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走在风雨中[重生]》端仞

9、第九章

　　季行水一张传送符也不知道将自己传到了什么地方。

　　整条街上连个打更人都没有，他拖着禅云走了很长一段路，才看到一间门口挂着灯笼的客栈，季行水先在外面吗敲了敲门，好半晌却也不见人来开门。
　　他又曲指敲了敲门，“有人吗？”

　　除了一阵阴风刮过，没半点声响回复他。

　　季行水皱紧眉头，又等了半晌才抬手五指轻推木门，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里面桌椅散乱的倒在地上，放在案台上的油灯还有一线火光。

　　这里，没有人。

　　季行水将周围看了一圈之后，拖着禅云就上了二楼。随意找了一间空房就把禅云放到了床上。

　　这间客栈连个活气都没有，下面案台上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应该是连夜逃走，不是丧命。他将禅云安顿好，才推开窗户居高临下从窗口望了一眼这个小镇。

　　寂静，透出苍凉的静。

　　在小镇最中间的位置，坐北朝南的宅院上飘散着几缕幽魂，看那黑雾中带着丝丝青光，已经是恶鬼了。

　　跟平安镇的情况一样，这些都是从地府中逃出来的恶鬼。但是让季行水不明白的是，这些恶鬼为什么不找一处阴气旺盛的鬼宅，而是要找一处风水极好的旺地？

　　并且在里面待过的鬼魂，灵力大涨。风水旺地，都是紫气东来的地方，运道极好。这些鬼魂待久了灵魂根本无法承受这运道所带来的丰沛福泽。

　　像是这样的情况非常不符合常理。

　　季行水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之中更加深沉。他伸手关上窗户，走到屋内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禅云，从怀里拿出了几张符纸贴于床头，之后就走到了另一间房间，他将屋内的油灯点上，一手在空中摊开，一手合拢只伸出中指和食指，泛白的薄唇轻轻阖动。
　　翛然之间，他摊出的手掌之上凭空多出了一个罗盘，罗盘用铜制成，泛青的铜壁上雕刻着无数鬼魂，成百上千的簇拥在罗盘之上，每一个鬼魂都附带着森森利爪！
　　就在他念完最后一句咒语之后，金色的光芒从罗盘之中迸发出来，无数利爪从雕刻之中破空抓出。
　　季行水闭上眼睛，刹那，周遭场面转换！再次睁开眼睛眼前已经是一处阴森到极致的黑雾缭绕的空间。

　　空间之中，季行水对面盘腿坐着一个人。

　　“容叔。”季行水看到眼前的人，低沉的叫了一声。

　　那对面的人听到他的声音这才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极其温和的眼睛，好似万物都能沉溺在他眼底，而后化成一滩水。

　　季行水抱拳，躬身朝他行了一个礼。

　　“行水。”那人的声音也温润的过分。

　　“容叔，鬼界的结界破了。”季行水说完看向他，“是因为容叔不在鬼界的原因吗？”

　　对面那人便是消失的鬼界之主，容朝空！

　　这会容朝空好好地盘腿坐在季行水对面，神色之间祥和安静。

　　他听到季行水的话之后也不见得有多惊讶，反倒是以一种平静的眼神看向季行水，依旧是千万年如是的波澜不惊的神色，温声同季行水道了一句，“或许吧。”

　　季行水瞬间就皱起了眉头。

　　他有些沉默，容朝空这个答案实在没有什么利用价值，相当于没说一样。

　　当初结界设立之时，他尚且只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对于结界之事自然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那时榭原是如何说服那时还是锦庭人的仙界众仙去设立这个结界的，也不知道当初榭原为了这个结界付出了什么。

　　所以自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好端端的结界会突然开出一条裂缝，最后被那些恶鬼直接冲开。

　　他只知道，这些事情是发生在容朝空从鬼界离开之后。

　　“容叔，鬼界所有恶鬼冤魂全部冲向了人间，现在人间已经大乱。”季行水沉声开口，将现状告诉容朝空，试图说服他说一句实话。

　　容朝空是跟他父亲一个辈分的的前辈，榭原没有什么阶级地位之分，也没有仙人就胜人一筹的道理。那时候容朝空作为鬼界之主，跟榭原走的很近，对他这个故友之子也非常好。
　　加上容朝空的性格非常温和，看待万物都带着一分怜悯，所以他才企图去说服这个叔叔。

　　他有预感，容朝空一定知道缘由。

　　容朝空微微颔首，他沉默了半晌，似是已经被季行水说动，在考虑良好的解决办法。半晌之后才语重心长的道：“行水，当初是你来到鬼界，说你回来了，你要复活榭原一脉，即便付出任何代价都没关系。如今，不过是一些无关轻重的人被恶鬼冤魂所害，你便要后悔了吗？”

　　容朝空脸上露出几分遗憾的神色，“从前我一直觉得，无论是从心性，还是从本事，你都是天下无双。如今你投胎回来，怎么就，怎么就变了呢？你既然决定要做的事情，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坚持不懈的做下去呢？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吗？”
　　容朝空说完这段话，深深地叹了几口气。看向季行水的眼神之中，颇有几分责怪之意。

　　半月之前，季行水的身体数据彻底恢复到宿行水的时候，除了自身血脉是凡人，决定了他如今不能用占星之术，但是对法诀的掌控跟符纸的运用，已跟千万年前相差无几。

　　人生百载，他恐惧于时光匆匆流逝。却又不愿飞升成仙，便只有在有限的时间里，以己之力复活榭原一族。
　　他去了鬼界，用手中的罗盘封印了鬼界之主——容朝空！

　　容朝空没反抗，因为他能用明鬼令。

　　但是容朝空不能用。

　　明鬼令，万物失义，以鬼神之能罚之！指令一出，震山河，撼天地！号令众鬼！

　　容朝空连抗拒都不曾，便让季行水将他封印于罗盘之中。

　　在他被封印的时候，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行水，你决定要做的事情，不要后悔。”

　　不要后悔。
　　四个字说出来只是动动嘴皮的事情，可是做起来却要承受多大的自我谴责。

　　季行水张了张唇，一时间竟觉得嘴皮有千斤重，重的他抬不起来，张不开。容朝空这番话无疑是带给了季行水巨大的冲击力。

　　让他又一次明白自己的愚笨，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隔了好半晌才出声开口，“你知道吗？结界的事情，你知道，是吗？”

　　容朝空有些怜悯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闭上眼睛，不肯再开口多说一句。

　　季行水双拳紧握，他想直接冲上去掐住容朝空的脖子，或者直接用拳头往容朝空的脸上揍几拳。将他那张永远温和的脸揍得发青才好！

　　然后再问他一句，一条人命对于鬼界的大人来说是不是贱如草芥！那当初鬼界还被叫成恶心的秽物之时，怎么没见你摆出这么一张高高在上的模样？

　　但是最后季行水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他不再是当年的宿行水了，他是被万人枯骨护住的一脉遗孤，榭原只有他，他的愤懑跟轻狂都没资格表露出来。

　　容朝空至少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你决定要做的事情，不要后悔。

　　季行水从罗盘里面出来，就承受不住自身的力气直接跪倒在地。几乎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才踉跄的爬到了床上，盯着床上的白色顶棚到了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楼下就传来一阵喧闹声，叽叽喳喳的吵得季行水眉头皱的死紧，脑子里面像是崩上了一根弦，随时就会断开。

　　但是一直到他打开门举步下楼，这根弦都完好无恙的崩在他脑子里，并且没有任何要断的痕迹。
　　楼下来的是各种各样的道士跟和尚，坐了满满一屋子。

　　在听到季行水脚步声的时候，那些人霍然起身，然后全都拿起了手里的桃木剑，佛珠，金色权杖如临大敌的对准楼梯口。
　　“是个人啊。”最后一个软糯糯的姑娘声在人群中响了起来，打破了现场紧张的气氛。
　　顿时就有不少人打量起季行水，一个道士朝季行水身上砸了一把糯米，没发现有被烫伤的痕迹，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

　　大家反应过来自己是虚惊一场之后，就有人开始对着季行水骂了起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什么东西！迟早被恶鬼给吃了。”
　　“看他这虚弱的样子，指不定就是阳气不足，连那恶鬼都不愿意吸食的。”
　　“……”

　　季行水面无表情的走下楼，然后看了众人一圈，开口道，“你们来捉鬼？”

　　众人大概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沉的住气，在听了那些侮辱的话之后，竟然没有丝毫表示。还能漫不经心的问他们问题。

　　“小子，我看你不是这城里的人，应该是这两日刚进来的客人吧，我劝你还是赶紧走吧，这里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鬼怪猖獗；虽然现在咱们这里有这么多人，但是这城里的鬼怪都不是普通鬼怪，我们能不能活着回来还难说，你趁着现在是白天，赶紧逃命去吧。”一个穿着道袍的大胡子出声开口。

　　季行水将视线从这些人身上扫了一圈，这些道士的穿着打扮并不好，甚至有几个衣服上都是打了补丁的。看得出来平时生活水平并不算好，大概是这城里的百姓自发组成的捉鬼小队。

　　众人见季行水没有吭声，一时间摸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小子，你这不吭声的，到底是想干什么？”有人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季行水拱手抱拳，朝面前的众人作了一个揖，“在下季行水，也是道士，应该能尽一分绵薄之力。”
　　对面的人讶然的看向他。

　　刚刚说话的那个小姑娘从人群里面挤出来，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季行水，“你是道士？小哥哥，你不要开玩笑啊。”

　　季行水对于她的异议并没有多做解释，而是直接开口，“大家前去捉鬼之时，在下会跟着大家一起。生死皆由自己负责。”

　　表白季行水小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