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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他真的那样残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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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中没有任何的光亮,也许是因为沈家人从来都没有想过今时今日还会有怎样的机会来用到它,阿诺进入其中之时已经明显感觉到这其中有一股泥土的味道,也许是因为外面还下着大雨的缘故,让密道之中更显得冰冷潮湿。
在漫天雷声的掩护下,阿诺和华叔小心翼翼地在密道中向前行走着。这些密道,从前虽说都是华叔在管理着,可毕竟没有什么能用得到的机会,华叔倒也似乎并不是很熟悉这里的道路。在这样寂静的空间之中,阿诺可以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自己这十三年的人生中,从来都没有这样地狼狈不堪过。
阿诺一向以为自己已经是个冷静的成年人,可从前母妃却总是对自己说,即便是在宫中的功课都是为先生所称赞的,可他的经历还并不足够。
一个人的成长,终究是要靠着经历的累积而慢慢地发生变化,只是学着那些皮毛的东西,又怎能真正地成长呢?
阿诺以前不懂,此刻却突然间明白了母妃话中的含义。
阿诺几乎已经要忘记那一日,自己究竟和华叔在黑暗中摸索了多久,才终于快要到达出口的位置。可阿诺没有想到的是,在即将到达出口的位置,竟然会出现两个通往不同方向的洞口。
“小主人。”华叔转过身来,在黑暗中望着阿诺,眼神坚定无比。
“你先待在这里,我先过去。”华叔将自己的手搭在了阿诺的肩膀上,“如果我离开之后你没有听到任何打斗的声音,你再从这里离开,若是听见了,你就马上从另外一个洞口离开。”
“如果我还能活下来,我一定会找到任何的方法联系你。小主人,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只有你活着,沈家才有希望!”
阿诺明白,华叔的心里在考虑着什么?两个洞口都可以走出密道,只是这两个密道的重点却并不相同。华叔选择先走,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将目标转移到他自己的身上最大限度地位自己赢得更多自由的机会。
在黑暗中等待的每一个瞬间,都如同蚀骨般的疼痛。终于,没有任何的异动,阿诺才敢向密道外走去。
阿诺永远都不会忘记,当自己终于逃离了密道,逃入到密林深处的时候,那时自己内心的恐惧和怅惘。虽然平日里,自己总是会偷偷地出宫在城中闲逛,可如今前途难测,莫名不知未来究竟该如何是好。
而就在他拖着踉跄的身体不知方向地在雨中奔跑时,却猛然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这些人,竟然早就有一部分在城外的树林中埋伏!他们没有对华叔下手,只是因为,他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亦或是,华叔已经被他们无声的处决了?
阿诺想到这里,心里不禁一阵寒战。
这个下命令杀死自己的人如此看来,竟是有十足的信心,绝对不会让自己回到皇宫了?
他们是早就料到自己迟迟不肯回宫,因而一定会外逃所以才早早就布好了阵势等待将自己抓捕?可真的只是为了将自己抓捕回宫吗?
当他看到了沈家遍地的尸体之时,就已经清楚,杀戮已经开始。若只是宫中的侍卫队,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这些人却分明只是想置自己于死地。
阿诺不敢再多想,只能继续拼命地向前奔跑着,漆黑一片的树林中,他早已辨别不清方向,疲惫,饥饿,寒冷,所有的感觉都在瞬间袭来,阿诺只是跑着,继续向前跑着。
而在他不曾看见的树林高处,蒙面人手中的弓箭已经拉开,冰冷的箭镞不过只是瞬间便穿透了雨帘,带着呼啸的风声,向阿诺心口的方向处射去。
阿诺听闻身后箭镞穿透空气的尖锐声响的刹那,却早已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地将身体侧偏,可那支羽箭还是深深地射在了阿诺的肩膀上。
霎时间,刺骨的疼痛袭来。
可阿诺只是踉跄了一下,仍旧不敢停歇,稳了稳自己的身体,继续拼命地向前奔跑,不顾一切地奔跑。温热的鲜血顺着阿诺纤瘦的身躯流下,染红了他身上早已沾满了泥污的外衣。原本一身月白色的衣衫,早已看不出任何原来的本色。
阿诺狠下心里,死死地咬着自己早已苍白的嘴唇,一把将羽箭从自己的肩膀上拔下。鲜血瞬间顺着伤口处喷涌,可他仍旧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的声音。他听见耳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自己身上的力气,却渐渐地流逝,直到眼前一黑,脚下踩空,一直向下方坠去。
阿诺心里清楚,如果不是那一日幸运遇到了清池,自己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生还的机会。虽然,清池只是对自己说,救自己不过只是举手之劳,但救命的恩情,自己又如何才能偿还。如果有一日,自己能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一定会给清池一切她想要的。
阿诺躺在床上,泪水却不可控制地流淌。不过只是这样短的一段时间,自己的人生却已经翻天覆地。舅父被以叛国罪的罪名打入大牢,一杯毒酒便结局了他的性命,而证据居然是在将军府中发现了同雁周国的书信往来和暗中藏匿的兵甲。而母亲也在得知舅父过世的第二天在大牢中选择了自尽。那自己呢?当他们发现自己并没有在皇宫之中,是否如今已经成为了朝廷在通缉着的犯人?而那些当日狠狠追杀自己的人,依旧隐藏在暗处,认为自己早已离开了人世。
沈家彻底没落了?
得利的人,究竟会是谁呢?
一切的一切,阿诺都不知道当时的究竟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舅父叛国的罪名,如今,已经是南凉境内尽人皆知的事情,华叔的信件里不敢多说,可阿诺实在是心中困惑,舅父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在他的心里,他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如果舅父是别人诬陷,那那一晚带兵前去沈府调查证据的段均重就是非常危险的人物,可当时,若不是有了父皇的旨意,他由如何能大摇大摆地进入到沈府搜查。
如果真的只是他在父皇面前没有任何根据地栽赃,父皇难道就不需要些时日暗中调查清楚,究竟是如何吗?况且,就算是舅父真的有那般大逆不道之心,又怎能会愚蠢到让所有的证据,如此轻易地就被他人发觉。
阿诺在床榻之上翻来覆去,最后直接用被子将自己埋在其中。阿诺使劲地摁住自己心脏的位置,那里,仿佛活生生地被撕扯开来。为母亲精心挑选的礼物早已遗失,自己偷偷地离开前,还在想着给 她带去惊喜。
却没有想到,那一日的离开,竟然就这样成为了永别。
而这一场永别,自己甚至连一句告别都没有说出口。
母妃殁了。
阿诺张着嘴,想要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却终究只能在空气中将所有的悲伤吞咽下去。一切都太过突然,仿佛不过只是自己的一场噩梦。等到噩梦醒来,一切都会恢复如常。可肩膀上的疼痛,却恰到好处地提醒着自己,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在此刻,他不想承认那个早已清楚不过的答案——也许,父皇南霆颂,真的才是背后主导一切的人?
可阿诺想到父皇的那一张面孔,却根本没有办法让自己同那个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形象粘上任何的联系。
父皇对母妃的爱,阿诺早就看在眼里。就算是在这后宫,从里都没有缺过女人,可父皇一向对母妃是不同的。他秋日里外出前往猎场的时候,跟随在身边的女人,向来都是母妃一个人。在后宫的女人里,能自由在马背上驰骋的人,只有母妃一个。
被准许穿着男装,可以同男人一起在猎场上比赛,母妃向来都不是那些久居在深宫的小妇人。她总是开朗地笑着,那样的时刻里,仿佛眼角眉梢都明媚如阳光,父皇向母妃投去的眼神里,是温和的笑意,是情不自禁的喜悦。
他会因为舅父带回的捷报而喜悦,他总是对母妃说,沈家的人,是南凉朝的支柱。了如今呢,这算是什么?
阿诺发誓,自己一定要找到事情的真相,不管怎样,自己都一定要弄清楚,这背后,段均重究竟在搞什么鬼?而皇后段青璃,是否也在其中使出了怎样的手段。
只是从今往后,自己是个孤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