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点绛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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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走进朱红的宫墙，我有恍如隔世之感。这冰冷的地方封存了我多少记忆？我的快乐伤悲在这里真实的存在过，小小表哥善意的调侃，表哥温柔的安慰，胤俄不加隐藏的脆弱，胤禩上书房中的指点江山，凌愫冷漠别扭的关心，凌雨温暖的陪伴，水心细微的照顾……没有了，回不去了，他们丢了，我找不回来。
“嗯，九哥家的奶饽饽吃起来就是这么不一样，太耐人回味了，满嘴余香啊。”正伤感呢，旁边的某人拍拍鼓鼓的肚子，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呵呵，有胤俄在，真是伤感不起来呢。
“小表哥有什么秘方，赶紧乖乖的交出来，要不他天天跑到你们家去吃饭，烦也烦死。”我裹裹身上的棉衣，调侃起胤俄。
小表哥揉揉太阳穴，“谁说不是呢，我可真应该在他脖子上挂上个大牌子——闻香来。”
“怎样，闻香来，挺雅的名儿。”胤俄不明就里的挠挠头。
我和小表哥相视一笑，“咳咳，老十，你也读点儿书，仔细想想，什么东西会闻香而来？”
“什么东西会闻香……耗子……”
“嘿嘿，终于学聪明了些。”
“你们两个一起作弄我。”胤俄虽提高了声调，却并无怒意，眼中有笑意闪动。
我们三人抛开规矩，放声大笑起来。
“胤俄？”我走得离他进了一些。
“什么？”他也靠得近了些，嘴里呼出的奶饽饽的香味。
“跟你在一起真愉快！”我凑在他的耳边，故意大声地说。
胤俄捂住耳朵“嗳呦，疼呦。”
我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正好遇见小表哥戏谑探究的眼。
我有一瞬的失神，赶忙低头瞧着自己的绣鞋。
突然感到，有道冰冷的目光射过来。
冰冷？莫不是雍正大人摆驾永寿宫？
“八哥吉祥。”
头顶上传来小表哥的声音，我想他还没有神经质到给一只鹦鹉（八哥）请安。
那就是……他们家的八哥了。
“嘿嘿，八哥吉祥。”my god，胤俄那厮又挠头，又傻笑。
“凌潸给八阿哥请安。”我不情不愿的行了个屈膝礼。
“嗯。”他的脸上还是挂着平时没有任何意义和感情的笑容，但眼睛里是一片寒霜。
我挑衅的看着他——注意你的身份，可别抢了你四哥的招牌表情，好像大家都欠你银子一样。
“八哥，我们现在得陪小小凌儿去额娘那儿，你看……”小表哥也瞧出了胤禩面色不善，有些迟疑的开口。
胤禩不发一言，只是挪动了一下身子，给我们让出了路。胤俄傻傻的瞧着，不知道胤禩怒从何来，只是轻轻的执起我的手，小心地包在他自己的手心里，讷讷的说道“瞧你这手冻得，都快成猪蹄子了。”
我想像平时那样开他的玩笑，我想说“你怎么就知道吃？”，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胤俄径自拉着我离开，而胤禩呢？他还是站在那里，像一座凝固石膏像。
不知道他在那里站了多久，不知道他看到了些什么，我只清楚，他的肩上落着薄薄的一层雪。
我们就那么的擦身而过，谁都倔强的没有回头。
也许，就这样了吧。
浑浑噩噩地走进永寿宫，给姑姑请完安后，我，胤俄，小表哥围坐在他的身旁拉家常，我不知他们在谈什么，只能机械的应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还是这么轻易的，就摄走了我的灵魂。
胤禩，我们会不会，互相背叛？
“额娘这是做什么？”小表哥一声低吼破坏了安逸的气氛。
“我这几日惹了风寒，怕过给小凌儿，这才让她到德妃姐姐那暂住，德妃都应了，你这样发疯又是做什么？”姑姑的口气有些恼火。
病气？暂住？德妃？这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么？
我下意识的去瞧胤俄的反应，只见他紧锁着眉，略圆的脸上露出焦急担心的神色，有些乞求地看着姑姑。
我却笑了。
永和宫又怎样？水深火热？刀山火海？谋财害命？可我现在又有什么呢？除了一身好皮囊，身无长物。
“姑姑不必烦恼，小表哥这是说浑话呢，凌儿搬进永和宫又有何不可？”
只要有人还想着我，只要有人还记得要跟我吃同一碗饭，那在哪里都是无所谓的。
不顾小表哥的反对，我收拾了东西，立马搬进了永和宫的摘星楼，正对着的，便是十四的寝宫。
第二天熟悉完环境，我赶忙去给德妃请安。
不知宫里用的是什么护肤品，德妃和姑姑虽是徐娘半老，但脸庞依旧光洁，身材依旧婀娜，嗯，改日根表哥耍个赖，把那护肤品讨过来用用。
主客会面自然要寒暄一下的，说一些你又变漂亮了，喝得怎么样睡得怎么样，习不习惯之类的废话。我碍于面子，只能假装认真在听，其实心里还不知道想些什么呢。
当我第99遍问自己想吃什么午饭的时候，十四来了。
听到门外太监说“十四爷到。”的时候，我有些想笑——屁大点的孩子，就叫爷了，我俩谁不知道谁呀，他再怎么成熟在我心里也只是弟弟而已。
出于礼貌，我微笑着回头，意料之中的，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惊艳”。
是啊，我长大了，就在前几天，我从女孩儿蜕变成少女，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可以为人妻，为人母了。
呵呵，越长大越孤单。
“凌潸给十四爷请安。”
“凌潸格格快请起。”
十四是我这次回来见过的所有人中，变化最大的一个。首先，他变声了，嗓音和他的哥哥们一样的浑厚动人；其次，他长高了，我必须踮起脚尖才可以与他平视；最后，他变得……怎么说呢？变得慵懒。
对，这是气质上的变化，他变得慵懒。
当年挂在树上对我说一定要当大将军的孩童已经不见了，现在我面前的胤祯，周身散发着像小表哥一样厌世，叛逆的情绪，他正直勾勾的瞧着我，伸出手要拉我起来。
见到这样的胤祯我无疑是失望的——爱新觉罗家男人的宿命就是争斗吗？他们就不能保留最后一点点真性情吗？
我不漏痕迹的推开他的手，缓缓地起身，绽开一个象初开茉莉一样天真的笑颜。
还好，最后一个珍品被我抓住了。
胤俄，我选择你。
因为只有你没让我失望过。
来吧，让我们行万里路，吃遍天下美食。
可天不遂人愿，自从那日打定心思以后，我还一直没有见过胤俄，其实我也是蛮想念他的艾窝窝、褡裢火烧、驴打滚、豌豆黄，但胤祯一直粘着我，根本没法抽身去找胤俄。
胤祯还是老样子，吊儿郎当，但却又精力充沛，铆足了劲儿跟我耗上了，我到那他就到哪，搞得我现在看到他那张脸就烦。
我后悔了，我不想住在这里了，虽然这里的条件是好的没话说，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到京味儿爆肚、姜汁排叉、糖耳朵了，肚子里的馋虫纷纷在抗议。
坏了坏了，胤俄那死小子，就想用好吃的拴住我的胃，让我在流哈喇子的时候顺便想想他，他还想把我的嘴养刁了，让我吃不惯别人家的东西……哎呀呀，真人不漏相，没想到他还有两把刷子，竟然让本格格放下矜持亲自去找他……
那就如了他的愿好了。
我好不容易抽身出来，绕着城墙跑了大半圈都没见找他的人，正想回去，却在阿哥所附近闻到了烤肉的香味儿。
哦，这个接头语还真是特别——凌潸凌潸，我是胤俄，我这里有上好的肉，你快来吃呀。
嘿嘿，我来也！
的确是他在生炉子烤鹿肉，茫茫白雪中升起袅袅的炊烟，让我不禁想到了曹雪芹笔下的那场充满情趣的诗会。
这里有白雪，有红梅，有鹿肉，由红男绿女，但却没有诗，纵使如此，我还是很快乐。
“傻蛋，分给我一块。”我大大咧咧的拍了一下他的肩。
他见是我，赶忙又傻笑挠头，抹了一头的油花。“嘿嘿，凌妹妹，我就知道你一准儿得来。喏，这一块刚刚好。”
“这么冷的天，你不在屋里好好待着，跑出来做什么？”我接过肉，嗔怪的看着他。
“你不知道，小的时候，额娘，九哥，我，老十一都会在这个时候烤鹿肉吃。天空中飘散着好多的梅花，地上有厚厚的雪。额娘那时候很美，就像你一样美，她总是让我们哥仨合作着烤肉，她还说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还说希望我们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她说……她说……”胤俄原本兴高采烈的脸上写满了悲伤，我转过头去，不敢看他脸上晶莹的泪。
他也不想让我看见吧，不想让我瞧见他偶尔的脆弱，那就如他所愿吧，我心中的他，永远是开朗快乐的。
时间像是静止在这雪，这梅，这篝火中，我们谁都不去提起从前的哀痛。两只受伤的小兽就这样靠着取暖，直到——
“胤俄？”
“嗯？”
“再给我一块鹿肉吧。”
“嗯。”
“以后，让我来陪你吃这烤肉，好么？”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点绛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