
“很多很多年以后，朝廷已经不需要我了，那我们就去你说的台湾好不好？去吃那里跟大白菜一样便宜的荔枝，酷似刺猬的榴莲，酸甜可口的杨梅，澘儿，你愿不愿意？”
我勉强的笑笑“婚还没成呢，就想这些有的没的。”
胤禩的眼光变得清亮，里面充满了期盼“我们的婚期还是没有变动，二伯父他特意吩咐过，我也老大不小的了，该娶房媳妇儿收收心。不要因为他……的离去而守孝百日。”
老爷子，我该说什么好？我身无长物，只有送你满满的感谢。
“澘儿，经过这些事儿我终于明白，长辈们终究是要先我们而去，孩子们翅膀长硬了自然会飞离我们给他筑的老巢，只有我一生的伴侣，澘儿，才能自始至终的陪在我身边，至死不渝。”
“呵呵，干嘛想这么远，怪沧桑的，好像转眼我就已经是老太婆。”
“哪里会？澘儿永远年轻。”这本是多么动人的情话，但听在我的耳朵里却变了一种味道。
是啊，我是会永远年轻的，因为历史上的我，根本就没有活到四十岁，就被……挫骨扬灰……
但有什么关系？现在离雍正三年还好远好远，我该做的，是从现在开始，好好珍惜跟胤禩在一起的每个日子。
直到流年荏苒，光华不再。
“胤禩，这几日宫里的嬷嬷在教我礼仪。”要说这些老太太还真是不容易，以折腾人为己任，已咯应人为宗旨，现在可怜的我落在了她们的手里，不死也要掉层皮。
“改天我跟四哥（管内务府）打声招呼，换几个我们的人，你也可以轻快一些。”胤禩心有灵犀的看出了我的小打算。
“好耶！胤禩我最喜欢你了。”
“怎么奖励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练习了吧，这次一并补回来……”靠近，靠近，不要靠我这么近……
“唔，你能不能，唔，先把胡子刮刮？”
缠绵过后，小表哥那个不识相的又将胤禩叫走了，而我呢，想起了太子的邀请，遂朝毓庆宫走去。
太子给我下了三次帖子，但因为我太忙了，都婉言谢绝，最近没什么事儿，再推脱就不好了。
而且现在我跟胤禩已经算是合为一体，为了胤禩，我也该去跟他见见面。
我这一生做了无数个错误的决定，但我和胤禩一致认为，康熙四十二年的单刀赴会是最大的一个昏招。
因为……命运的另一扇门，已经随着我移动的脚步，而开启了。
一开始还算顺利，但太子哥哥的待客之道我可真是不敢苟同，明知道我来了，他还慢慢腾腾的“整理仪容”。我只好百无聊赖的坐着喝茶，顺便欣赏一下往来穿梭的众位美女。
要说这太子用人的眼光不好，活活的被索额图这个狗头军师给拉下了水。但他挑选宫女的能力还真是毒辣，就连普通打扫卫生的下等宫女都长相不俗，是人上之姿。
不知为何，这些婢女还给我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就好象……我在哪里见过她们。
茶已经喝了三四杯，正当我考虑要不要先去茅房一趟的时候，一个领头的宫女面无表情的将我摁住，说到“太子爷这就来，凌澘格格需先补补妆容，免得有对太子爷不敬之嫌。”想想也对，再怎么说我跟太子还是站在对立面，得小心应付，不能让他挑出个错来。
“那就劳烦姐姐了。”我谦逊的笑笑。
“承蒙格格抬爱，这是苏情的本职所在，”她将我引到了内室的梳妆镜前，拍拍手，外面呼啦啦又进来三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宫女，冲我福身“奴婢苏怡/苏瑞/苏溆给凌澘格格请安，格格吉祥。”
我任由她们在我脸上涂了一层层的白粉和胭脂，心中却在暗暗揣度太子几次相邀的意图，绝不是拉拉家常。难道是想通过我来拉拢胤禩么？
可他跟我的关系说不上好，甚至有时还用那种毛骨悚然的眼神看着我，他真会为了政治而隐藏个人的好恶？
“凌澘格格好俊呢，八阿哥真是有福气。”
“苏情姐姐谬赞了。”我客气地回应道，心中却还是欢喜的——被这么一个美人儿由衷地称赞和祝福，谁又能不乐从心来？
透过模模糊糊的铜镜，我瞧着自己因幸福降临而日渐明媚的脸庞，那充满了小女儿娇态的瓜子脸，杏仁眼，柳眉樱唇，有些得意，有些满足的笑了。
镜子里面，与我同样炯然有神的一双眼睛也弯如新月。
我第一次觉得不对劲，猛然回头，却看见那四个“苏”全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倒吸了一口气！
苏怡的柳眉，苏瑞的樱唇，苏溆的尖尖瓜子脸，最后加上苏情大大的杏眼，不就是……完整的一个我么？
太子找来与我相像的四个人是干什么？
我正想开口询问，她们却直直的看向我的身后，嫣然一笑，行了个标准的宫礼，齐身退下。
我有些害怕与后悔了，眼前的景象竟让我想起了传统恐怖片的场景。
我挪动着身子，想跟四苏一起离开，却惊觉有一只大手扣住了我的肩！我吃痛，向身后望去，见太子身着明黄纹龙便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被他控制着，一动也不能动。
完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鸿门宴吗？太子大哥一句话不说就僵在那里，到底算是个怎么回事？
太子加大了施加在我身上的力道，有些淫邪地说道“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大哥，我了解，你的地盘你做主，可你能不能坐下来，跟我客气点，咱们好好的说话？
“怎么不喊叫？”太子见我根本没有抗争的意思，非但没有放松警惕，反而又在我的肩上施加了几分力气。
哦，麻痹战术失效，这回我大概是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不答话，心想要好好保存体力，才能跟他周旋。太子狠狠地说道“怎么，见了我的丫鬟，挪不开眼了？她们很美是不是？很像你是不是？”
我心里一惊，难道他能看透我的思想？明明是慌得不行，却还装作不动声色——跟胤禩一起混了这么久，学了他一点功力，唬唬人还是可以的。
我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却不知这成了太子怒火爆发的导火线！
他伸出另一只手，紧扣住我的下颌，他力气很大，几乎是把我当小鸡一样拽了起来。我受了半天的气，见他如此的无理，一个反手就赏了那登徒子一个耳刮子。
“太子爷请自重！”
讨厌！我家胤禩从来舍不得弄疼我，你现在不仅弄疼了我，连我的骨头都快给捏断了！
打完我就后悔了，我其实是个外强中干的人，有事做事儿还不经过大脑——太子从小就武艺精湛，岂是我这边小女子能逗得过的？我为我自己，也为胤禩逞了一时之快，但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己。
正想服个软，但天不遂我愿，那倒霉的太子咆哮道“你真真儿的跟他一样！如此自大，如此是我的权威于无物，怪不得狼狈为奸，害死了愫儿！”
他说什么？愫儿？
姐姐？
我恍然大悟，原来我对这里女眷有亲切感就是因为她们像凌愫！
可，什么又叫作狼狈为奸呢？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凤栖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