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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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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禅云脸上才有一瞬间的松缓,一道刺眼的金光像是一把利剑直冲禅云而来。
季行水猛然变了脸色,闪身就冲到了禅云面前,挥手就挽出一道术法,跟那道金光撞上,发出嘭的一声。
“赶紧走!”季行水沉声开口。
禅云眉间紧皱,困住他们的阵法已经破了,但是在未知的地方一定还有人在针对他们,季行水让他走,让他留他一个人在这里吗!
禅云手指微颤,突然伸手一把将季行水拉开,另一只手运出灵力击向那道金光,又以漫不经心的调子戏谑般开口,“我走什么,无论是哪一界的人抓住我,我都不会死,先生你就不一样了。”
季行水被突然拉开,又听到这番话,冲击力实在是有些大,一时间竟呐呐的说不出话来。
“季先生赶紧走吧,我也就只能再帮你这么一次了。”
公然违抗他皇兄的命令,又帮他抵抗佛界,助他逃脱,他再帮下去,恐怕就要跟所谓正派为敌了。
季行水的视线紧锁住挡在他身前的那一袭白衣上。
“还不走?”禅云看向季行水。
季行水触碰到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心弦轻颤。他想,怎么就突然有一个人冲上来,为他‘遮风挡雨’了?
现在他的心情大概只有一句受宠若惊能表达?
“小哥哥……那,那边好多人!”阿歇突然眼神惊恐的抬手指向前方。
禅云也看到了前方闪身而来的那几十个身影,他立刻看向季行水,“季行水你赶紧给我走!”
这些人明显来者不善,又刚好是七十二个人,若非他没猜错,这些人应是想用佛门的天罩七十二阵困住他们。
季行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把拉住阿歇,闪身而去。
“这么多年,榭原少主居然也学会了逃命。”
空意脚下一动,闪身就到了季行水面前,手里的佛珠猛然发出金光向季行水的面门而去。季行水搂住阿歇,立刻翻身躲开他的攻击。
禅云看到这一幕在心里暗骂了一声,早知道在王府那次就该把这个和尚给废了。
禅云结掌成印,倾尽全力将面前的这道金光给挡了回去,噗的一声吐出一口血,他抬手丝毫不在意的给抹了,脚下一动就到了空意面前。
“知道他是榭原少主,你这个佛修还打他的主意。”禅云一手握住长剑,挥剑就朝空意而去。
空意飞快闪身避开,两人在顷刻之间就对了数十招,禅云每一剑都是直取要害,完全不给空意留任何余地。
他要给季行水留出时间。
季行水也半点没辜负他的好意,带着阿歇就走,可到底是晚了一步,所有的和尚都站在不同的方位,口中念念有词,季行水带着阿歇飞出去了老远,又被几道金光给重新拉了回来。
“小哥哥……”阿歇拽着他的袖子,紧张的看着他。
季行水深邃的视线将周围的所有人扫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了禅云身上,曾经有过的孤寡与仓皇,好似全部被他一袭白衣填满。
他突然想,这么多年,他这么多年的坚守原则,对全世界充满善意,为的是什么?榭原当年,又为的是什么?
远离尘嚣,偏居一隅,却得了一个被灭族的结局。
季行水抬手摸了摸阿歇的头,“去一边等着。”
阿歇不解的看着他,最后被季行水的沉默吓到,失措的跑到一边。
季行水抬手结印,“生草木之灵,借蜉蝣之力,兴混沌万物,灭天上人间。”
暗紫色的光凭空而生,如藤蔓般缠到那些和尚身上,所有人都变了脸色,猛然之间天色变幻,风起云涌。
空意正在动作的瞬间几道紫光缠上他的身体,绑住他的手脚,“宿行水,你疯了吗!”空意怒目瞪向季行水。
季行水一声未吭,手里的术法依旧未停。
禅云目瞪口呆的看着季行水的动作,这道咒语……没有名字,却是出现在所谓哄着小孩子睡觉的那场上古神话里。
灭天上人间。
他不是一向坚守原则的吗?禅云脑子里面有些懵,现在的季行水对于他来说,变化实在太快,快的让他措手不及。
彼时六界之中所有生灵,无一不在关注这天上的风云变幻。
“季先生……”禅云有心想说些什么,但是季行水手腕一转,围绕在那些和尚身上的紫光猛然炸开。
嘭!
“啊!”阿歇惊恐的叫出声来。
原本还好好站在面前的和尚,瞬间化成点点青光,消弭在草木之间。
只有空意猛然单膝跪地,吐出一大口血,脸色变得惨白,却也没见他消失,季行水斜睨着眉梢朝他看去,只见他周身萦绕着一点淡淡的紫光。
这道紫光已经稀薄的快要消失了,但是季行水还是认出了这道灵光的来源。
——茶九?
禅云只是一秒就反应过来了,他大步就冲到了季行水面前,神手就拽住了季行水的手腕,“还发什么呆,赶紧走啊!”
刚刚那幅场景,已经暴露了位置了,现在还在这里待,那就等着五界的人找过来吧。
“阿歇!”禅云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阿歇没跟上。
阿歇脸色惨白的看着他们,清澈的眼底全是惊恐,“小……小哥哥,那些人,那些人全都死了吗?”
她的害怕那么清晰明了。
季行水看向她,“死了,但是不会魂飞魄散。”
“为,为什么?”阿歇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脚下止不住的往后退。
季行水想说因为他们打得主意就是杀他,他这样只是为了自保。可又想到他说出这些话,无疑是‘心狠手辣’的狡辩之词,所以他还是缄默不言。
阿歇没的到他的回答,心底越来越慌乱,“小哥哥,他们什么都没做啊,他们,他们根本就不是坏人啊。”
季行水:“……”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他们做错了什么?已经死去了那么多人,为什么你还要杀人?”阿歇不停的质问他。声音柔软,每个腔调却如一把锐利的刀,狠狠的戳进季行水的心脏。
“他们没有做错?”禅云在旁边嗤笑一声,眉梢轻挑,目光轻蔑的看向阿歇,“如果行水刚刚没有把他们杀掉,那么现在死掉的,就是他,就是我!你现在来谴责行水,以突显自己有多善良吗?你的善良是怎么来的,因为你一直被行水保护在身后,根本就不知道现实有多残酷,结果现在是被保护出毛病了。”
季行水会沉默,会闭口不言,或许会觉得这些事情无所谓,但是在他这里不行,就没有活该忍气吞声的道理。
“阿歇姑娘,我们不是一路人,所以从今以后你还是放你的小哥哥去走独木桥吧。”禅云冷笑了一声,拽着季行水就走。
阿歇被他这一番话说的有些懵。
季行水被禅云拽着,狭长的目光扫过他的背影。
可是他们还没走多远,就被东雪岁一剑挡住了去路。这一次不仅是东雪岁,还有东年若,那些位高权重的仙,将近来了一半,浩浩荡荡的站在东年若身后。
当东雪岁的剑尖挥过来的时候,季行水下意识的将禅云拉到自己身后,徒手捻出一道法诀,将她的剑挡了回去。
“对他也下这么狠的手?”季行水神色不悦的抬眼看向东雪岁。
东雪岁握住剑柄,微微耸肩,“不听话,欠教训。”
季行水没说话,微侧了一下,将半个身体都挡在了禅云面前,对禅云的袒护昭然若揭。
东雪岁看到他的动作,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转身看向站在身后负手而立的东年若,“皇兄,我失职了。”
东年若有一双同禅云如出一辙般的桃花眼,五官也极其相似,若东年若将一身宽大的紫袍换成禅云的白衫,手里再握一把折扇,只一瞥,一定会将两人搞混。
彼时他神色淡漠的朝季行水看去,大概是当了太多年的仙界之主,他身上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与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睥睨万物的姿态。
“行水,好久不见。”东年若道。
季行水眉目微沉,冷淡的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禅云在旁边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季行水跟他皇兄是认识的,而且……看两人这样,还很有可能有一段‘孽缘’?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东年若将视线移到了他身上,“禅云。”东年若叫了他一声。
禅云神色微滞,眉间轻皱了一下。
东年若:“还不过来吗?”
禅云从季行水身后走出来,季行水看到他的动作之后,脸色明显变了一瞬。
他走到季行水前面,然后停下脚步,眉梢一挑就朝东年若看了过去,“皇兄,我暂时,不能过去。”
这样抑扬顿挫的调子,两三字一断句真是吊足了人的胃口。
东年若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说完就站到了季行水身边,折扇一开便挡住了自己的脸,偷偷摸摸的朝季行水做无声口型,“找时机偷跑。”
他这个口型做的尤其含蓄,偏偏季行水就像听语音般的看出来了,大抵是对这人的性格摸得彻彻底底。他要说什么,就算不说,不做口型,他也能猜到了。
东雪岁看到两人的动作,抽了抽唇角,下意识的朝东年若看去,“皇兄……”
“你要跟他一起当全天下的罪人吗?”东年若冷声开口。
禅云好似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连忍都没忍就笑出了声,在东年若越渐阴沉的脸色当中,戏谑的开口,“他怎么就成罪人了?人家是榭原人,拿回榭原的东西,有问题吗?”
周围所有人都瞪大了一双眼睛,好像禅云说了什么‘大不韪’的话。
只有季行水猛然侧身,狭长的眼眸之中充斥着无数种感情,是不甘,是愤懑,是……在地狱走了一遭,受尽十八层酷刑,被阴暗吞噬的瞬间,得以重见一缕阳光。
结界是榭原的,五界之主的所谓天赐之力,也是榭原费尽千辛万苦从混沌中摸索出来,并灵活运用在万物生灵之中,让他们得以继承与享用的。
榭原被他们联手灭族,永远的抛弃榭原。现在他要拿回榭原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
可为什么从一开始,所有人就将罪人这顶帽子扣在了他头上?他自以为的善良,大抵也被他们划分为仅剩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