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rosemary

21、渡水傍山尋絕壁

　　暮色沉沉，火焰在潭水边跳动着，上面的烤着的东西发出香气。火堆边白衣人沉静的双目凝视着火堆，专注得好象那烤的是什么珍肴美味一般，那两只手拉着手落在左近，风羽之抬起头，对他们微微一笑，打了个手势相邀。

　　却原来在风羽之在林中收集草叶之时，又找着了些黄精之类，煨在火上也可以吃了。千树见了笑道：“风大哥，难为你这鸡头参也能找到，传说仙人都是吃这个的。”
　　风羽之目光在二人面上一转而过，笑容仍是有如春风拂过，“我们三人如今倒也要做一回仙人了。”
　　说着将烤好的递与二人，这回沉天倒是不再别扭，大方地接过，甚至还对着风羽之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称了声谢。
　　千树拿出包袱中的食物分给风羽之，这些东西虽不多，也够三人吃上两三天，这两天是不用发愁了。
　　风羽之起初微微一愕，随即显得很是惊喜，道是千树那个包袱他昨日拾得，正不知主人为谁，后来变故突生，便没有顾得上，如今千树失而复得，可见是幸事一件。
　　千树看了沉天一眼，心道这个包袱可是算是失而再得不少次，真可算是娘亲给的幸运包袱了。
　　食物充足，三人的心情似乎都变得好了不少，风羽之便捡了些他在江湖中的经历的有趣事说，千树固然是听得有味，就连沉天，虽不接话，却保持脸色霁悦，偶而也点点头表示附和，不过那一双目光炯炯，多是落在千树面上的。

　　火堆燃得将尽，夜还不深，但对于这三个无所事事只能聊天的人来说，也算晚了，便道了晚安，各回各洞。

　　这个夜晚有了草垫和包袱中的厚厚披风，应该会好多了，正摸索着准备铺床的时候，听得相邻的洞中传来脚步声，不高不低，渐行渐近。
　　千树跪坐在那儿，睁大眼模糊辨认着走过来的黑影，“沉天？”
　　方才她好心地要分一件衣服给他当被子被拒收了，莫不是回去才知道后悔？

　　“…”
　　黑影也俯下身来，沉默了会儿，才开口，“夜里，会冷。”
　　若是没有那嗓音里带着的紧张，这话说得倒是很理直气壮，那动作更是飞快地将千树搂进怀中，下巴搭在她肩上，双手已经在纤腰间合拢，…这姿势，想挣开怕都是有些难度。
　　千树好气又好笑，感情昨天夜里不是她梦游，而是这家伙作怪啊。
　　她轻轻挣动了下，沉天却更紧的拥住了她，热度透过不厚的衣衫暖着相贴之处，千树心下似也暖了起来，面上阵阵发热，半晌才放松了身体软软靠了上去。
　　千树在入睡前想着，要是娘亲见了沉天，不知道会不会满意呢？
　　嗯，起码从长相上看，娘亲一定满意…吧？

　　从这个晚上开始，千树就有了人形暖炉和人形皮垫子，漫漫长夜不再寒冷，早间一醒来，睁开眼就能看到美少年，还有那好身材，抱着舒服不说，那襟怀间淡淡温暖的松叶气息，散发着令人舒心的味道，要不是身处困境，千树都会觉得自己正是处于老娘描述的偷着乐的状态。据娘亲说，她当年初遇老爹，登时惊为天人，很快略施手段就把这大帅哥给拐到了手，那段日子，她整天就是弯着嘴角偷乐。

　　千树倚着人形暖炉在想东想西，从潭传来阵阵笛音，定是那风羽之了，想是被困在这儿，心情不佳，那乐声于悠扬中颇带了几分苦涩，和着入夜的风声听来，更是让人觉得孤寂无依，笛音直到深夜才停，而彼时这两只早已经熟睡入梦乡了。

　　***

　　沉天从早上醒来就显得心情不错，面上虽仍是冰山，却也多了几丝春风吹拂。千树起身，打理衣服头发的时候都能感到目光灼灼，紧随着自己。绕是性子随意，也不禁有些小小紧张，衣带都打错了一回，心下却有丝隐然的甜意。

　　沉天伸手握着千树的手臂，二人从洞中齐齐跃下，因有沉天相携，这番千树倒是落地姿势优雅从容了许多。
　　风羽之早已把早饭用的火升好，自己落坐在一处大石上守着，见了二人，便点头笑着招呼。
　　千树也笑眯眯地回应，然后在水边洗漱一番，却见两人已经烤好了食物。
　　真贤惠呀。

　　她走过去坐下的时候，沉天举着个饼，风羽之递来个果子，几乎抢在了同时，千树愣了愣神，呃，这，…
　　思忖了下便都接过来，道了谢，便将果子放着做饭后水果，拿着饼啃着。
　　而沉天就象是突然被明泉小哥附身了一般，一会递水，一会送帕子好不殷勤，搞得千树老大不适应，又觉得当着风羽之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幸好风羽之神态如常，始终带着微笑。

　　待早饭用过，风羽之望了望二人，“千树，沉天公子，你们随我来。”
　　见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千树与沉天互看一眼，便起身跟在他身后。
　　风羽之却是来到了潭水边上，将外衣卷起，跨入了水中。
　　回头见二人不解的神色，便招手示意，“昨夜我站在水边，月正中天，照在这潭水上，却教我有些发现，也许我们三人脱困的希望就在此了。”
　　千树登时精神一振，“当真？这可太好了，风大哥快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她说着已经跳了下去，涉着水朝风羽之走去，沉天微慢了一步，却是后发先至，比她更快站到了风羽之边上。

　　风羽之指着潭中靠近山壁的一处，“昨夜月光很亮，照在整个潭上，潭水清澈反光，便如银色月牙横亘壁前，只这里是漆黑一团。”
　　他说着又走近了些，潭水已经过胸，“昨夜我便跳入其中探索一番，却原来这里有一个水下暗洞深不可测…”
　　“但当时天色太晚，我也不敢久留，想等到今日再来细查。”
　　千树听得惊喜，“多亏风大哥心细才能发现，那还等什么，一起游进去看吧？”
　　沉天按住跃跃欲试的千树，“你且在岸上等等，我和风公子同去。”
　　千树还待坚持，沉天摇头道：“潭水太冷，冻病了可没医药。”

　　风羽之也点头相劝，“沉天公子说得对，这洞口也不大，我二人下去都有些拥挤了。千树还是在岸上看着，万一有什么危急，还能援手。”
　　千树只好作罢，只是叮嘱二人要小心，千万留着些气力，一有不对，马上回来。

　　那两个先后进了暗洞，黑漆漆的洞口处再也看不见一丝影子，她盯着微微泛着涟源的水面，眼也不眨一下。暗自在心里祷告，老爹呀，保佑我们三个能平平安安找到出路吧。

　　日头微向西移，千树站得脚都有些酸麻，两手紧张地握着，又是害怕又是焦急，寻常习武通水性之人也不过能在水下坚持小半个时辰而已，如今半个时辰过去了，那二人竟是声息全无！

　　早知就该坚持一同进去才是，想起娘亲曾经讲过的恐怖湖怪，还有什么食人恶鱼的故事，千树心里更是恐慌，要是这两人有个万一，自己岂不是要孤零零一个人困在这里…
　　正胡思乱想间，却听水底处传来微不可闻的响声，声音发闷中带着回声，仿佛是从地下深处回荡而来，千树听得心惊肉跳，却宽慰自己有可能是他们要回来的动静。

　　千树又等了片刻，期望再次落了空，不由得心一横，从怀中摸出随身短刀紧紧握在手里，脱去了外面的长衣，把头发扎成一束盘紧，衣袖裤脚都束了起来，跳入水中，深吸一口气，也进了那黑暗森冷的潭底深洞。

　　那水寒凉刺骨，千树冷得牙关紧咬，闭着气朝水深处游，原来这暗洞形状如个漏斗，入口狭小，内里却阔大，借着入口那点微弱光芒，也能看出这空间至少有十几间屋那么大，要想寻到那二人的足迹却是繁难。
　　此时悔也无用，千树强撑着，摸索着向前游动，触手处多是洞壁滑腻的湿泥，偶有会动的手臂大小的活物，也教千树不敢细想的用刀打飞，
　　如此游了有数十丈。仍是没有二人的踪影，手臂冻得都有些麻木了，千树心里明白，若是此时不回转，只怕葬身此处了，但就此回去却又不甘心，正两难之际，远处似乎隐隐闪着几点亮光。
　　这救命的亮光啊！

　　千树精神大振，奋力朝光源处靠近。
　　她到了那有光的地方，急速上浮，居然出了水面不再是石壁，先大大呼吸了口气，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睁眼就结结实实对上一排狰狞獠牙，吓得惊叫一声。
　　急速后退的同时也看清了水中对着的是一只体形庞大比一人还长的黑鱼，正张着大嘴，露出两排獠牙。
　　千树挥刀便刺，正中那大鱼头部，千树紧张得连刺几下才感到不对，这鱼除了在水中晃动外别无动作，原来早已经死透了。

　　千树愣了下，这鱼定是沉天风羽之杀的，看来这条路没走错，
　　背后突然搭上了一只手，还没来得及惊吓，只听一个声音责道：“怎么来了？”
　　是沉天！
　　千树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惊喜之下，回身扑了过去，眼泪一下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