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平凡者冒险》明田川越

1、第一章.新的世界

　　一觉醒来，你发现自己被挪窝了。
　　硬邦邦的长椅已经带上你的温度，周围是精心规划的树木花草，不远处的圆形喷泉还没有开始工作，一两只晨起的小麻雀停留在粗糙的雕像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其中一只还蹦跳着正对向你，歪了歪脑袋，打量着你这位不速之客。
　　你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绝望地拽着自己单薄的睡衣，四处找了找，也没发现任何你的私物。
　　就算是被扫地出门，至少把手机给你吧。
　　所幸公园里有公共电话，你拨打了人生中第一次110。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存在，请确认号码的正确性。”连惯例的英语都没有译一遍，通话就被挂断，嘟嘟的急促声让你的心情骤然焦躁，一瞬间忘记了你坚守多年的公德，狠狠一脚踹上电话亭。
　　嗷！
　　你痛苦地抱着裸/露的大脚趾，改用拳发泄你的新仇加旧恨。
　　一边揉着脚，一边四下张望，你寻找着能帮助你的人，毕竟你现在的状况比流浪汉还要糟糕。
　　或许会更糟糕。
　　林径深处，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正恼怒着宿醉带来的头痛，跌跌撞撞地朝着你的方向而来，他摇晃着俯视地面，嘴里骂骂咧咧，他虽然没有发现你，但你和他之间毫无阻挡物，只要对方一抬头，裸足的你就会被抓个正着。
　　光线不清的凌晨，静谧无人的公园，醉汉，睡衣少女……你没有胆量去赌安全的概率，屏住了呼吸，一边注意着醉汉的行动，一边往喷泉那边挪过去。
　　那里的台子有膝盖高，只要你躲在那里就不会被发现。
　　虽然心里害怕，但你还是冷静地放轻脚步声，像个螃蟹一样横向挪动。
　　还差五步，四步，三步……
　　“站住！”
　　巡/警的出现拯救了前途未知的你，对醉汉口头教育了几分钟，面相善良的巡/警小哥将落魄的你带回了警/局。
　　坐在温暖的室内，你套着小哥的外套，穿着刚买的袜子，捧着一杯热水，冰凉的手脚才缓缓恢复了温度。
　　你无法向警/察描述你遭遇的情况，毕竟你自己都不清楚，你只能告诉他们你的学校地址和家庭地址，却惊讶得知，并没有这样的地方存在。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你的国家。
　　你大概已经不在地球上了。
　　再多问几句，警/察们下了结论：你是黑户。
　　指着纸条上写下的身份证号，你急得眼睛都红了，对面的人却变得相当不耐烦，夺下纸条，将你扔到了门外。
　　你使劲敲着门请求他们的帮助，里面的人却生气地让你快滚。
　　你的眼泪打湿了棉质的睡衣。
　　有人从另一道门走了出来，是之前带你回来的巡/警小哥，他见你泪流满面，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在听到房间里鄙夷十足的“那丫头是黑户”时，他伸出的手顿了顿。
　　但他还是拉起了你，并递给你一包纸巾。
　　小哥的名字叫莱恩·尤拉，他温柔地替你扣上外套的扣子，让你称呼他莱恩。
　　“我叫，小明。”你抽抽搭搭地感谢着他的好意，莱恩是你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你忍耐着接受了他亲昵的摸头，乖巧地就像路边饥饿的小野猫，“谢谢你莱恩。”
　　他将你带回了他的家，叮嘱你不要出门，然后反锁上门离开。
　　你从窗户注视着他远去，毫不犹豫地开始翻箱倒柜，将莱恩家里的钱全部找了出来，并且换上了他的衣服。
　　莱恩帮助过你，他可能是个好人。
　　可能。
　　挽起过长的裤腿和袖子，你开始琢磨离开的办法，门试过了，打不开，这里是二楼，窗子安装上了防护栏，你也钻不过去。
　　祈祷莱恩没有恶意吗？
　　你才不要。
　　莱恩挂在门口的警/服提醒了你，你成功在他床底下找到一个工具箱，比对着门把上的螺丝口，你找到十字改刀，迅速开始卸门锁。
　　门锁的款式有些古老，半个小时的机械操作弄得你手很酸，哐啷一声，你激动得脱手，掉下的改刀在你的脚上一弹，落到了木质地板上。
　　逃离前，你留下了一张纸条，向莱恩表达自己的谢意和歉意，并承诺日后发达必定重谢。
　　你折腾的时间太长了，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无头苍蝇般的你东奔西跑，一旦发现警/察，立刻转向跑开。
　　不合脚的鞋将你的脚脖子磨了一圈血印，加上没吃早饭，身心疲惫的你从便利店买了最便宜的面包和水，然后躲到了公园里的男厕所。
　　你忍受着让人晕厥的气味，一边干呕一边吞咽食物，眼泪安静地滚滚而下。
　　你在厕所待到了第二天凌晨。
　　缩在马桶盖上，你紧抱身体睡得迷迷糊糊，隔间的门被大力敲响时，你吓得差点叫出声。
　　“谁？”你忍着哭腔，手指按压着喉咙，发出嘶哑低沉的声音。
　　“先生，请问您什么时候出来，我需要打扫卫生。”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放下心来，身体的颤抖也缓缓平息，在继续躲藏和另觅他处中犹豫了一下，你咬牙打开了门。
　　门外，手拿着拖把的女孩惊讶地张大了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偏过头不再看你，泛青的脸满是冷漠和疲倦，安静等着你离开。
　　相近的年龄和相同的性别让你有了些许安全感，或许你可以向她求救，至少，你需要知道谁能够帮助你。
　　你聪明地隐瞒下了黑户这件事，但她还是打断你未尽的求救：“找警/察。”
　　你苦笑：“大概，不行。”
　　“那我就不知道了。”她并不想和你有过多的交谈，避开你哀求的视线，不耐烦地将拖把在你脚下甩了甩，水滴溅到你露出来的脚踝上，你下意识躲到一旁。
　　解决掉赖在厕所间的你，女孩不再回答你的一切问题，闷头只打扫着卫生，你无奈放弃，趁着昏暗转移阵地。
　　走到厕所外，你注意到离这里最近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男孩，他约莫4、5岁，短短的腿够不着地，在空中悠闲地摇晃着。
　　真羡慕。
　　正要从另一方向离开，小男孩的视线却从天空移到了你的身上，你看清了他极尽可爱的小脸，和仿佛在滴血的红色双眼。
　　全身毛孔贲张。
　　你下意识拔腿就跑，衣服却被拽住，之前还断然拒绝过你的女孩缓和了表情，带着淡淡的、无力的笑容，紧紧扯着你的衣服，说：“我可以帮你。”
　　突然的惊喜让你忘记了刚刚那一瞬的灭顶恐惧，你握紧她的手，喜极而泣：“真的吗？谢谢，谢谢你！”
　　她变得很有耐心，拍着你的肩安抚你的情绪，轻声细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明。”
　　“我叫黛丝。”她放下拍你肩的手，向下伸了出去，“这个孩子是迪蒙。”
　　刚刚那个小男孩站到黛丝身边，甜甜地对你笑着：“明姐姐好。”
　　你揉了揉眼睛，迪蒙正仰面看着你，明眸皓齿，黑眼黑发。
　　看错了吗？
　　你心有疑虑，但无从考证，只能顺着气氛回以温柔一笑：“你好迪蒙。”
　　迪蒙并不怕生，主动拉住你的手，他双手的温度比冻了一夜的你还低，你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赶紧捧住你的手，张开嘴哈着热气：“明姐姐冷吗？”
　　你尴尬地看向黛丝，她却只是带着笑，并未理会你眼神里的求救，你没办法，只能夸奖：“还好，谢谢迪蒙，姐姐不冷。”
　　迪蒙乖巧地不再哈气，却依旧捧着你的手，小脑袋凑了过去，鼻尖耸了耸，语气真诚地赞扬道：“明姐姐好香。”
　　……你的身上全部都是男厕的味道好吗。
　　没有指望黛丝会帮助你，你干笑着揉了揉迪蒙的头发，让自己的心情不要那么微妙。
　　“明姐姐是黑户吧。”迪蒙放开你的手，像个小大人一样站在黛丝前面，摇晃着脑袋说道，“黛丝也是哦。”

　　黛丝带着你回到了她暂居的地方。
　　你趿着不合脚的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黛丝，狭窄阴湿的小道几次绊倒你，干瘦的黛丝和年幼的迪蒙早已轻车熟路，时不时还停下来等你。
　　在类似贫民窟一样的平房最深处，黛丝推开了一扇门。
　　她告诉你，她是从别的国家逃亡偷渡而来，不敢使用身份证，于是沦落为了黑户，黑户意味着你们不被世界承认，在其他人的眼里，黑户也便等于玩物，生死不受任何人的保护。
　　你突然理解了警/察突变的态度，也庆幸自己离开了莱恩。
　　“那，黑户要怎么活下去？”
　　黛丝冷淡地看着你，眼里是平静的死寂：“要么成为别人的玩具，要么成为低廉的苦力。”
　　前者你并不考虑，后者你带入黑市劳工也便理解了。
　　黛丝将你带到她的老板前。
　　这是个很有压迫感的壮汉，比起黑心老板，他更像个无脑打手，他只瞄了眼就不再多问，出门打了个电话，回来就通知你被录用了，包住不包吃，一个月工资6500戒尼。
　　最便宜的面包就花了你100戒尼。
　　你内心悲愤地点了头。

　　你就住在黛丝隔壁，阴暗潮湿的房间里到处都是蜘蛛和蟑螂，你每隔一分钟就就不得不跑到屋外干呕，气喘平了再擦干眼泪回屋继续打扫。
　　晚上，黛丝带你去看了你的工作地点。
　　你们相遇的那个公园，你和黛丝一人分担一半，负责各自片区里的厕所打扫和垃圾回收，凌晨三点到四点完工。
　　你数着你的责任区域内的厕所数量和垃圾桶个数，对是否能够一小时内完成很是怀疑，黛丝并没有给你多余的建议，像是嘲讽一般说道：“如果不怕遇到麻烦的人，就早起一个小时吧。”
　　第二天，你两点就起床开始打扫，幸好你足够谨慎，确认安全才开始工作，四点勉强完工。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个月。
　　你和同桌争吵数学题时的回忆已经模糊了。
　　现在的你习惯了三点到四点的打扫工作，习惯了工作之外拾破烂赚外快，就连没钱后从垃圾堆里翻找出来的食物，你都在咬牙适应着。
　　体型正常的你迅速消瘦了下来。
　　黛丝也瘦了，但她原本就十分瘦削，一月之后，她几乎是皮包骨头，脸颊深深凹陷下去，眼球凸了出来，黑眼圈就像蔓延到了整张脸一样，整个人死气沉沉。
　　相比之下，迪蒙还是那样水嫩。
　　尽管你也极度不易，但你还是从第一个月的工资里拿了2000戒尼给了黛丝，叮嘱她照顾弟弟的同时，也要照顾好自己。
　　黛丝干裂的嘴唇嗫喏着，嘶哑的嗓音凑不出完整的音节，你努力听了好久，才听出来她在说什么：“……之前没这么严重的。”
　　你不懂她的意思，安慰了她几句，就回到房间睡下了。
　　凌晨两点半，你的生物钟响了。
　　你打着哈欠，和黛丝、迪蒙在公园口挥别，沿路打扫着厕所、回收着垃圾。
　　还剩最后一个了。
　　你给自己加油鼓劲，迅速打扫完女厕所后，绕到另一边，站在门口象征性询问道：“请问里面有人吗？”
　　你这一个月都没遇到过有人的情况，于是你毫不停留迈步走了进去。
　　“有噢。”很轻快的男声传了出来，你一愣，立马跑出来，脸羞得通红。
　　幸好什么都没看到。
　　躲到墙后，你焦急地等着里面的人。
　　几分钟后，冲水声传来，那个轻快的男声呼唤着同伴，率先走了出来：“快点，团长已经在催了。”
　　你后背贴着墙，立得端端正正，大气不敢喘。
　　很快，另一人也走了出来：“抱歉，肚子有些不舒服。”
　　先出来的那人并不在意，随意地摆了摆手：“那现在能出发了吗？”
　　“嗯。”第二人的声音比较细小，没有前一人那样明快，他瞥了眼墙后，问道，“团长在哪里？”
　　第一人晃了晃手机，嘻嘻笑着：“不知道，是玛奇给我发的信息，我们先和她汇合，再一起找团长。”
　　“这样啊，那走吧。”
　　声音消失了。
　　你浑身冰冷，颤抖着瘫倒在地。
　　突然你打了个哆嗦，顾不得还没打扫的男厕，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