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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水清水浊自不同 ...

  •   千树走进香纱镇的时候,正好是太阳落山,淡淡的余晖照在青石板路上,街两边的小贩有的已经开始收拾摊子准备回家,相邻的民居里都升起了炊烟,饭菜的香气浑杂着飘散在空中,几群年纪不等的小孩子在路上打闹,白发老人们坐在屋檐下闲话着家常。
      她走过的时候,小孩也不打了,老人也不说话了,小贩也放下手上的东西了。
      几乎全镇的眼睛都盯着她看。
      千树紧张地走着,心里不停打着转,是大家看出她其实是女扮男装的么?她的打扮哪里有漏洞?
      手心里微微有汗,茫然地走了好一阵,才意识到自己应该先找一家客栈。幸运的是,面前十步远处就有一家小客栈,小小的门脸儿,挂着一块迎春客栈的牌子。就走了进去,转身的时候才看到一群孩童远远地跟在她身后,一个个都象见了什么稀奇物一样,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千树对着孩童们笑笑,玩心一起又眨眨左眼,做个鬼脸,才一脚跨进客栈。
      “可有空房?”
      她在堂前一个桌边发现了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猜想这个一定就是娘亲常说的店小二了。于是口气随意地问着。
      “有,客官这边请。”年轻男子看着她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跳起来很是热情地招呼。
      千树跟在后面,过了大堂,进了后院。这后院也不大,一排青砖小房,小二给她打开其中一间,她走进去,房间虽小,倒也齐整,她老练地点了点头,“这房钱…”
      “五十文一天。您瞧可中意?”
      “可以。”又是老练地点头。
      “您可要在本店用饭?”
      “好。”
      “您在房里用,还是去堂里?”
      “堂里吧。”
      这小屋里暗了些,她还想在堂里看看街上的人。过去的年月里,她只见过娘亲一个人。如今突然一大群人出现在她的视野,感觉很新奇。

      她点了几个菜,便坐在堂内靠窗的位置,两手托着腮边,打量着外面的行人。
      要怎么才能找到那个人呢?
      耳听到几声嘻笑打闹的孩童声音传来,循声望去,原来是那些孩子挤在客栈门口,一双双眼骨碌碌地看着自己,你推我搡地,有那胆大的已经溜进了客栈的门,只是贴着墙,未敢过来。
      她对着小孩子笑,小孩们也对她笑。
      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小孩,她不由想起娘亲常给她讲的她小时候多么可爱的故事。玩心大起,招手叫他们过来。
      有那胆大的就真得过来了,小不隆冬的,小胳膊腿儿,红扑扑的脸,黑亮黑亮的眼睛里闪着天真好奇,她刚一伸手,小孩儿向后便闪。
      她心念一转,想起小时候娘亲哄自己的手法,从身上带的包袱里拿出几粒糖果来。这果子糖是娘做的,小时候可是自己的最爱,常盼着娘做。后来大了,娘亲怕她吃坏牙,才做得少了。

      第一个接过果子糖的小孩只是小心地尝了一口便两眼放光,其他的小童也便一拥而上,千树的果子糖一会儿就分光了。小家伙们也都放大了胆子,坐在千树桌边的椅子上。
      她伸手抚抚着一个小男孩的头发,软软的细细的感觉果然不同于自己,就轻声问:“几岁了。”
      “六岁。”
      其它的小孩子也都纷纷唯恐落后,纷纷回答。有说七岁的有说八岁的,还有一个五岁的小家伙,说起话来奶声奶气,看着就招人喜爱。
      她心里闪过一个邪恶的念头。
      这么多可爱小男孩,拐一个回去养着,也算交了差,找到了那个人吧?

      正乱想着,小二端着饭菜过来,看见这些小童,便板起脸来撵人。
      “二狗,小胖,大宝…还不快回家去,晚了你们的爹要打你们屁股阿叔可不管。”
      小童们一哄而散,千树笑咪咪地伸出手来摇一摇与他们作别,据娘亲说,外界的人分别时正是做这个动作。果然,小童们跑出门时也都有样学样地挥起胖乎乎的小手,极是可爱。
      “客官莫要见怪,这些小孩子也是很少见到象您这般和气又好模样的生人。”
      别说这些娃娃了,他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过这般俊秀的少年。
      “呵呵。好说好说…”被夸了。果然是方圆百里的最漂亮啊。千树脸上有点发热,低下头吃饭。
      嗯,这饭菜虽然不如娘亲做的,也算不错了。
      “客官您这是从哪儿来呀?”
      镇小店微,客人又少,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自然要多搭几句话。
      “从北边。”嘴里含着青菜,含含糊糊地答。
      姑娘我来自无心谷,可惜不能告诉你。
      “这是路过本镇吧?不知要去往何处?”
      “去京城。”既然都出来了,不去见识一下怎么行。娘亲就说过,走的路越多,见到的人才越多。
      这外面的世界如此繁华,无心谷里那般寂寞,估计要找(骗)到一个愿意跟自己回去的人是困难重重了,只好扩大范围,努力搜寻,就不信寻不到一两个象爹爹那般傻…哦,错了,是痴情的来。
      “京城?京城那可是繁华的大世面啊,听说光一个东城的地方,就比我们十几个香纱镇还大呢,那城墙高有几十丈,八个城门楼上的镇楼神兽都是纯黄金打的…”
      越说越来劲儿,双臂张开比划着,“每一个都是这么大的个头。”
      “那都城百姓啊,家家富庶户户气派,大门上的钉子都用纯银的,糊窗子都使绸子。”
      千树点点头,若真是这样,那京城的确是繁华,不过凭心而论,大门钉子用铁的和银的,她倒没觉得有何差别…在山间,她家的小木屋的大门上从来没有什么钉子,不是也很好么。

      她听了这店小二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对京城的了解和艳羡之情,记得娘亲也曾提到京城,不过可没这么多话。
      “京城么,该是热闹些。皇帝呀王爷呀大官的有不少,你若想去看看,倒是不妨,不过可得小心些,”娘亲临走的时候还叮嘱她,“一要小心恶霸,二要小心被人看破身份。三要小心碰上你爹爹以前的仇家。”
      她当时就奇怪地问,“后两条倒也算了,为什么要小心恶霸,娘亲你不是说我的本事很厉害么?外面的人都不一定打得过我的。”自从自己照着爹爹的功法练到能把一棵碗口粗的树一掌打断后,娘亲就说自己能打得过比自己大很多的壮汉了。
      “娘倒不是担心你被恶霸欺负,就是担心你一时冲动,惹到了麻烦,打了哪个太保啊太岁啊,小霸王啊什么的,惹来麻烦一堆。”
      这个她知道,娘亲给她讲的故事里有好多,往往一个功夫很厉害的人,打抱不平救下被霸王欺负的弱小,结果失手打死了那小灾星,给自己惹来了杀身之祸,还带累了家族。
      嗯,如果是她的话,就不会那么冲动行事…

      “请问,小二哥,可知道去京城怎么走么?”
      在店小二歇口气的空档她终于可以提出这个问题。
      店小二张大了嘴,脸瞬间红了,支支吾吾地指指门外,“我们香纱镇这个,呃,很少有人去京城,所以,小的也不大知道,但是去县城就是门外这条官道了。”
      说老实话,长这么大,他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县城了。听说在香纱镇,真正能去到过省城的也只有那前些日做古的马老爷。
      至于京城?
      那可是大爷大叔们吃饱喝足以后拿来闲话神侃凭空想象的传说之地。这辈子,似乎都没有人能有幸去过,也没见过那从传说京城里来的人。
      他方才一通胡吹也都是道听途说,又哪能知道路径。

      “那县城里该有人知道吧。”
      娘亲说如果能有一张地图就是再好不过,但是又说,地图这东西估计是稀罕物,只有权贵才有。还是见人问路吧。一般店小二见多识广,是最好的问询对象。
      她看着面前抓耳挠头的年轻人,心里忍不住暗笑。
      “唉。那是那是。”店小二忙点头,也不好意再说什么了。她看天色已黑,自回房歇息不提。

      清晨起来,出了客栈在街上散步,晨风微凉地吹过衣襟和发稍,看着早起忙碌的人们,听着鸡鸣犬吠之声,她还是有一种不可思议之感,这不是故事,是真实的。
      “小后生,可要来碗热豆花不?一文一碗,配着刚出炉的麻香饼,充饥又解渴呐。”
      听见招呼的声音,才发现边上正是个小吃摊,摊主是位老伯伯。
      “好啊,老伯请给我来一碗,再要一个饼。”
      这个饼烤得松脆,热乎乎地拿在手里,有芝麻和葱的香气。咬了一口,味道不错。在谷里,娘亲可没做过这样的饼。等回谷的时候一定给娘亲带几个尝尝。
      早上的集市人已是不少,贩菜担柴挑米卖布匹杂货的各色人等都有。千树用眼睛东观西望,瞧着哪样都新鲜。

      忽然街巷深处传来乐曲吹打之声,还夹杂着噼里拍拉的好象山石相击的怪声。她瞪大了眼,禁不住好奇,“老伯,这是什么声音?”
      “这是赵家的闺女,今天要出门去县城了。家里人请的八音班子。”
      那老伯朝声音来处远远地望着,似羡慕似感慨地叹了口气,“老赵家好福气啊。有女又有儿。”
      哦,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故事里的出嫁吧,嗯,听这老伯的口气,倒是一个孤单老人了。难怪会羡慕。
      想着想着,如今娘亲一个人在谷里,可不知有多寂寞呢,自己还是尽快办成了事,早点回去要紧。

      吃完早点,她问明了那赵家的所在,便径直过去,过了一条小巷,拐了个弯,果然见一户人家门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两边还有吹吹打打的乐师。
      凭心而论,这曲子听来有些俚俗,与娘亲常奏的乐曲风格完全不同,但混在这人群喧喧之中,倒添了几分热闹喜庆之意。
      在花俏的锁呐声中,一群人拥簇着一顶以花装饰的大红轿子出了大门,四个健夫抬着,观望的人群忙闪开道路,红轿一路前行,看热闹的人并没散去,而是尾随在后,边说边笑。

      好象有些奇怪,千树摸摸腮边,有哪里不对呢?
      正纳罕着,从这家院子里又冲出一个人来,边追着轿子跑边哭喊,“姐姐,姐姐,我不让姐姐走!姐姐…”
      原来这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浓眉大眼生得倒是周正,却是满脸的泪水,红红的眼睛。
      她站在一边,少年冲出来的时候还差点撞上她,亏得她身手不错,忙向侧位闪过。
      眼看得少年就追上轿子,那轿边一个中年男子黑沉着脸,一把拉住了少年,抬手就是个清脆响亮的耳光,“今天是你姐的大日子,瞎闹什么,还不回家去!”
      少年还待说话,轿旁多人已是七手八脚也拉住了他,纷纷劝解,少年不敢再哭,只是默不作声地用袖子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眼巴巴地看着轿子越行越远。

      她看得奇怪,倒也不想和其它他路人一样跟着花轿,便走回了客栈。
      客栈小二一见她就着急慌张地,“客官,您可回来了,正要找您呢。”
      “怎么了?”
      她怎么想也不觉得会有什么急事与自己有关。
      “客官您不是要去京城吗?”
      “是啊。”她点点头。
      “您又不知道去京城的路,最好找个伴同行,这不,赵家要送闺女进京城,您正好可以搭个伴啊。”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店小二如此热心,她忙提了行李,结了账,谢过小二,顺着客栈门口的大道出镇,据说那赵家的车队就等在镇口。

      车队当然不是等她的,她脚力快,很快便看到了镇口路边停着的马车。
      一辆马车,四个人侍立在侧,一边朝镇中张望。
      她走上前去,把想和他们一道进京的意思说了,他们犹豫了一下,答应得有些勉强。
      千树心想等自己略微熟悉这外界的地形了,就与他们分别好了,免得让人嫌。

      然后,吹吹打打的喜乐声自远处一路响过来,新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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