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家的大姨子》零七二一

5、幼小的花儿四

　　五

　　谢花儿第一次单独跟她哥出门放猪时没想过要跟群小屁孩一起野炊的。

　　乡下地方，可以给妇人补身体的东西太少。就连她前世顿顿不缺为了减肥还嫌弃得不行的猪肉在这里能吃上都是件奢侈的事情。
　　她树爹谢忠树在吃食方面算是谢家庄最大方的人户了，基本一年里有一半的时候她家能吃到白米饭，其余半年也是白米同粟米杂粮掺杂着吃。不然谢花儿怎么会让哥哥从家里拿白米同糯米出来给伙伴熬粥喝？(在大靖朝，一斤糯米抵得上五斤白米的价钱，一斤白米又相当于两斤半粟米的钱，在小孩子心底算得上相当值钱了。)

　　要知道可以闲在这里琢磨野炊的孩子家里境况在庄上都算不差的（家里境况差的七八岁的男孩子这会儿都在田地里呢），可除了谢忠树家，其他哪家敢顿顿煮白米饭让孩子敞开了吃？连族长家除了老祖是单独开伙外，长子嫡孙的谢忠林也享受不了这样的待遇。

　　庄里的阿婶、阿嫂们闲聊时谁不羡慕阿枣娘是嫁到了福窝窝里？可即使这样，谢花儿家上半年能吃上荤食的机会基本只靠着过年时杀猪吊在灶房大梁上的那几十条烟熏咸肉。
　　连家里养的几只鸡，也得等着她娘做月子催奶才杀呢。

　　她娘怀孕五个月了，谢花儿就想趁着晚春时节跟着哥哥在野地里寻摸点能够补充营养的东西出来，最好是野木耳、野银耳、菌子之类。

　　没想到她哥刚把两头小猪往河滩边的杂树林里一赶就连同一帮差不多大的放牲口的小子们寻摸起了吃的。从怀里掏出来的火折子、叶子包着的一撮粗盐还有藏在石洞中的破碗、破瓮……

　　谢花儿敢肯定，她哥从今春开始放猪起一定没少在这里弄东西吃。这也难怪，收成一直上不去，除了农忙里中午需要给家里的壮劳力加餐外，其余时间的农家人一般一天只吃两顿，正是长身体的男孩子野到中午不就饿了么？

　　可是，一帮连家里的灶房都没进过几回的小爷们能弄出什么好吃的来？

　　当她哥把烤得半生不熟的野葱头献宝似的递给谢花儿的时候，谢花儿忍不住了，她才不管三岁的小孩子会做东西吃是不是件骇人听闻的事情，反正比由着群男孩子糟蹋东西的好。

　　于是，便有了谢花儿端给她阿枣娘的鱼汤，于是几个孩子晚上回家也有了偷偷的跟自己兄弟姐妹炫耀的资本，于是，第二天的野炊才有了像李青哥、谢良池几个十一、二的大孩子的加入。

　　按说，在乡下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已经算是半个壮劳力啦，基本这时都要在自家田地里帮着大人干活。不过谢家庄自老祖以下对孩子都管得比较宽松，这不，家里活计有些闲的就偷偷溜出来蹭弟弟、妹妹吃的来了。

　　但他们也不白蹭，从田里来的就抓点泥鳅、螃蟹，从地里来的就带些春韭、野菜，反正手不落空，就等着老祖口里是个了不得人儿的花儿侄女/妹妹弄好吃的呢。

　　这次，谢良山、谢良水鱼没捉到多少，两寸宽的青鱼只得五条，寸宽的白条有那么十几条，其余太小的谢花儿又让两兄弟放回河里去。

　　老祖一份，她娘一份，还有十一、二个小孩子。谢花儿想了想：大半瓮粥、拿来烧烤的鱼可能都不够。得重新换个吃法。

　　她昂脸央着李青哥道：“青哥儿，你去破破这鱼和泥鳅呗！”又觉一个灶少了，指挥着山、水两兄弟道：“山哥儿，再用石头搭两个灶嘛，水哥儿，你们搁这儿的还有大一点的瓦缸没有呢？瓮也行。”谢花儿比划着大小，让谢良水再找一个来。像这些瓦瓮、破碗什么的都是几个男孩子从庄子上废弃的老屋子捡来的，因为战乱才过去二十来年的关系大人们多少有些忌讳，可小孩子才不管那么多呢，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照用不误。

　　谢良水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溜烟就窜了出去，急得谢花儿在后面急喊：“记得再寻几个碗！”

　　紧接着，谢花儿又催着谢忠林：“小林叔，搅一搅粥。”接着转身指着野姜、野葱和春韭对谢春儿道：“春儿姐姐，这个、这个、这个每样东西都留一半，其余剩下的用刚刚找来的石窝子捣烂。”

　　几句话便把几个小孩支使得团团转，没办法，谁让她心大人小呢？就她那双一包手帕纸大小的手能干什么？蹲河边帮着谢春儿洗菜的时候一个用力过猛居然差点儿栽到了河里，三头身的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灶一搭上，事情就好办啦。

　　先叫谢良山把柴火点燃，把野姜往自家的瓦缸里一放等水烧开，这边再叫谢春儿用青盐细细抹在泥鳅上腌一小会儿。接着让谢良山便把李青哥捉的十多个螃蟹煮进烧开的野姜水里去。再等谢良水从庄里找到能够烧水的瓦瓮把十多条鱼、姜、葱头一起熬煮，准备工作便到一半了。

　　然后，细心的谢春儿剥螃蟹，李青哥把腌了盐的泥鳅同捣烂的春韭、野葱、野姜泥一起腌制，然后用大片的野菜叶子一条一条的包起来。这个时候，鱼汤已经熬滚。谢花儿等了快半刻功夫，便叫着李青哥想办法把鱼汤掉进第一个灶上的米粥里去，然后把鱼捞起来凉到碗里。

　　这时候谢良池也带着谢良田几个孩子回来了。

　　几个人跑得满头大汗却一只鸟都没抓到。估计这一个多时辰玩得有点疯。谢良池是隔壁柱大叔家的老大，做事要靠谱些。他从草帽里掏出来几十个鸟蛋，而谢花儿她哥谢良田居然在河滩的芦苇荡边捡了四五个野鸭蛋回来。

　　本来留下来用来烧烤的姜葱泥用不上了，不过还有剥出来的螃蟹肉没动。谢花儿眼睛一亮，立码让谢良池去河里摸一块平整的薄石片回来。烧烤吃不成，蟹肉煎蛋也不错呀。

　　这下子就好办了，所有蛋打到一起，一半的螃蟹肉搁粥里、一半的肉放蛋中，两根硬点的细枝剥皮做了长筷把蛋打散调匀。等架在石灶上的薄石板烧得滚烫，再叫谢春儿把油渣放在石板上慢慢的抹匀。金黄蛋液同撒在上面的野葱花徐徐淋在油汪汪的石板上，顿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十来个孩子同时传来长长的吸气声——

　　这时候，第一、二个灶的柴火已经全部抽了出来，薰黑了的石块推倒一块，把包了泥鳅的野菜叶包并排摆在热量惊人的石头上，再把剩余的石板压上去……

　　焗泥鳅很快也好了。

　　再把剩余的油渣切的细细的同石窝里春韭、野葱、野姜混合而成的调料泥在石板上微微焙香……

　　凉透的鱼肉往石板上一蘸

　　“好好吃。”谢忠林边吃边说边吸嘴，还不耽搁他又快又狠的抢泥鳅吃的效率。

　　其实这一个多时辰做出来的东西真不多。
　　给老祖和阿枣娘各盛了一瓦缸后剩下的白粥一个小孩分到的不过半碗，煎蛋饼用谢忠林的小刀分下来，一人不过指条宽。五条大点的青鱼，年纪大的李青哥、谢良池、谢春儿几个都不好意思同他们抢，只紧着那十来条刺多肉少的白条夹，就谢忠林同谢三妹一人各得了一条大的青鱼。几十条三寸来长的泥鳅更是错眼功夫一抢而光。

　　反正半盏茶时间，十多个孩子便已经把所有一切吃得一干二净，就连石板上剩着点碎碎的调料，都被谢三妹用手指头刮了个干净，舔得好不香甜。

　　所有人都吃得特别开心。

　　吃完了东西，每个人都躺倒在树林边的草丛里。

　　虫子？
　　不管它。
　　蚂蚁？
　　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最紧要是舒舒服服叹一口气，晒着晚春的太阳，好好睡一觉再说。

　　迷迷糊糊中，谢花儿听着把她抱在怀里的谢良田说：“二妹，要是天天像这样就好啦。”

　　谢花儿趴在她哥的小胸脯上，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好歹前世的她也是个接受大学教育被互联网信息浪潮拍打过的成年人，穿越到这里虽然不能够霸气外漏，改善下农家生活总可以吧？

　　“哥，咱们以后一定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她斩钉截铁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