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幽惊梦》月笼寒纱

37、第三十七章：魔焰圣令

　　落花更觉惊诧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你……”
　　溪沣笑了：“溪沣本形是水，区区一剑，如何伤得了我？”
　　他的元神竟然是水！
　　与夏侯隐枫一样，是水化成的身形！
　　水神宫里神族虽多，可却仅有一个夏侯隐枫是元神是水。
　　水、火与其它物种不同，能修炼成形，甚是能晋升为神，是极其困难之事，因为水火本无情无心，无神无形，不像其它物种那样会有感觉，它们本身连一点儿意识都不存在，更别提说能幻化成人了，水神星君与火神星君，在天界，是神迹，是经过几十万年的幻化，才慢慢修炼成的上神，别说在天界，即便放眼六界，也是绝无仅有的，可是，眼前这个人，竟然说他也是水做的元神，化成的人形。
　　这，这怎么可能！
　　“你不相信吗？”溪沣凉凉的望着她。
　　落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是魔？”
　　“魔？何为魔？”溪沣再次问道：“这些天界自诩的神，说我们是魔，便是魔了吗？凭什么他们可以高高在上，一统六界，凭什么我们就要见不到得光，受世人所唾弃？凭什么？”
　　此处，不知身在何地，四周，空落落的，一片漆黑，也不知道是误入了魔境还是他所施展的障眼法，但落花知道仅凭自己的修为，根本就不是这个灰袍男子的对手。
　　“你放心。”溪沣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说道：“你是我的主人，我不会伤害你的。”
　　“我是你的主人？”落花冷笑：“既然如此，作为一个奴仆，是不是要听从主人的吩咐？”
　　“那是自然。”溪沣依旧跪在她的面前，神色也没有丝毫的不尊重。
　　落花索性把剑收了起来，反正也伤不了他，何必多此一举：“那好，那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要用歌声引我过来？”
　　她刚才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会不由自主的被歌声吸引，现在仔细一想，才明白定然是这个灰衣男子把她引过来的。
　　溪沣笑了笑，闪了闪身子，黑暗中，闪过一个影子，穿过溪沣那雪白如瀑的长发，飘到了她的跟前。
　　那竟然是一只鲛人。
　　一只雄性的鲛人。
　　他身形消瘦，容貌清俊，皮肤白中偏蓝，近似透明，他与溪沣一般，有着一头雪白银亮的长发，拖着一条七八尺长的鱼尾，蓝色的鳞片在漆黑的深海中泛着粼粼幽光。
　　竟然，是鲛人！
　　落花在水神宫里呆了这么久，却是第一次见到鲛人，这神秘的物种，比她想象中的要漂亮得多，尤其是在游动的时候，那款款摆动的鱼尾，像是在跳舞一般，非常的轻盈。
　　只是，看上去，有些脆弱。
　　他就在她面前，不过一尺之外的地方游荡着，很是友好的望着她。
　　落花忍不住上前了两步，伸出了手想要触摸一下他，鲛人似受到了惊吓，嗖地一声便跃入了黑暗之中，最后能见到的，便是那银亮的长发，在眼前一晃而过。
　　溪沣含笑道：“鲛人不太喜欢与陌生人接触。”
　　落花失望极了，自从她到了水神宫，便一直对深海里最古老最神秘的生物鲛人充满的好奇，还在水神宫的藏书阁里翻看了不少关于鲛人的书籍，并多次央求夏侯隐枫带她去找鲛人，可夏侯隐枫说鲛人一直隐于深海，极少会出来，就算在水神宫里呆上几万年，都不一定能见得到。
　　可越是这样，落花就越是想亲眼见一下这种充满的魅力的生灵，想听一下他们的歌声是不是想传说中的那样动人心魄，想看一看他们的眼泪是不是能化成珍珠，也想知道他们到底是如何织水为绡。
　　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一只了，可还没得反应过来，他便消失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了。
　　溪沣看见落花那一脸落寞的样子，便轻声说道：“主人若是喜欢，我将他送你便是。”
　　落花惊讶得不得了：“那，那鲛人，是你养的。”
　　溪沣答非所问：“刚才主人所听到的歌声，便是他唱的，他叫羽。”溪沣说着，轻唤了一声：“羽。”
　　那鲛人又划开了水波，优雅的游来。
　　溪沣牵着鲛人的手，将他带到了落花面前，轻声道：“羽，从今日起，她便是你的主人，知道了么？”
　　羽并不说话，只是望着落花，那双宝蓝色的眼眸如宝石般流光溢彩，晶莹璀璨。
　　小七从落花的袖子里伸出了小小的脑袋，极是好奇的望着羽。
　　溪沣牵着羽的手，将他交到了落花的手中。
　　那鲛人的手，如水般柔滑，冰凉冰凉的，细细看，还能看到那莹白的肌肤下隐隐透着蓝色的血管。
　　落花慢慢的靠近了他些，生怕又惊吓到他，不过这次鲛人并没有躲闪，而是任由她握着，一直望着她。
　　溪沣徐徐道：“鲛人对主人极其忠诚，他如果认定了你是他的主人，一辈子都不会离弃的。”
　　落花望着鲛人，他的眼神很是纯净，就那么，静静的望着她，落花轻轻抚摸了一下他那长长的鲛尾，那鳞片同样的冰凉而光滑。
　　鲛人轻轻摆了摆尾，突然一抬头，一串美妙的音符便从他口中飞了出来，滴玉一般的声音，清幽婉转，悠远绵长，虽然听不懂他唱的是什么，但那声音却是穿透灵魂。
　　随着那缠缠绵绵的歌声，落花的思绪一下子便回到了几年前，好像此刻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水神宫的深海之处，而是回到了修罗殿，那个离她有千万里远的人，似乎就在眼前。
　　心痛，还是那么的绵长。
　　抱住鲛人冰凉的身子，落花那一滴一滴泪落在了他那裸露的肌肤上，鲛人停了下来，慢慢的，伸手，轻抚过她那如云般的发丝，那小小的人儿紧贴在他怀里，眼泪直落，那泪水，对于他来说，是炙热的，能灼伤他的肌肤，如同她留在他身上的烙印。
　　鲛人所唱的歌，均是由心而发，他能感应到她心里的忧伤，不由得，就唱出了那样忧伤的曲子，而那凄婉清幽的曲子，又更加唤醒了她内心的悲伤，她突然间，便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一直沉浸在无比的痛苦之中不得解脱，为什么每天夜里反反复复都会做着同样一个梦，原来，竟是那样。
　　她爱他。
　　这一点，毫无疑问。
　　只是在修罗殿之时，年岁尚小，根本就不明白这种情愫，意味着什么，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情爱有何不可，缥缈说的一番话，只是让她不自觉的恐惧忧伤，想要逃避，却一直不明白，自己要逃避的是什么。
　　原来，她要逃避的，不是他的人，而是自己的心。
　　她害怕，害怕自己再留在修罗殿，会越陷越深，终有一日，会不可自拔。
　　“主人……”溪沣突然开口，打断了落花的思绪。
　　落花忙松开手，背过身去，小七摇摇摆摆的游了上来，轻轻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小眼珠子滴溜溜转，很是无辜的望着她。
　　“主人。”溪沣悠悠地说道：“主人是否要随在下回魔宫？”
　　“回魔界？”落花一个激灵：“你说什么？”
　　溪沣看了她一眼，缓缓地走到一旁，盘着双腿便坐了下来：“主人，你不属于这里，随我回去吧。”
　　“你是魔界中人？”落花一脸警惕的望着溪沣。
　　溪沣也不在意，慢悠悠地说道：“魔界之中，曾有二使、三长老、四护法，我便是二使之一。”
　　落花顿时便想了起来：怪道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原来是魔界二使中的左使，溪沣。
　　那可是魔界中极其厉害的人物！
　　魔界中，数万年来，皆以魔尊离殇为尊，魔尊之下，有左右二使，协助魔尊掌管魔界之内大小事务，乃是离殇的心腹，均是有几万年修为的魔神，极其厉害，六界之中，出入自由，一般的结界对于他们来说简直是视若无物，怪不得他能轻松进入水神宫内，还无人察觉。
　　除二使之外，再有三长老，主掌刑堂，赏罚一向都由三长老所裁定，而魔界之中各帮派的任职，也由三长老商议决定，除非有极其重大变故，否则一般不用请示魔尊，皆由三长老所定。
　　而那四大护法，分别掌控魔界各处兵力，手下还各有极其厉害的杀招，若有战事，便是由这四大护法所安排。
　　万世魔尊离殇死后，魔界之内一片混乱，各大帮派之间相互倾轧，二使、三长老、四护法死活不明，落花怎么都没想到，在这天界深海之中，竟然会见到二使之一的溪沣。
　　更不可思议的是，溪沣居然还口口声声称她为主人？
　　什么意思？
　　“我不认识你。”落花握紧了手中的剑，此刻，仅有她一人在此，仅凭她自己那点儿微末的修为，根本就不是溪沣的对手，他轻轻一招，便能置她于死地了。
　　“主人。”溪沣又在叹气了：“你何必要执着于此？总有一日，你会发现，其实，所谓的天界，也不过如此。”
　　落花冷冷地说道：“你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
　　溪沣笑着：“主人，你会回来的，我知道。”
　　“我不是你的主人。”落花着实有些恼火了，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的，突然间冒出来，口口声声的称她为主人，还要她随他去魔界，若不是知道自己修为不够，她真想教训她一顿：“你别以为你可以穿透水神宫的结界，便有多厉害，可以为所欲为了……”
　　“主人……”溪沣浅笑，颌首：“你可知道，魔界在召唤着你，万魔在召唤着你，我的主人，总有一日，你会回来的，魔焰圣令属于你，只有你，才能控制魔焰圣令，只有你，才是我们魔界的主人。”
　　突然听到溪沣提到魔焰圣令，落花吓了一跳，那魔焰圣令在她看来虽然不算是什么，可对于魔界来说，魔焰圣令，可是被他们尊为圣令的，有魔焰圣令在手，就等于成为魔界之王，号令整个魔族。
　　这魔焰圣令，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溪沣却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望着鲛人，徐徐说道：“今夜之事，还望主人不要告知他人，以免连累了他。”
　　落花看着鲛人那纯净无瑕的目光，心头一软，便点头答应了。
　　“再见了，我的主人。”溪沣双手一展，层层水波蔓延而上，他的面容渐渐湮没于层层叠叠波光之中，声音缥缈而悠扬：“希望下次见面之时，便是我们重振魔界之日！”
　　声音消逝之后，水波渐渐荡去，眼界顿时开阔起来，那本来空无一物的四周，又恢复了原样，水草轻摇，五彩斑斓的鱼群团团游过，所有的一切，又都变回了她曾经熟悉的样子，果然，刚才是被溪沣结了界，现在他一走了，便就恢复原样了。
　　若不是鲛人还在身边，落花真以为刚才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
　　落花摸了摸鲛人那似水草一般的长发：“你跟我回去吗？”
　　鲛人点了点头。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真的纯净得不染一丝杂质，太漂亮了。
　　落花牵过了他的手，鲛人稍稍靠近了些，口中噗噗噗的喷出了一串气泡，落花惊呆了：“你，你会说话吗？”
　　鲛人居然一脸的羞涩的点了点头。
　　落花整颗心都要化了，这世上，怎会有这么干净这么纯洁的生灵呢。
　　她忍不住，摸了摸鲛人的脸，鲛人依旧是那样一脸平静的望着她，落花轻轻问道：“你有多大了？”
　　“三百岁……”鲛人的声音轻轻的、凉凉的，水波一般。
　　“三百岁？”落花笑了：“那还小呢。”
　　看着涉世未深的小鲛人，落花居然起了调戏之心，她又摸了摸那滑溜溜的鲛尾，眼珠子一转，就问道：“你会变成人形吗？就是……”她朝自己那修长纤细的双腿比划了一下：“就是，就是这样……”
　　鲛人眨了眨眼，又有些害羞起来：“要是离开了水便会长出腿来。”
　　“离开了水？”落花眼睛都大了：“你，你能离开水吗？”
　　鲛人点了点头，他样子很认真，不像是在说谎。
　　“那么……”落花想了想，忙问道：“就是说，以后要是我离开水神宫，到别的地方去，你也能跟着我一起去啦？”
　　“可以呀。”鲛人的声音轻轻的，软软的，像唱歌一样。
　　小七似乎很喜欢这鲛人，在他身边游来游去，时而碰下他的长发，时而蹭蹭他的鲛尾，到最后，索性停在他的肩膀上不动了。
　　落花对这神秘的鲛人还是充满的好奇：“你一直住在水神宫吗？水神宫里还有没有其他鲛人？你怎么会认识刚才那个人呢？”
　　鲛人望着落花那粉扑扑的脸蛋儿，有些着了迷，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类，五官精致得无可比拟，玲珑剔透得如同冰雕玉琢一般，如花瓣般娇嫩的脸蛋儿，细密的长睫如羽翼轻颤着，可最为动人还是那双眼睛，那琥珀色眼眸，清澈明澄，秋波盈盈，似远山近水，又似浮光跃金，波光潋滟，长睫倾覆而下便似染上一摸烟波之色，浅浅淡淡的，凝着几许忧伤，竟看得他心里一阵触痛。
　　那是怎样一种惊艳，让人心碎亦让人沉沦。
　　“你怎么啦？”那白生生的小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鲛人羽回过神来，低下头，望着在自己眼前吐着气泡的小鱼儿，轻轻地说道：“我之前，顺着天河游到凡间，不小心受了伤，是溪沣主人救了我，并送我回来的，我回到水神宫还没多久，并未见过其他鲛人。”
　　落花一脸的期待：“你会织水为绡是吗？”
　　鲛人羽微微的笑着，有些害羞：“回去给主人织便是了。”
　　“哇，太好了。”落花欢快的飞舞起来：“你答应的，不能反悔呀！”
　　她真的找到一只鲛人了，而且，还是一只可爱的小鲛人，以后，又多了一个人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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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遥远的大海深处，两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左使，您真的确定，就是她吗？”溪沣身后一个黑幽幽的影子开口了。
　　“是她，绝对不会错的。”溪沣望着自己的双手，他手上，握着一团跳跃着的火光，银红色的火光，在这深海之中，那银红色的火光有如鬼魅。
　　“看到了吗？”溪沣对身旁的黑影说道：“九幽魔焰之火只对她有感应，一定就是她！她身上流着魔尊的血，只有她，才能拯救我们整个魔界！等她归来之时，便是我们魔界向天界讨回那笔血债的时候！”
　　黑影有些怀疑：“左使，她的修为如此之弱，如何能控制魔焰圣令，号令魔界？只怕没有人会信服。”
　　溪沣笑了：“你有所不知，她身上的封印了魔尊几万年的修为，想必是在她刚出生的时候，魔尊度了修为给她，只要解开封印，她便会拥有几万年修为，到时候自然就能控制魔焰圣令了。”
　　“既然如此……”黑影有些迟疑：“为何左使您刚才不替她解除封印？”
　　“她还小。”溪沣慢悠悠地说道：“以她现在的体质，根本就承受不了那几万年的修为，若是强行解除封印，定会伤她性命，再过几年……就再等几年吧，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意，再多等那么几年时间了。”
　　望着落花远去的方向，溪沣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我的小落花，总有一日，你会回来的，回到真正属于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