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诡话》青罗幽兰

26、第八章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几个中年人正从黑暗的走廊里朝着那间光亮的房间走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走在前面的女人突然加快了步子。
　　“小欣，你怎么回来了？”
　　白薇转过脸来看了一眼中年女人，女人明显顿了一下。
　　“你是……白天的小姑娘？你跟我侄女背影真像。”
　　“阿姨你好。”白薇礼貌得回了一句，上午跟这个中年女人说过一句话，算是有一面之缘。
　　“你在我家做什么？”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白薇几眼，跟着几个人从中年女人背后走了进来，也都看了白薇几眼。
　　“有个老伯托我交给你们一些东西。”一边说，白薇将手上捧着的牛皮纸袋放在桌上。
　　“什么东西？”中年女人走到桌前，打开牛皮纸袋，里面是一个透明的文件袋，“爸爸的遗嘱？！”中年女人惊呼了一下，一旁的几个中年人刷得全部围到桌子旁，一个个都紧张兮兮得盯着中年女人手里的文件，白薇悄悄得走到门口，临行回头望了一眼，此时摇椅正一动不动得坐在客厅中间，摇椅后面一间漆黑的房间，房门大开着，老头干瘪的身影正站在这黑漆漆的房间中间，大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只露出半边身子还算看得清，老头咧嘴笑了笑，干瘪的面颊抽动了一下，跟着他摆摆手，崩得笔直的脚尖从地面上缓缓滑过，整个人便渐渐隐入了房间的黑暗中……
　　白薇转过头离开了这间屋子，身后传来的是几个中年人争吵的声音。
　　“凭什么我就那么少！他是大哥就该多分吗？！”
　　“就是，这遗嘱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去鉴定啊！这上面有爸爸的签字！”
　　“都别吵了，爸爸下午才过世，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
　　白薇捂着耳朵，一路小跑着穿过走廊，直到再也听不见这些吵杂的声音，才终于放缓了步子。
　　沙沙沙……
　　周围突然传来一阵摩擦的声音，似乎有什么在贴着地面移动，白薇心里一颤，下意识得转头去看，可是自己的周围只是破旧黑暗的老楼，以及，黑暗的安全楼梯。
　　沙沙沙……
　　声音确实是从楼道里传来的，楼道的灯兴许是坏了，整个楼道里黑漆漆的，如同张着大嘴的巨兽，从楼道的深处传来一阵沙沙沙的声音，声音很轻，却不足以让人忽视，只是这黑的如墨一般的地方，无论你怎么用力去看都看不到什么。
　　白薇想退，可迈开脚却不由自主得朝前走，似乎身体被一个看不见的人牵引着，耳旁是从漆黑的楼道里传来的沙沙声，似乎发出声音的东西越发靠近楼梯口，随着自己的脚步声走进楼道，藏在楼道里的东西也变得蠢蠢欲动起来，原本漆黑无一物的地方慢慢浮现出一抹白色的东西，那东西缓缓得来回晃动着，配合着那一阵阵出现的沙沙声，随着白薇越发得靠近楼道，那白色的东西也晃动得越来越快，扑面而来一阵冷风毫不留情得往白薇身上撞，白薇被冻得一个激灵，浑身猛得一个哆嗦，等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才看清那楼道里悬着的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那是一颗人头。
　　一只大手突然落在白薇的肩膀上，白薇猛得一跳，回过头才看清齐小阳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脸。
　　“白薇！”齐小阳赶忙收回手，“你在这干嘛？”
　　“我差点被你吓死！”白薇拍着胸脯，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我差点被你吓死才对！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干嘛？那楼道里有什么好看的？”一边说齐小阳一边探着头张望了一下。
　　白薇回过头看了楼道一眼，没有了沙沙声，这楼道里只有可以吞噬一切的漆黑。
　　“没什么。”白薇摇了摇头，顺势朝着走廊里走了几步，离那楼道远些。
　　“那边我都看过了，没什么发现，你呢？”
　　“一样。”白薇摇了摇头。
　　“那我们上楼去看看吧。”说着，齐小阳便迈开腿朝着漆黑的楼道走去。
　　“等等，”白薇一把抓住齐小阳，“我们从那边的楼梯走。”
　　“为什么？这边不是很近吗？”
　　“这边……灯坏了。”
　　“这样……”齐小阳转头看了眼楼道，墨一般黑的楼道，楼道外斑驳的墙壁布满了龟裂，从楼道里吹来一阵阵带着浓重潮气的冷风，透过衣服直往人身上钻，“那我们……就走另一边吧。”
　　白薇点点头，跟着齐小阳一起朝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此时楼道里又传来一阵沙沙声，白薇下意识得回头，此时乌云似乎散去，模糊的光洒落在楼道口，似乎将里面的黑暗驱散了一些，也因此可以看见这楼道里面的样子，向上和向下的两个楼梯口，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阶阶楼梯的样子，灰色的楼梯，慢慢没入那似乎无边的黑暗，白薇细细看了一眼，心里始终浮现出一丝异样的感觉。
　　总觉得哪里不对经呢……
　　可是是哪里呢？
　　上下蔓延的楼梯……
　　“齐小阳。”白薇开口道。
　　“嗯？”齐小阳没有停下步子，只是回头看了白薇一眼。
　　“你知道这栋楼有地下室之类的地方吗？”
　　“地下室？”齐小阳诧异得看了眼白薇，“没有哦，这栋楼是老楼，从地面一层开始，之前因为没有可供停车的地方，所以后来将天井的一部分分出来作为自行车的停车点。”
　　“这样啊……”白薇点了点头。
　　“怎么了？”
　　“不……没什么。”白薇赶忙回道，齐小阳又诧异得看了白薇一眼，最终转回头去，而白薇却悄悄的转头看向身后，这里是一楼，那身后蜿蜒向下的楼梯会是通向哪里呢？
　　“走快点吧，这楼道也忒黑了。”齐小阳一边加快了脚下的步子，一边探着头东张西望。
　　白薇点点头，加快了步子跟在齐小阳身后，两人穿过天井旁的通道，一旁电梯前的灯沙沙得闪了一阵，白薇本能得转头去看，却意外得发现远处传达室外面站着个人，佝偻的背在传达室昏暗的灯光下人影显得有一丝模糊，但等到白薇走过立柱也就这么一两秒的功夫再看时，那传达室门口的人影却没了。
　　“这该死的老楼，晚上这么阴森吓人，哪像给人住的地方……”齐小阳嘟哝了一句，说完才想起什么，回头尴尬得看了白薇一眼，嘿嘿一笑，赶紧缩着脖子往前走，白薇倒没怎么在意，只是默默得跟着齐小阳后面，这次上了楼，齐小阳也不提什么分开找了，慢点就慢点吧，两人一前一后绕着走廊一间间的查看，本身也就是些破旧的空房子，白薇扫了一眼也就过去了，就这样转悠了好几个楼层，白薇心里正盘算着要是这一趟下来自己和王爱琪都没有什么发现怎么办？是不是要报警呢？可还没想出结果，白薇便一头就撞在齐小阳的背后，白薇一边摸着被撞疼的鼻子，一边纳闷怎么走得好好的突然就停了？
　　“你……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齐小阳提着手机的手有些哆嗦，连同他用手机照出的光圈都在抖。
　　“声音？”白薇诧异得看了齐小阳一眼，这次齐小阳可接白薇的眼神，而是张大了眼睛在四处张望，一脸得紧张。
　　“对啊，你听。”说完，齐小阳立马闭住嘴巴，微微探出头去侧着耳朵，“你仔细听。”
　　白薇竖起耳朵，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耳朵上，全神贯注之下几乎连空气的流动声都听得出来，于是一些混在其中的细碎的声音渐渐被白薇注意到。
　　那是一阵阵轻轻的喘涕声，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注意不到，没想到齐小阳居然能注意到这样轻微的声音，白薇轻轻拍了拍身前的齐小阳问道：“是不是有人在哭？”
　　“是……”齐小阳颤颤巍巍得答道。
　　白薇愣了一下：“你怎么那么确定？”
　　“你自己看……”
　　说着，齐小阳往边上让了一步，手上的手电却没有放下，没了齐小阳的遮挡，白薇顺着手电光看去，漆黑的走道前面，竟然站着一个穿着旗袍的女人。
　　女人的身材很婀娜，乌黑的头发分成两股从肩膀垂下，身上一间月白色绣着大红牡丹的旗袍，花色相当精致，从她脖子的肤色可以看出这女孩的皮肤相当白，几乎比她身上那间旗袍的底色还要白，白薇低头看了一眼，女人脚上穿着一双大红色的绣花鞋，整个人斜靠在墙上，两个肩膀一颤一颤的，喘涕的声音就是从她身上传来的。
　　可是大半夜的，在一个人都没有的走廊上站着个哭啼的女人，这样的场景未免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白薇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齐小阳，齐小阳的脸色也是一片惨白，两人都有些纠结，继续往前走吧，总要从那女人身边走过，要不，现在回头？白薇心里有些打退堂鼓，多一事总不如少一事，正想问问齐小阳的想法，却看到齐小阳已经抬起手不停得戳着两人身后来的走廊，那意思也是要走回头路。
　　“两位……”
　　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幽幽的女声，白薇吓了一跳，一转头看见一张惨白的脸正站在自己身边，我靠！这女人什么时候走到自己身边？！完全没有听到脚步声啊！！
　　“两位……有没有看到一条手帕？手帕上绣着牡丹花……”女人说话细声细气，肩膀还在不停得颤，女人一双大大的眼睛，两条清晰的泪痕还挂在脸上，苍白的脸，却抹了嫣红的唇色，看起来娇艳欲滴，活脱脱一个民国海报上的美人胚子。
　　“手……手帕？”齐小阳看着女人的眼神有些发直。
　　“嗯，我回来的时候还带着的，可是上了楼却不见了……也不知道掉哪了……”女人细细的眉头锁着，却显得这张脸分外得好看。
　　“没……没注意呢，要不我帮你找找？”
　　“什么？”白薇瞪大了眼睛看着齐小阳：“你不是来帮我找人的吗？”
　　“哎呀，都是找，顺便了吗。”齐小阳说话的时候还在笑呵呵得看着女人。
　　“真的吗？太好了！”女人破涕为笑，尖尖的嘴角向上扬起。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齐小阳笑呵呵的，一边拿着手电在前面带路，白薇叹了口气，这男人啊，看到美女眼就发直，不过这也难怪，若不是他好看美女也不会那么热心来帮自己找人了，反正自己也在地毯式搜索，若是真能帮到别人也是好事。
　　三人在楼道里转了一圈也没什么发现，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薇打头阵了，齐小阳跟在白薇身后跟着美女一阵寒暄，完全没了原来缩头缩脑的样，不过从两人谈话中白薇知道了，女孩叫善云，丢了的手帕是她奶奶亲手绣的留给她的。
　　三人顺着走廊又回到最初的楼梯口，由于在这里没有什么发现，齐小阳就提议要不要下楼去找找，白薇不同意，毕竟他们两个才刚上来，但齐小阳觉得他们之前也怎么注意地上是不是有手帕，想着还是下去再看看 ，但白薇觉得时间宝贵，要继续上楼去找，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善云突然哎了一声，然后匆匆跑到安全门背后，白薇撇到门后似乎有个白色的东西。
　　“我的手帕！居然在这里！”善云高兴得跑了回来，手里拿着那一方白色的手帕。
　　“找到就好，找到就好！”齐小阳一个劲得傻笑。
　　“还好有你们帮我，不然这楼道里黑漆漆的，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要怎么找……”善云笑的很开心：“还好找到了。”
　　“对了，还不知道你住几楼呢？”齐小阳赶紧贴上去。
　　“十四楼。”善云抬手指了指楼上。
　　“这样啊，要不我送你回去吧。”齐小阳笑的那叫一个殷勤。
　　“你们……不是还要找人吗？”善云看了一眼白薇问道。
　　白薇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齐小阳就送你回去吧，反正就在楼上。”
　　“这怎么行！”善云赶忙摇头，“反正我也不赶时间，反正你们也是要上楼，我顺路。”
　　“对嘛，反正我们也是要上楼，就顺路罗。”齐小阳笑眯眯得看着白薇，白薇白了齐小阳一眼，没好气的说了句：“随你。”手机灯一开，就在前面开路了。
　　一路上了好几层，不出意外得都没有什么发现，顺着回字走廊一圈一圈得绕，看着一个个破败的门窗，不知不觉转的有些头晕了，看着后面两个跟自己那么远的距离，白薇慢下了步子，一来可以等他们，二来自己也稍许休息一下，于是靠着围栏想着就休息一会吧。
　　身后呜呜的风声贴着白薇的脑袋一阵一阵得吹，听得时间久了早就已经习惯了，但是比起走廊里略显浑浊的空气，这冷风吹来的气息倒显得格外清新，白薇干脆探出脑袋深吸一口气，这冰冷的一口空气冲进气管的同时，脖子里就像被灌了铅似得沉了一下，白薇身子一颤，睁开眼睛一望，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天井底下密密麻麻得站满了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一张张麻木苍白的脸，一个个脖子都仰成诡异的九十度，一双双眼珠子齐刷刷得看着白薇……
　　“喂，怎么了？”
　　白薇的肩膀被齐小阳拍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转身一把抓住齐小阳，将他整个人都拎到了围栏边，一手指着下面。
　　“下面……好多人！”
　　“好多人？”齐小阳尴尬得看了看白薇，又看了看楼下，“哪里有人？”
　　白薇愣了一下，再转头时只看到黑漆漆的天井。
　　“别说下面没人，”齐小阳将白薇的手拉开，“就是下面有人你也看不到啊，下面那么黑。”
　　对啊，这棺材楼的中央是连一丝光线都照射不到的天井，从上往下看，只有黑漆漆一片，如同一个不知深浅咽喉，除了风声，便再也没有其它的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