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诡话》青罗幽兰

16、第十五章

　　那是一颗苍白的头颅。
　　灰色的脸上是三个漆黑的窟窿，眼睛，嘴巴，一头长长的黑发散了一地，没错，这颗头颅倒栽在地上，看着白薇，然后咧嘴一笑，漆黑的水从她黑窟窿似得嘴里流出来，顺着嘴角流过太阳穴，流过眼睛，然后流到到她漆黑的头发上，跟着，她突然往后蹦了一下，头顶撞击地板发出咚的一声，迅速隐入漆黑的墙角。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看见了。
　　“啊！！——”赵晓晓的尖叫刺破了黑暗的静谧，也顾不得御狩夜的话，赵晓晓迅速打开手电循着墙面去拍灯的开关，可是拍了好久就是不见灯亮，惊慌失措的赵晓晓抱着头就蹲了下来。
　　“晓晓！”
　　白薇捡起手电朝着赵晓晓跑了过去，谁想到突然被人一把拉住，转头一看，竟然是御狩夜，御狩夜晃了晃手里的手电，手电的光束在赵晓晓身侧停了下来，白薇定睛一看，只见赵晓晓的身后直挺挺得站着一个人，赵晓晓是蹲着，而那人是站着，手电的光束只能照到那人的下半身，是一身扎眼的白裙。
　　“张晓慧！张晓慧你在哪？”白薇扯着嗓子喊张晓慧的名字，这会她只希望站在赵晓晓身后的人是张晓慧，可是事与愿违，张晓慧的身影从白薇的身侧传来，跟着，又一盏手电亮起，照亮了张晓慧苍白的脸，她正靠在一边的墙角，吓得动弹不得。
　　如果那不是张晓慧，那会是……
　　白薇吓出了一身冷汗，再转头看时，却发现原本站在赵晓晓身后的人影不见了，只剩下惨白惨白一块墙面，跟那身白裙一个颜色，白薇有些腿软，不敢过去了。
　　“晓晓，晓晓，到这边来！”白薇压着嗓子含了两句，虽然这样有些傻，难道压着嗓子那些东西就听不见了？
　　赵晓晓抬头看着白薇，惊慌失措的脸上挂满了泪水，她紧紧挨着墙壁不敢动弹，一个劲得摇头，可摇了几下，赵晓晓突然失声尖叫了起来，像只兔子似得一下跳起来就往白薇那里跑，一下冲进了白薇的怀里。
　　“晓晓没事吧？”白薇稳住赵晓晓的身子，赵晓晓晃了晃，一把紧紧抓住白薇的手臂，白薇吃痛，忍不住低吟了一声，赵晓晓突然抬起头来，苍白的脸上只有三个黑漆漆的窟窿，白薇看的头皮一麻，想要推开她已经来不及了，跟着赵晓晓嘴一张，一团漆黑的的腥臭味对着白薇扑面而来！
　　“小心！”
　　御狩夜突然出手，将一点朱砂点在赵晓晓额头，赵晓晓尖叫着一边捂着脸一边向后退去，同时全身散出一阵阵黑烟，一边叫一边蹲下身子，没一会就不动了。
　　“晓晓！”看着脸色苍白一动不动的赵晓晓，白薇小心翼翼得走进了查看，还好，她还有呼吸，只是身子凉得吓人。
　　“她被上身了，阴气袭体，会有些虚弱，休息一下就好。”御狩夜探过了赵晓晓的脉搏，轻轻放下她的手说道。
　　“那你……捉到那只鬼了？”白薇急切得问道。
　　“没有，附身的鬼必须先把她赶出活人的身体。”御狩夜站起身，“她现在还在这间房间出不去，可能在任何地方，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说着，御狩夜从口袋里掏出一直罗盘，罗盘的指针转个不停，他拧着眉头，仔细得辨认着每个方向。
　　“我……我去把窗帘拉开！”说着，白薇跑向一边去摸窗帘，虽然，白薇完全不知道应该是哪个方向。
　　“不行！”御狩夜厉声阻止道：“不能让月光撒进来，月盛阴生，这会让那女鬼更难对付的！”
　　白薇抓着窗帘的手立刻松了开来，一脸紧张得看着御狩夜，而御狩夜则是盯着手里的罗盘，罗盘里的指针时而旋转，时而跳个不停，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白薇就这样呆呆得站在窗帘边，她能感觉到从窗帘后面吹出来的冷风一阵阵从她的身上扫过，带着层腐臭的气味，可她没看到的是，窗帘顶上，一道黑色的影子浮在窗帘表面，慢慢的慢慢的朝着张晓慧飘过去，随着窗帘的褶皱，那影子时而清晰，时而黯淡，最终，那影子移到墙角，如同一个倒挂着的人影，头朝下，悬浮在张晓慧的头顶上，跟着影子的长发四散开来，如同一只巨大的手，手指越来越长，迅速向下伸长，一边扭曲一边延伸，直到张晓慧的身边，张晓慧似乎意识到什么，惊呼了一声，却突然被那道影子死死勒住脖子！
　　听到惊呼的白薇和御狩夜慌忙朝着张晓慧的方向打亮手电，却见一道白色的人影站在天花板上，整个人倒吊着，一双死灰色的手死死扣住张晓慧的脖子几乎将她提了起来，死灰般的脸上不再是三个窟窿，而是泊泊冒着鲜血的眼睛和嘴，脑袋碎了一半，跟漆黑的头发黏糊糊得混在一起，时不时露出一团团白色还在微微蠕动的东西。
　　“张晓慧！”白薇惊叫了一声，随机那女鬼对着白薇狠狠吼叫了一声，如同警告一般，随机手里的力气更大了，张晓慧脸色泛白，两腿无力得挣扎着，勉强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来。
　　“救我……救我……”
　　白薇有些手足无措，慌乱间将手里的手电朝着女鬼砸了过去，女鬼怒吼一声，一道黑气从她的身周如箭一般射向白薇，白薇一个踉跄朝后跌了几步，却见一道身影迅速挡在自己身前，御狩夜反手一挡，黑气射在他的掌心里迅速消散，跟着反手一挥，几道光迅速射向女鬼，女鬼怪叫一声，丢下张晓慧迅速隐入黑暗里，被丢下的张晓慧狠狠吸了几口气，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踉踉跄跄得朝着两人跑去，却发现两人看着她朝后推了两步。
　　“怎……怎么了？”张晓慧一脸慌张的看着两人，随即耳边传来一阵阵磨牙的声音，她缓缓转过头，只见自己肩膀上凭空多了个脑袋，女鬼的头就在她的左肩上，瞪大了苍白的眼珠子瞪着她，下颚不停得来回抽动，摩擦着两排苍白的牙，发出咯嚓咯嚓的声音。
　　“啊！！——”张晓慧惊叫起来，抬起手想去推女鬼的头，可女鬼的头就像生在她的肩膀上的一样，哪里推得开，眼看着张晓慧的手在自己面前，女鬼突然张开嘴咯嚓咯嚓得咬起来，一口狠狠咬在张晓慧右手小指上，张晓慧吃痛得乱叫，女鬼双颚一用力，硬生生将张晓慧的一节小指给咬了下来！张晓慧也顾不得自己血流如注的手，只能一个劲得推开不停往自己脸上啃的女鬼。
　　御狩夜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一个箭步冲上去想要抓住女鬼的头，谁知女鬼突然转过头来一口咬在御狩夜的手上，御狩夜眉头一皱，哼都没哼一声反手划过匕首，寒光闪过，女鬼的头颅咕噜噜得掉在地上，在地上转了一圈后自己立了起来，一张嘴，吐出一块血肉，然后张开血糊糊的嘴咯咯咯得咧嘴笑了起来。
　　御狩夜丢开匕首，垂下手任由鲜血顺着手掌流到手指，随后用血在地上写下符文，血水顺着符文流进地上的香灰圈，香灰和血混合后突然腾起熊熊火光，将女鬼困在圈内，女鬼发出嗷嗷的惨叫，她的身体手脚从地板下挣扎着爬出来，像只惊慌失措的蜘蛛来回爬动，却丝毫碰不得这熊熊的火焰。
　　“红莲业火，燃尽世间一切罪障。”御狩夜平静得看着这熊熊烈火，一双眸子看着烈火中嚎叫的女鬼，眼神中竟然泛过一丝悲悯，用一种几近平静的语气淡淡得说道：“受地狱火海之刑，燃尽业障入轮回吧。”
　　“我不要！”女鬼龇着血淋淋的牙咆哮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说完，瞪着一双眼珠子恶狠狠得想要扑向站在火圈另一边的张晓慧，吓得张晓慧一连倒退了几步，可是女鬼踏不出火圈，硬是被火焰逼回了火圈中心，女鬼苍白的脸张开嘴对着张晓慧连连恶嚎，伸长的脖子上一根根青筋凸起，那样子着实吓人，张晓慧惨白着一张脸一退再退，直到退到墙边，拉着窗帘险些摔在地上，那窗帘被张晓慧拽着抖了几抖，后头露出几丝月光若隐若现。
　　“不要把窗帘拉开，她现在见了月光会魂飞魄散的！”御狩夜大喝一声，厉声说道：“放下执念，我送你入轮回！”
　　“我不要！！——”女鬼大吼一声，一下子朝着张晓慧扑了过去，火焰在她接触到的一瞬间腾得烧到了天花板，瞬间将天花板烤成了一片焦黑，可即便如此，女鬼还是将一只苍白的手硬生生伸出了火圈，朝着张晓慧抓起，张晓慧惊叫一声，朝着墙角跑去，在她跑动的一瞬间，窗帘刷得落了下来，狡黠的月光肆无忌惮得将一片白撒进房间，女鬼扬起脖子一声哀嚎，一根根黑色的青筋从她脖子下的皮肤深处清晰得浮现出来，转眼的功夫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脸颊，女鬼的身周腾起一阵黑烟，双手表面生出一片漆黑的硬甲，十个指甲变得又尖又长！
　　“罗刹！”
　　御狩夜结起手印，一道金光打在女鬼身上却迅速消散，女鬼晃了晃身子转了过来，一双眼珠子变成一片银白色，她突然嚎叫一声，腾起身子朝着御狩夜箭一般得射过来！御狩夜身形微微一晃，他看了那女鬼一眼，竟然默默得将眼睛闭了起来！
　　“走开啊！”
　　白薇一声惊呼，却见御狩夜一动不动，白薇本能得向御狩夜冲去想将他推开，可转眼女鬼已经飞至眼前，漆黑的利爪朝着御狩夜的咽喉如利刃一般切入，白薇脑子一空突然伸手去挡，黑色的爪子一下抓住白薇的手腕，原本垂在白薇手腕上的血玛瑙手环突然砰的一声碎成细末，红色的细末如雾气一般袭向女鬼，女鬼收回手惨叫着向后退去，在红雾与月光交织的同时，女鬼转瞬之间化成一阵黑烟飘散消失，而与此同时，火圈也在转瞬之间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一圈黑色的焦灰，被窗外吹来的一份风吹得四散开来。
　　白薇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还克制不住得在发抖，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地上的火圈残骸，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刚刚醒来一样。
　　御狩夜低下头看着身边的白薇，漆黑的双眸闪烁了一下，似乎想要说什么，他动了动嘴，却最终没有说出一个字，而是转过身走到门边，将凌乱的红线拉开，将门打开。
　　“结束了吗？”白薇转过头看着御狩夜的背影问道。
　　“嗯。”御狩夜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句：“她已经……不存在了。”随后，迈开步子出了门。
　　白薇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张晓慧身边，满脸的惊色还没有从她的脸上消失，张晓慧抬头看着白薇，似乎在求证，见到白薇点了点头，张晓慧长长得出了一口气，似乎长久在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身体也整个放松了下来，随后她伸出手在自己的左肩用力抓了几下，张晓慧微微一愣，迅速将自己的衬衫脱下，白薇一看，肩膀上原本人面疮的位置此时只有一片黑乎乎的淤青，人面疮已经完全消失了。
　　“你……没事了。”白薇仔细检查了一下，人面疮确实消失了，也就是说郑洁真的已经不存在了，如此说来，李霞和赵晓晓也没事了。
　　张晓慧用力抓了抓淤青，随后将衬衫穿上，见她没事了，白薇转身查看赵晓晓，她还在昏迷，不过呼吸很平稳，看来应该没有什么事，不过留在这个房间还是让人感觉怪怪的，于是白薇打了电话叫来救护车，跟着跟张晓慧一起将赵晓晓带出了宿舍，在楼下等来救护车后将众人一起带去了医院，所有人里面白薇伤势是最轻的，简单处理之后，白薇一个人坐在大厅里等其他人的情况，此时窗外已经开始泛起一丝鱼肚白，白薇揉了揉眼睛，有些干涩。
　　“你还在这。”
　　一道白色的身影在白薇的身旁坐下，白薇扭头看了看他，脸上烟灰的痕迹还没有擦拭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那张好看的脸，此时他正低头看着手掌上缠着的纱布，另一只手缓缓附魔着伤口。
　　“你的伤……”
　　“没大碍。”淡然得回应了一句，然后御狩夜仰起头靠在座椅上，虽然座椅很硬也很冷，但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介意。
　　“没事就好。”白薇点了点头，要说这件事也算是自己拉御狩夜入坑的，还害的人家受伤，白薇的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坐着，许久没有人开口说话，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尴尬。
　　“那个……郑洁……你说她消失了，是魂飞魄散了吗？”
　　“嗯。月光阴气太盛，她的魂魄已经很脆弱了，根本承受不了那么重的阴气，最终的结果是——消散。”
　　“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吗……”虽然不认识郑洁，但是从张晓慧嘴里听过这个女孩的故事，很惨的一个故事，只是觉得活着都已经受了那么多苦，死了还换来一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这也未免太惨了……
　　御狩夜没有回答，而是侧着头看着白薇，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却似一颗繁星，他脸上利落的线条被晨光勾勒出一道微闪的线条，他眨了眨眼，嘴角微扬：“你可怜她？”
　　白薇楞了一下，低下头。
　　是啊，去怜悯一个杀过人的鬼，自己也险些把小命送在她手上，这样的圣母真的合适吗？白薇抬头看了御狩夜一眼，他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过头去，久久才开口说了一句。
　　“原来真的有人会同情自己不了解的人，这算不算同情心泛滥？”
　　白薇低下头，脸微微有些发烫。
　　“同情，也是要看对象的。”御狩夜珉上嘴，视线落在白薇的手腕上，修长白皙的手腕，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你的血玛瑙，很抱歉。”
　　“你说这个。”白薇将手腕抬起，轻转着摸了两下。
　　“那是你亲人的遗物吧。”
　　“嗯，姥姥留给我的。”
　　“我很……抱歉。”
　　“没关系，物件是死的，人是活的，”白薇抬头对御狩夜微微一笑，“而且它救了我们两个的命，也算是姥姥救了我们的命，我很感激她，只是现在没了，感觉很不习惯……”
　　白薇再次揉了揉眼睛，跟着将身上的衣服紧了紧，天已经微凉，可是气温似乎越发的低了，手脚也越发冰凉起来，白薇缩了缩手，一个晚上没睡觉，此时真是又冷又困，眼皮子都几乎无法睁开了，浑身的乏累一下子从骨头里涌了出来，人也靠着椅子一点一点得往旁边斜，直到脑袋靠在一个可以支撑自己的东西上，不硬不软，还挺舒服，散发着一阵淡淡的檀香的气味，以前姥姥也常常在家里点檀香，闻着这样的味道总是让人莫名的感觉到温馨，白薇再也支持不住，靠着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