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爱情的旅途中》奕言

14、晨曦中少女的侧影

　　在翻看一个新的相册的时候，于博彦发现几张有意思的照片。其中一张是在一整面都是爬山虎的墙下，一个昂头仰视的少女背影，贴耳的短发，清瘦的身影，白色的衣裙，在满墙绿色叶子中，周身反射出晨曦的光芒，如同绿色世界中的精灵，和大自然合二为一。另外一张是在同一面墙下侧面的视角，少女凑近一片叶子，鼻尖触到叶尖，闭目轻嗅，于博彦仿佛能感受到这绿叶的清香轻轻浮动，萦绕她的鼻尖和面庞，似乎这叶子的暗香都能描摹出来似的。于博彦记忆中忽然意识到年少时候的自己曾经用画笔多次描摹这个画面，曾经无数次试图把无边的绿意和满腔的清香都用画笔表达出来，可惜记忆中的自己似乎总也不能完成，无法画出自己想看到的东西。还有一张照片是同一个主角，只不过照片里面的女孩侧头望着镜头，短发轻微波动，在晨曦中画出优美的弧线，双眼如同小鹿一样清亮深邃，整个脸的表情有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清冷，不可侵犯的高傲。如果单从前两张照片来猜测，于博彦会认为这一定是一个有异常温柔表情的女子，一定有着毫无侵略性的眼神，所有事物在她眼中应当如水般柔软。不过第三张照片中，略带距离感的眼神，虽然清亮深邃，但是那样的高傲，那样的清冷，似乎在告诉拍照的人，不要觊觎她的世界，这所有的绿色清香晨曦，都是她的独享，她才是这里的女王。
　　于博彦反复端详这几张照片，曾经消失了的记忆的小径似乎缓缓浮现，仿佛为了证明什么似的，于博彦开始快速翻看剩余的照片，不停的寻找，查证。果然，这忽然之间冒出来的记忆并没有骗他。在接下来的好几本相册里，于博彦频繁的发现这面墙的身影。大部分照片上整面墙仍然是爬满了绿叶蓬勃的爬山虎，也有的照片上墙上只有叶子枯黄萧条的爬山虎，还有的照片上，爬山虎已经掉光了叶子。有的照片上墙上的爬山虎在细雨中透着水滴，有的照片上白雪覆盖着墙上墙下。有的有三俩行人走过，偶尔还有小猫和叶子嬉戏，也有小狗趴在墙角晒着太阳懒洋洋的微眯着眼睛。只是再没有照片中出现少女的影子。于博彦反复端详那三张照片，仿佛看到了年少的时候自己初生的情愫。仅仅因为这几张照片，年少的于博彦一直惦记着这面墙，也许准确的来说，是想着再遇见这位姑娘。谈不上的喜欢，更谈不上爱恋，只不过在年少的于博彦眼中，这几张照片让他自己似乎打开了心境的大门，让他看到自己镜头下捕捉到了香味，气息，和某些特别的眼神和光芒。他觉得似乎自己开了窍，和之前傻里傻气拍得像个小学生图片似的照片有了完全的不同。于是乎于博彦经常无事也会溜到墙边，希望能捕捉一些特别的照片，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他，其实是在等待一位陌生的少女。年少时候的他只有懵懂。但是于博彦也记得自己因为反复的研究自己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似乎也成了他熟悉的人，仿佛转瞬之间，她就会对他挥手，突然之间，她就会开口和他交谈。他没有意识到，也许他真的只是一见钟情了，而和什么摄影技巧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年少的时候容易感动，也容易忘记。在无数次拍摄了这面墙之后，很长的时间过去了。于博彦的摄影构图和手法都有了完全不一样的境界，甚至开始为一些杂志兼职了。身边也多了很多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很多美丽的人。那面墙下少女的身影慢慢的也在少年的心中淡忘，模糊，最后以至于于博彦完全都记不起来有过这样的照片，有过那样一段疯狂的拍墙历史。
　　所以说人的记忆既美妙也可怕，很多当时打动心扉的人和事都敌不过时间的消磨。虽然在于博彦的回想中，少女的影子在那爬山虎覆盖的墙下渐渐鲜明，也记得自己多次拍过那面墙，但是更多的也没有更多了。也许其实在年少时光里面，于博彦等待在那面墙下，无数次在不同的季节中不同天气里，拍着那面墙的不同侧影不同形态，怀揣着的是许多微妙的期待，心中有多种不同的心情，甚至于也许正是因为年少时光里的不同心情，让于博彦拍着那面墙的不同样子。只不过所有的这些生活和心情的细节早已模糊到几近消失。如今能想到的只有那身影，如果不是这几张照片，或许这个身影也不会再出现在于博彦的头脑中，更不用说那少女的样子，如果没有这几张照片的话，那少女的脸孔应该被划到难以辨认的远远的陌生人的范畴。或者说，那少女原本于年少的于博彦来说都是陌生人。
　　于博彦越是看那张侧影，越觉得好像似曾相识似的。摄影师眼光的明锐让他忽然之间心里一颤。他起身到暗房的照片夹上取下两张照片来，靠在沙发背上开始端详。那是两张女孩的照片。其中一幅是一位姑娘，站在他家的书柜面前侧头微眯眼睛浅笑，晨曦光芒晕染了晃动的长发。于博彦右手拿着这张照片，左手拿着从相册里面取下来的那张少女侧影照，仔细对比端详。相似的侧影，相似的晨曦，虽然头发发型不一样，眼神不一样，甚至五官也长大长开了，于博彦安静看了许久，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原来在我年少的时候就遇见过你”，于博彦自言自语。
　　于博彦又拿起另一张暗房取下的照片来看，皎洁月光背景下侧脸清冷孤独，凝望思索。于博彦想着最近和安然的两次不靠谱的相遇，想起她醉酒的神态，不禁莞尔。为什么再次遇见你的时候你这么不靠谱呢。每次话都没说几句，就直接醉倒在我面前。这些年你经历了什么？为什么看不见你的高傲了呢？想起安然的黑眼圈，还有噩梦时的呓语，于博彦明白安然一定处在一个心情的低谷中，看那样子很大可能是遭受着失恋的痛苦。
　　于博彦不知道失恋的人会痛苦成什么样，也许是他没心没肺，更可能是他从未失心。任何事情在他看来都淡漠平常，爱恋，失恋，在他看来不过是生活的不同形态而已。为此感情生活的痛苦在他而言，并不如其他的烦恼更甚。又或许是他的历任女友，也都属于来去随心的人，不纠结不痛苦，以至于于博彦更是觉得爱情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刻骨铭心。
　　不过谁知道生活是怎么样的呢？也许只是于博彦从未对人交过心而已。也许下个路口转角就能出现改变于博彦一贯认知的人呢？人的一生从不知道有什么在等待你。
　　不过对于这个再度重逢的安然，于博彦倒是忽然想要看看她本来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她从高傲的短发少女变成了什么样的女孩。多年前的少年一直等待更多认识更多了解的少女，在岁月的长河中消失不见，寻不见踪影。谁知道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对于这样的再次相遇，既陌生又熟悉。而于博彦对于认识这样一个陌生熟悉的安然，忽然有了许久不见的乐趣，

　　回头看窗外黑夜，落地玻璃上映着于博彦冷静沉寂的脸，刚刚爬在唇边的微笑似乎还固定在嘴角。于博彦头脑一闪，杂志封面主题照片忽然有了idea，对于曾经打趣般让安然欠着的两顿饭也忽然有了些许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