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第三十四章:执念 ...
-
夏侯隐枫一回到修罗殿,就看见了几只醉倒在地的小狐狸,再加上南宫那只不知有几万年岁的老狐狸,一群狐狸,醉成一堆,趴在河边,呼噜呼噜的睡得香甜。
难道狐狸都喜欢偷酒喝,而且每次都要醉得显出原形才罢休吗?
夏侯隐枫极是无奈的摇头。
“隐枫,隐枫,你可来了!”皇甫舆情一头蹦了出来,险些就撞到了他。
“又怎么了?”望着皇甫舆情,只见他那双明亮的眼眸里都带着几分醉意,这个火神星君,怎么几万年来,都一样改不了他那冒冒失失的脾气呢?
夏侯隐枫继续摇头苦笑。
“落花呀,小落花病了。”皇甫舆情急得直嚷嚷:“也不知道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就病了呀。”
“落花病了?怎么会?”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是神!
神还会生病吗?
夏侯隐枫本来不信,可是,看皇甫舆情都急得满头大汗了,瞧他的样子,却又不像是在开玩笑的。
难道,落花真出了什么事?
夏侯隐枫心里一慌,立即说道:“赶紧带我去。”
紫墨和落花,还在青云山下的竹阁里。
几天来,紫墨反反复复带着落花去沁心池浸泡池水,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落花的身子就素稍稍有回暖的迹象,可是很快,又会变得冰冷僵硬起来。
“帝君!”夏侯隐枫掀起衣摆,跨过门槛,直直的走了进去,急道:“帝君,落花这是怎么了?”
“她把自己冰封起来了……”紫墨神色黯然,连那媚动山河的眼眸里也失了神采:“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要了她的命吗?”
皇甫舆情急得不行:“哎,她,小落花她干嘛要把自己冰封起来啊,真是的,她,她走火入魔了呀?”
“不是……”皇甫舆情这不问还好,一问起来,紫墨更是心痛如裂:“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那些话的……”
这孩子的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她最怕离开他了,夜里,离了他一会儿,便会做噩梦,可他偏偏就要把她给丢下,若早知道如此,他管什么天之眼,神兽逃离天之眼与他何关?天界遭劫又如何?就算是六界覆灭,也与他无关!
他只想要他的落花好好的。
夏侯隐枫有些无措:“度气给她也不行吗?”
紫墨无奈的摇头:为什么,他连一点儿事都做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他偏偏就是唤不醒她!连那么一点儿温暖,都给不了她!
为什么!
他要这个帝君之位有何用?
他掌控着六界的生死又有何用?
偏偏连自己最想救的人,都救不了!
“帝君……”夏侯隐枫看见紫墨神色失常,真怕他一时心急,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来,忙对皇甫舆情道:“帝君,不如让我来劝劝她。”
紫墨心里无望,虽知道夏侯隐枫这么做也只是徒劳,但毕竟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于是点头,便将落花抱给了夏侯隐枫。
她的身子,竟是那么的冰冷。
那股寒意,从肌肤,一直穿透了心底。
不知为何,一抱着她,夏侯隐枫便觉得有股悲伤的绝望,从她身上一直传到他的心间。
她怎么了?
她为什么会这么的悲伤,以至于绝望到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落花……”夏侯隐枫轻轻的唤了她一声,他的声音轻柔如水,徐徐流淌而过。
她身子是僵硬的、冰冷的,往昔那种柔软的温暖,已经触碰不到了。
她那娇媚迷人的小脸蛋,也不再是红扑扑的了,而是苍白的,没有一丝的生气。
“落花,你这个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夏侯隐枫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为什么不好好疼爱你自己?为什么要伤害你自己?”
是他,夏侯隐枫。
是夏侯隐枫呢。
落花慢慢的,有了些意识,迷迷糊糊的,仿佛就看到了夏侯隐枫那柔美的脸庞。
他长得真好看。
又总是那么的温柔。
无论何时,他对人都是那么的温柔,似水温柔。
他眼里都会带着丝丝温柔的笑意,笑起来,如微风拂过,春暖花开。
夏侯,那温柔得像水一般的男子。
可是,他的怀抱,却是凉凉的。
气息也是凉凉的。
和她父君的炙热滚烫,完全不一样的,夏侯隐枫的怀抱,总是那么的凉凉的。
可是,那种炙热,会烫伤她,而这种清凉的温柔,却不会。
“隐枫……”落花不自觉地说道:“带我走,隐枫……”
紫墨已经走到了门前,一听到落花的声音,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醒了吗?
“落花!”紫墨飞快的回转身来,急急奔到床前:“落花,你醒了么?”
“隐枫……”落花睫毛轻颤,微微睁开双眸,可第一声,唤的却是“隐枫”。
她叫的是夏侯隐枫。
连那双迷蒙的眼眸,所望着的,也是夏侯隐枫。
她醒了?
是,是被夏侯隐枫唤醒的吗?
紫墨生生的顿住了脚步。
夏侯隐枫,是呵,他怎没想到,那个人,竟是夏侯隐枫。
前几日,在灵镜里,看不真切,只见水波潋滟,那男子似乎穿着一件墨绿色的长衫,身长玉立,长发如流水般倾泻于身后,映着幽幽的波光,透着丝丝的媚色。
初见之时,只觉得那身影似曾相识,一时之间却也记不起来是谁,此刻见到夏侯隐枫,才恍然觉得那身影与夏侯隐枫极其相似,他一向喜欢墨绿色的衣裳,更何况站在水面之上,这提示,还不够明显吗?
出了水神星君,还会有谁?
整个心,啪啦一下,像是破了一个缺口,紫墨呆呆地站在床前,只望着落花,想要过去,却是怎么都迈不开步子了。
落花小小的身子,紧紧的靠在了夏侯隐枫的怀里,睁着一双波光盈盈的大眼睛,很是无助的望着夏侯隐枫,样子极是可怜。
可是,她看着的人,竟是夏侯隐枫。
竟是夏侯隐枫。
为什么,她在昏迷之中,唤着的人,是夏侯隐枫,为什么,她睁开双眸,望着的第一个人,是夏侯隐枫。
而竟不问一句,关于他的。
一个字都没有。
命定之人?
是么?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知道缥缈是他命定之人的时候,落花会这么的伤心了,因为,命定之人的出现,意味着他们不能再属于彼此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在知道缥缈就是他命定之人的时候,他就没有想过,因为缥缈的出现,他会失去落花。
一种悲伤的无奈,从心底,慢慢的延伸开来。
原本以为可以永恒的相守,却在不经意间,一触即碎。
“落花?”夏侯隐枫望着落花,那柔柔的眼波凝着浓浓的爱意:“醒了吗?”
“隐枫……”落花扑进夏侯隐枫的怀里,呜呜的哭了起来。
“怎么了?”夏侯隐枫全然不知发生的了什么事,想要安慰她几句亦是手足无措:“落花,谁欺负你啦,谁敢欺负你?快告诉我。”
“隐枫……”落花抱着夏侯隐枫,哭得很是伤心,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伤心过,好像顷刻之间,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原本曾经属于她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再也没有了,也找不回来了。
那个人,明明就站在身边,那么那么的近,近得触手可及,可她却觉得那么点点距离,便已隔了万水千山。
狠下心之后,落花别过头,没有再看他一眼,而是将所有忧伤与痛苦都掩藏在了眼底之间,她垂下眼帘,那小小的手,紧紧的扯住夏侯隐枫的衣衫不放:“隐枫,你之前不是说过,那日我若厌倦了这里,便可去你的水神宫住的,是吗?”
夏侯隐枫怔住了,有些不解的望着落花。
落花和紫墨感情如何,他不是不知道,她对紫墨有多依赖,他也不是不知道。
她明明离了紫墨便是不行,为何还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低着头,连神情都看不真切,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她的话里,带着淡淡的忧伤和无尽的绝望。
这样的情绪,本不该在她身上出现的。
她才多大啊,怎就想了这么多的事,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呢?
夏侯隐枫转而望着紫墨,与方才一样,紫墨的眼神还是那样的空洞,没有了往昔那种醉人的神采,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失落。
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落花小小的手,还是拉着他的衣衫不放,娇小的身子犹在簌簌的发抖,这样的情形,不知为何,便让他想起了许多年前,在魔宫圣殿的那一夜,天女,跪倒在紫墨跟前,何尝不是这样的悲伤与绝望?
好像这一去,便是生死永别一般。
“落花……”夏侯隐枫还想劝她几句,却被落花打断了他的话:“隐枫……”落花幽幽的叹了口气:“我不想再留在这里了……”
“为什么……”夏侯隐枫觉得自己的喉咙竟像是被卡住了一般,极为艰难的问出了这几个字。
“我厌倦了这里的一切……所有所有的一切,都让我觉得厌烦了……”落花的手抓得更紧了,在努力别过脸去的时候,倒是极力的忍住没有哭出来:“如果再留在这里,我会死掉的……”
夏侯隐枫身子微微一震。
她怎么这样说!
她怎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呸呸呸,胡说什么啊!什么死不死的啊……”皇甫舆情嚷开来了:“你是天女呀,小傻瓜,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死掉呢?”
可是,夏侯隐枫知道,落花说的是真的。
仅凭刚才,他抱着她的时候,就已经能触碰到了,那种近乎死亡的气息。
“帝君……”夏侯隐枫有些无奈的望着紫墨,似乎询问紫墨的意见。
紫墨一脸木然的望着他们,没有做声。
夏侯隐枫犹豫了片刻,轻声道:“帝君,落花突然病倒,也不知是什么缘由,或许是这些年积下来的病根了,让她换的地方,住些日子,说不定对她病情会有帮助……”
“你们先出去……”紫墨不由自主地,就说出了这句话来:“我有话对她说……”
有古怪!皇甫舆情那明媚的眼眸在三人身上一扫而过:果然有些古怪!三个人都很古怪!
不过,帝君似乎心情不好,根据以往的经验,帝君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不要招惹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想到这儿,皇甫舆情赶紧溜了出去。
夏侯隐枫想走,可偏偏落花怎么都不肯放手,一双泪眼盈盈的大眼睛还可怜巴巴的望着他,似乎哀求着让他留下。
夏侯隐枫很是为难。
帝君已经发话了,他总不好再留下来吧。
“落花……”紫墨上前两步,靠近了些,低声道:“父君有话要对你说,让隐枫先出去一会儿,好吗?”
不听,她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落花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
她只怕自己多听几句话,便会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她真的很舍不得,舍不得修罗殿里的一切,舍不得这个与她朝夕相处的人。
但是,舍不得,又能如何?
紫墨从未见过,落花用这种神色对着他。
那么的冷漠。
连眼神都是冷冷的。
没有了往昔的那种眷恋,她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依偎在他怀里撒娇了。
是的,他的小女儿,终归是长大了,要离开他了。
他原以为,那个离不开的人,是落花,可到了现在,才发现,是他错了,其实,最舍不得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落花……”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落花却突然笑了起来,她脸上,明明还带着点点泪痕,却已是笑颜如花:“父君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修罗殿,怪闷的,孩儿也是舍不得把父君一个人丢下,可是,现在不会了……”她忽而拉过了紫墨的手,抬起头,望着他,眼角眉梢都似在笑:“父君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命定之人,日后不论岁月如何漫长,总会有人陪伴父君的,不是吗?”
命定之人?
她可知道,他根本就不在意什么命定之人,也不需要谁来陪他,他心里,真真正正舍不得,只有她。
若不是夏侯隐枫也在,紫墨心里那句话,便要脱口而出了。
可此时,望着腻在夏侯隐枫怀里的落花,所有的话语,堵在心里,竟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还能说什么呢?
各种念头,均是一闪而过,及至最后,再多的爱意和不舍,也是说不出口了,紫墨只得点头:“那,你随隐枫回水神宫便是。”
夏侯隐枫,才是她的命定之人,才是那个注定要和她在一起的人。
他不该横加阻拦的。
“多谢父君。”她的唇扬起几分讥诮的笑意,竟生生的刺痛了他的眼眸。
紫墨不敢再多逗留,掉头便走。
落花身子一软,几乎又晕了过去。
他可知道,她刚才,说出这样一番话,是要多大的勇气,又受了多少的煎熬。
明明最是不舍,偏偏要装得毫无牵挂。
明明最是不愿,偏偏要放他离开。
谁让他,是她的父君。
是她最爱,偏偏又最不能爱的人。
可笑的是,自己说出那样的话,竟还敢在心里奢望,奢望他会挽留,那怕只是只言片语,都好。
但都没有。
他竟然吝啬到连一句挽留的话,都不肯说。
“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夏侯隐枫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他的手,都冰凉冰凉的,可她的泪水,却是暖暖的。
落花低垂下眼帘,不言不语。
“明明是不想离开这里,还偏偏说那样的话?”夏侯隐枫叹气,柔声道:“跟你父君赌气,也不是这样的呀?”
“不是赌气……”落花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夏侯隐枫,柔媚的脸上犹挂着几滴泪珠,仿佛清晨花瓣上所凝着的露珠般,那么的美,却又是那么的冷冷清清,清澈的眸子里,带着几分坚决之意:“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隐枫,我这一次,是真的决定好了。”
“那是为什么?”她越是这样,夏侯隐枫越是不放心了,明知道她只是装作无事,心里早已零落成殇,他又怎么能视若无睹?
落花自嘲地一笑,道:“我都这么大了,总不能一辈子都留在父君身边,若是一辈子都依赖着父君,我如何能真正的长大?日后如何能担当天女之职?”
夏侯隐枫倒是没想到落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间,也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落花说的话,毕竟是对的,她若真是一辈子这样依赖着紫墨,以后,要继天女之位又如何能独当一面?
虽然不知道,这几日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他的小落花,真的是长大了,懂事了。
不是赌气,她真的是想得很清楚了。
夏侯隐枫欣慰的点了点头:“既是如此,你随我回水神宫便是,虽然,那里没有像修罗殿那样,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不过,我敢保证,你绝对会喜欢那里的!”
“真的?”落花脸上终于显出几分期待的神色,那漂亮的眼睛也不再是忧伤满满的,而是神采奕奕,似乎是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