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中年》发光房子

9、第九章 莫名其妙的早晨

　　王晨看看那辆深灰色的越野车，又看看那扇大门，犹豫了许久。
　　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也许先回家去，晚点再来比较好吧，可是那个人要是不走呢？要是徐秋沫跟他出去了呢？还没准几个月不回呢，他总不能穿几个月的拖鞋吧？他可没想他还可以去买双鞋。前思后想，虽然尴尬，还是现在就去比较好吧。
　　王晨停下脚步，回转，锁上车，在大门前迟疑了一会儿，按下了门铃。
　　“我的鞋落下了。”对讲机一开，王晨小心翼翼的说。
　　那边是片刻沉默，门开了，王晨畏畏缩缩的进了门，老二跑出来围着他转了两圈，似乎不太兴奋，就跑去餐厅了。王晨一眼就看到他的鞋就在门口地上扔着，徐秋沫大概也忍不了那双鞋的混合了臭豆腐和墨汁的黏糊糊的香型吧。王晨走过去换上鞋，把拖鞋摆在门口，真想就这么溜了，可是又觉得不跟主人打个招呼，不太礼貌。
　　王晨硬着头皮进了客厅，没人，只有三疯在笼子里，东咬咬西咬咬，想方设法要逃出去。他挠挠脑袋，转进了餐厅，人都在，奶妈在地上喝牛奶，徐秋沫背对着他，正在煎蛋，开越野车的男人喝着牛奶看报纸，老二围着他转来转去，总是往他腿上窜，旁边地上摆着那些购物袋。吐司机轻轻一响，两片面包片弹了出来，空气中有西点房一样又暖又甜的气味。两个人都没说话，就像一起生活了很长时间的人一样自然而然，似乎并不需要什么多余的语言来交流，简直就像模范家庭。
　　王晨觉得，戴那么大的墨镜适合两种人，一种是丑的没法见人，一种是漂亮的要避人，喝牛奶的这位现在摘下了墨镜，显然不是前一类，而是后一类，他很漂亮，五官轮廓清晰，眼神专注，有种在很好的环境里成长生活并且事业小成的男人的自信和魅力，王晨忽然觉得有点沮丧，他一直都有一点沮丧，却不知道为什么。
　　“我要走了，袜子下次还给你。”王晨小心翼翼的对着徐秋沫的背影说。
　　喝牛奶的那位摘了墨镜的男人刷拉一声放下报纸，傲慢的盯着王晨，从头发丝看到鞋带，又从裤腿看到眼睫毛，表情忽然变成不屑的微笑，又把报纸举了起来，王晨怀疑他已经把自己脸上青春痘的个数都数一遍了。
　　徐秋沫推给他一个装着煎蛋的盘子，然后转向了王晨：“吃过早饭再走吧。”
　　他直视王晨的眼睛，语气很客气，可是王晨却觉得有一种命令的压迫感，王晨也说不清他眼睛里有什么，只是那样一种不对劲的平静，他就浑身不自在起来，连扭头跑掉的力气都没有，乖乖坐了下来。
　　“我以为我够了解你了。”墨镜男轻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你不会说更奇怪的话了。”徐秋沫说。
　　“你就让他——住这里？”墨镜男终于放下了报纸，把煎蛋放在面包片上，他把“他”字拉的很长，可是语调并没有什么变化。
　　“这跟你没关系。”
　　“有点关系吧，本想住这儿的，既然你床上有人了，那走的就是我了。”
　　“现在就滚！”徐秋沫忽然转过头盯着墨镜男。
　　墨镜男嘴里正咬着面包，看着徐秋沫足足愣了半分钟，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来，把面包片扔在盘子上，拿起桌子上的车钥匙，戴上墨镜，一句话没说就走了，只有老二跟在他身后，恋恋不舍的呜呜直叫。
　　王晨不知道该怎么办，坐在椅子上，左蹭蹭右蹭蹭，屁股下像垫了棵仙人球一样难受。
　　徐秋沫却像个没事人，给他递过来面包，煎蛋和牛奶，然后把墨镜男盘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倒进垃圾桶，坐下来喝咖啡看报纸，一点表情的变化都没有。
　　王晨不敢说话，偷偷看看徐秋沫，像填鸭一样把煎蛋面包和牛奶都塞进肚子里，一边填一边考虑要不要帮徐秋沫刷盘子，鸡蛋有点火大了，王晨暗想。
　　老二从门外送墨镜男回来，围着徐秋沫呜呜的叫，似乎很失望。
　　干粮都填完了，王晨狠狠把牛奶灌下去，把噎在嘴里和食管里的面包都冲进胃里，觉得像吞了巨大的药丸，沿吞咽的途中都要留下难受的痕迹，好久难受的感觉才一点一点消失。
　　“我……我吃完了……我能走了吗？”王晨小心翼翼的说。
　　“我拦着你了吗？”徐秋沫连头都没抬。
　　“那……那我真走了。”王晨抬了抬屁股，看徐秋沫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的意思，站了起来。
　　“你要是路过花鸟市场，别忘了给三疯买几块钱面包虫。”徐秋沫依旧没有抬头。
　　王晨很想问为什么让他买，可是这个问题他恐怕再也没有勇气问了。

　　刚下过雨的早晨，空气湿漉漉的，阳光驱散了淡绿色的雾气，王晨骑上自己的破车，车把上两只袜子迎风招展，这是个好天气，应该有好心情，于是王晨的心情就好了起来，无论什么情况，他都能凭空让自己心情变好，这是他的特异功能，可能是他身上唯一异于常人的地方，可惜这个功能没什么人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就当他是阿Q第二。
　　刚转过一个街角，忽然听到“嘿”的一声招呼。
　　王晨停下，慢慢转头，看见那辆深灰色越野车，墨镜男靠在车门上抽烟。
　　“我叫饶瑾，你叫什么？”居高临下的笑容，王晨觉得有点不爽，左看右看，也不顺眼。
　　“我叫王晨，是槐花社区的社工，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王晨礼貌的回答。
　　饶瑾的目光缓缓落在那双招摇的袜子上，看了片刻，目光又缓缓回到王晨脸上：“我能请你喝杯咖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