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婚盲嫁》西瓜爱情

4、惶恐滩头说惶恐

　　惶恐滩头说惶恐

　　养父去世后的几年，家庭暗淡，为了生计杨芋也做了些零活儿，大年时节跟着杨葱卖烟花孔明灯或者给小孩子补习什么的。年三十不回家尚属首次。值班完毕已经大年初三下午，算好了时间买了张最早发车的票拧着东西往家赶。虽然家离蓉市三百多公里，也不远，但春运期间一票难求，她奢侈的买了一张一等座。坐上车，火车启动的时候，她的心也随着火车的移动变得轻快而惬意，一年所有的疲惫在火车出发的刹那消失殆尽，只剩下过年的喜庆和与妈妈弟弟团聚的期盼在无限绵延。黄昏中的动车景色美好，沿途一路平川坦荡，绵延不绝的田野里冬季依然生长着绿油油的油菜，待到春季便会绽放黄色的菜花，那时黄黄的菜花会绵延整个火车行驶的路线，让人仿佛觉得乘坐在开往春天的火车上。虽然现在油菜幼苗长势不若成熟期间那般让人眼前一亮，但在冬季仍然绿意盎然也让人为生命的勃勃生机而感叹。动车一等座座位稀疏，座位可伸可躺，车厢环境整洁，空调温度适宜，不似普通火车那样人满为患，气味难闻。欣赏了一段黄昏中的旅途景致，眼睛有些疲劳，便收回目光，突然感觉心里一慌，不期然在斜后座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杨芋心里后悔的要死，早不巧晚不巧偏偏在这趟车这节车厢上遇到最不想见的人，本来愿意多花钱坐一等座的人就少，稀稀拉拉几个人稍微一个大幅动作便会引起别人注视，杨芋心里慌张，内心咚咚咚的敲着鼓，吓得连呼吸都困难，努力把自己蜷缩在一团，伪装成最不起眼的样子，梦想自己马上幻化成一缕青烟，逃之夭夭。满心的惬意和喜悦都被刚刚眼前晃过的那张脸给屏蔽了，默默祈祷他看不到自己。局促不安可能要成为将近两个小时旅程的主旋律，不想第一次坐动车一等座给她留下如此痛苦不堪的回忆。
　　季维哲每逢过年都会到外婆家看望老人，今年因为有事耽搁才出发，本来并没有瞧见杨芋，只看到前坐堆放了一地的米油袋子，导致本应该坐那里的乘客选择坐到了后面。瞟了一眼那些米袋子主人，一副学生装打扮，朴素无华，不愿细探，但心底冒出了那么一个人不觉多打量一眼，女孩子上身穿着毛茸茸的衣服，高高的随意扎着个丸子头，雪白的侧颜边散落了一缕柔柔的头发，小小的耳朵上戴着一枚廉价的装饰耳钉，让人看起来青春又生动，再一细看跟那晚的姑娘对上了记忆。不由心底一动，几个月前的春风一度杳无音讯，到教人误以为一夜风流，不期然今日相逢。若是当日杨芋表现得特别哈他而恋恋不舍，那他便不会在今日多看一眼，那日杨芋一朝一夕截然不同的表现让他觉得这个姑娘神秘而与众不同。
　　若是杨芋再经历些人情世故或者看淡些男女之间的情欲，她大可与季维哲的相见表现得风轻云淡，如故人一般潇洒随意。然而，初次的记忆深刻而生动，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她觉得自己二十几年任性了那么一次，便收到如烫手山芋样的果。完全沉浸在不安焦灼状态的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季维哲已经坐在了身边的位置上。
　　“你扎了头发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杨芋慌乱中看到记忆中依然帅得一塌糊涂的俊脸，感觉自己语言组织能力完全死机，瞬间面红耳赤，热浪从自己身上一层层辐射开来。看到身边人满面通红的窘相，让季维哲觉得由衷的开心。以前读书时候很多女生对他都是这么副表情，背后哈他哈得要死，见面又害羞得连话都不敢说。这种女人一看就穿，无聊时候搞个暧昧可以调剂生活，惹一惹也不会出多大的岔子。
　　“巧啊，这里遇见。”
　　本想说火车上都可以遇到，简直背到家。杨芋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感觉手足无措，无处安放。季维哲不会读女人心思，化解局促的能力还是有。
　　“你家是利州的吗？”
　　杨芋老老实实的点头，认为对方的判断能力超强。
　　“利州的冬天很冷，春节却十分热闹，有爬山，庙会，泡温泉。你一般回去怎么玩？”
　　玩？杨芋觉得自从厨师老爸去世以后她的哪一个春节过得不寒碜，老妈一个人养她和杨葱含辛茹苦，她这个大女儿回家还不是到处找点零活儿干，赚点学费生活费，哪会想到出去玩耍。人与人的距离，即使近在咫尺，生活层次不同，那道逾越不过去的鸿沟就是疏离的存在。杨芋觉得再次面临季维哲很自卑也很悲哀。开始是心里面对发生过的事情本能的难以释怀，几句简短的问候便掀开她最不愿意面对的真实情况。是啊，年底老妈还四处奔波收账，她去做零时工，杨葱一个男孩子考完试还要去街道河堤边摆个小摊买点烟花爆竹之类的东西。年三十儿，别人家在看春晚吃年夜饭，他们家是她和老妈打扫房屋，杨葱做饭，直到十一点过才坐在一起看看快收尾的春晚。因为平时太忙了，忙得不亦乐乎，没有闲暇顾及其他。杨芋觉得再与他说话很无力，天之骄子、阳光明媚的他如何懂得一个家庭贫困女孩子的处境。其实，那次过后的几天在闲暇她是多么的期望与他再次见面，她不想与他只有一夜之情，然而平等的恋爱关系，她身上又有哪一样东西拿得出来可以站在他身边与之匹配。没有，在以前他是人人都羡慕的王子，她是贫穷的灰姑娘，在现在他是倍儿吃香的高富帅，而她只是外漂打工的穷屌丝。
　　“我平常难得跟家人团聚，春节一般哪也不去就单纯走亲访友，在家里过睡到自然醒的闲散日子。”
　　杨芋说得有气无力，在季维哲眼里又是另一番态度，以为她工作累。
　　“最近工作很忙吗？”
　　“年终是我们最忙的日子不过还好，我不算最忙。”那晚看他公司年轻人对他的恭敬，可以想象像他那种级别的人物，又怎么会明白小人物工作的累。
　　那过年就好好放松一下。季维哲说这话和她挨着很近，他的气息他的气场像他的光环一样，强大的给杨芋落寞的情绪注入神秘的力量，不待杨芋纠结回答，一只长手便抢走了她握着的手机，也不解释，直接输入一串数字拨打出去，听到他手机铃声响起才挂了。他的气息和触碰成功唤醒杨芋那晚的所有记忆，压抑的不合时宜的情感清晰的奔腾而出，除了呆呆的看着他，她无言以对。
　　“到时候联系你，年纪轻轻，要学会劳逸结合。”
　　季维哲说得理所当然，做得理所当然，仿佛杨芋过分在意就是自己的小气。杨芋从他手里接过自己手机的时候，压抑着情绪起伏，装作风轻云淡的说。
　　“空了的话当然好。”
　　季维哲看到她终于放下开始的尴尬，居然会冲他微笑，觉得丫头挺单纯的，几句话就发下防备，一副明明喜欢却装的样子。这种女孩子调侃起来不费力气，但是调侃多了没有挑战性，不仅倒自己胃口，也让自己显得有点不靠谱。
　　“你看着有点累，时间还早就靠着座位休息会儿吧。”
　　他却很悠闲的拿出一本杂志打发时间，只是腿长手长在座位上蜷着难受，时不时会碰着旁边的杨芋，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肢体接触会给对方造成好多神经敏感。杨芋笼罩在季维哲强大的气场中心装睡不易，好在到达目的地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到站，两人分道扬镳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