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诺轻》南静昭

8、青鸾惊梦

　　而就在阿诺尚且还在犹豫的同时 ，皇宫里，早已经有人无法按捺住自己得意的心情。
　　翎祥宫中，皇后段青璃早已卸下了白日里面庞上精致的妆容，松松地在头上挽着一个发髻，就这样坐在窗边，听着窗外渐渐清晰的雨点打落的声音。一滴一滴，仿佛是扣在自己的心口上，那样地凉，也那样地疼。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孩童的脸，那个和自己有缘无分的孩子的脸。他离开自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却也永远地停留在了两岁的年纪。那个雨夜，段青璃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往日里，那张总是带着端庄模样的脸庞，此刻却苍白无比，眼角微红，虽然已经有了些许时光的痕迹，可她却仍旧如同年少时分一般美丽。只是比起从前的青涩，如今的她，更添了几分韵味和从容。
　　只是有时候，段青璃看着镜子中自己如今的模样，总是倍感陌生。
　　如果当年的意外没有发生，自己的人生，今日是否又会有什么不同。一生轻叹，在深夜的房间里，无比清晰。
　　“吱呀——”雨夜中，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雨罩的女子匆匆从门外走进，直接向段青璃的方向走去。
　　“娘娘。”女子脱下了雨罩，放在了外间，来人正是段青璃的贴身服侍姑姑月安，月安走上前去，在她的耳畔轻声说着些什么。而不过只是寥寥数语过后，那张苍白的脸颊上，竟然浮现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
　　“知道了，下去吧。继续给我盯着，再有什么情况，时刻向我来汇报。”段青璃对月安吩咐道。而就在月安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她又突然开口道：“青鸾宫那边情况怎样？”
　　“端妃尚且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不过很快，她就会收到消息了。”月安依旧恭敬。这端妃正是沈懿陵的妹妹，沈懿方。
　　“一个都不能放过，明白吗？”段青璃又叮嘱了一句。
　　“奴才明白，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月安抬起头，望向段青璃的一双眼睛，淡然而又冷静。她做事一向谨慎，这也是皇后娘娘能放心将她最看重的事情交付给自己的缘故，月安知道，既然自己在皇后的身边做事，那只要事事都按照主人的吩咐去做，并且是完美地完成，自己就会成为主人身边最稳固的存在。
　　这些年来，跟着段青璃一路走到现在，能在这偌大的皇宫中稳定立足，凭借的不仅仅只是太后的照拂，如果不是娘娘一直巧妙为自己谋划，也不会有如今的生活。那些悲伤和痛苦，都尽数被埋在深夜无人知道的角落。
　　月安陪着段青璃，从少女到母亲，这其中发生了什么，她比谁都清楚。每当段青璃笑容得体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时候，她都会偶尔愣神，似乎那个面色苍白在深夜额痛苦的女子从来都没有存在过。
　　她高高在上，她是后宫里至高无上的存在。
　　“去吧，夜里冷，多加些衣裳。”段青璃转头对月安叮嘱道。在这后宫多少岁月，知道真心对自己的人都是少数，能陪在身边的自然值得珍惜。
　　“是。”月安离开了房间，再一次进入到了风雨之中。
　　而段青璃再一次回归到了寂静之中，她起身，吹熄了桌案上的蜡烛。今日，皇上没有来到后宫，因为，今夜，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待着他。而青鸾宫里的那一位，很快，就不会再那般安坐。那些自己曾经吃过的苦，这一次，尽数奉还。
　　当年的血债，终究还是要让他一一还清。
　　沈懿陵，你偷来的这条命，休想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段青璃的嘴角扯上了几分苦涩的笑意，可却不知为何，眼中早已经泪光闪烁。
　　在皇宫里这样久，她一直告诉自己不能哭，想要在这样的一个地方，就绝对不能把自己脆弱的一面呈现在别人的面前。可这一次，她想，自己终于等到了这一日。
　　阿彻，你看见了吗？
　　段青璃望着黑暗的天边，没有一颗星星。可那个人的笑容，却是她心底，永远的星光。
　　而此刻的青鸾宫。
　　“梓优。外面怎的这样吵，发生了什么事情？”沈懿方从床榻上起身，已经是深夜，她早已睡下，却不由得听见宫院中传来的嘈杂的声音。
　　“娘娘。出事了！”梓优匆忙进入沈懿方的寝殿，平日里冷静的模样也不见，这事发生的太过突然，梓优尚且不知道hi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听到了外面喧闹的声音。
　　而当她赶过去想要看看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却惊讶地看见了穿着盔甲的侍卫队。本应是保卫皇宫的侍卫，如何会在深夜冲入皇妃的宫殿。就在梓优向前走去的时候，却猛然听见了领头的士兵要抓捕端妃的命令。梓优大吃一惊，慌忙跑回到后院去寻沈懿方。
　　“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惊慌？”沈懿方看到梓优这样惊慌失措，倦意早就醒了大半。
　　“娘娘，外面的侍卫队，说，他们说……”梓优却猛然间不知自己该如何开口。
　　“到底是何事？不必同我吞吞吐吐的。”听到“侍卫队”，沈懿方不知为何，心下一惊。侍卫队如何会在此刻来到这里。
　　“他们说，要将娘娘抓捕！”梓优身体脱力，差一点跪倒在地上。
　　“什么！”沈懿方从床榻上走下，披上了一旁的外衣，走上前去将梓优扶起。而正当沈懿方想要继续询问的时候，却已经听见了门外传来的男子的声音。
　　“娘娘，圣上有请，还烦请您同我们走一趟。臣在外面候着娘娘。”外面说话的人是侍卫队的队长齐威，虽说这话倒是恭敬，可沈懿方分明没有在这语气中听到一丝的客气。
　　真的是有请吗？
　　梓优起身，望着沈懿方，眼神里是迷茫。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预兆出现的灾祸，总归是让人措手不及。
　　可沈懿方终究不是寻常女子，从前在沙场上也见惯了太多的意外。虽说如今在深宫度日，可胆识却是从未消减的。不管是什么事情，自己如今能够做得就是面对。
　　沈懿方换好了衣裳，打开大门的时候，仍旧是白日里端庄稳妥的模样。
　　“劳烦这样的天气，倒是让大人在外面等了许久。走吧，莫让圣上等得急了。”沈懿方面容平静，言语中仍旧带着温和的语气。在这样带着寒意的雨夜中，莫名温暖。
　　齐威愣了下神，今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知道的，只是面对沈懿方，他却又并不想要挑明。曾经，自己也是仰慕老将军沈辰肃的青年，而如今，面对他的女儿，他真的就相信沈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齐威自己心里也不清楚。
　　齐威带着沈懿方离开，而其他的人都被留在了青鸾宫中。
　　梓优望着沈懿方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视线中，雨势似乎更大了些。
　　可没有人为她打伞。
　　沈懿方就这样在大雨中，坚定地向前走着，不管雨水打湿了自己的衣裳，打湿了自己的面颊。没有任何光亮的夜晚，甚至这条熟悉的道路，都变得无比的陌生。
　　那个人，是自己的爱人，而他今日，究竟又是为了何事呢？
　　沈懿方突然想起了南霆诺。
　　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而她不知道的是，已经有另外一对队的人，潜藏在黑夜中，向南霆诺寝宫的方向慢慢走去。
　　不能放过一个。
　　他们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