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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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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
“我知道了韩律师……”商海棠僵硬地挂断电话,手脚冰冷。
韩闵先于法院通知了商海棠笔迹鉴定的结果,虽然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尽管再不愿也得认下。韩闵还通知了她再次开庭审理的时间,同时让她做好思想准备。
可是还有什么好准备的,无非就是该舍的都舍的,该让的都让,从此那边的所有人跟事就真的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了。
先是失去了亲人,再然后一毕业就失业,接着就连最后可以庇护的港湾也被剥夺,商海棠已经到了一种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的境地,反而令她升出了一种孤勇,切断那些拖拽着她的重重负荷,之后断尾重生。
或许是早就预想好了最坏的情况,让她将那不切实际的奢望降到了最低,在接受了那样的事实后,重新开庭的那天,不同于沈季芳的趾高气扬与嚣张跋扈,商海棠表现得意外的冷静,就连韩闵都对她频频侧目。
商海棠想得很简单,事已至此,她就算哭啊闹啊还有个鬼用,既长了别人的气焰,又拉低了自己的素质,她很镇定,要签字要陈述全都照办,只渴盼着时间快点结束,她一分一秒都不想再跟沈季芳继续待下去。
不过令她稍感意外的是,今天在庭审现场上,法官一直站在她这一方替她说了不少说,也尝试着劝了沈季芳几次,让她不要把事情做得那么决绝,她既然已经得到了遗产的全部,不如就拿出来一些好处维护维护跟继女的关系,毕竟小姑娘刚毕业,就遇上这种事,别把人家给逼上绝路。
可沈季芳哪儿有那么听劝,她要真那么好脾气,就不会发生今日这一幕了。
所以,无论法官怎么苦口婆心地劝她退一步,她都固执己见,坚持按照遗嘱所言的那么办理,再不肯给商海棠一毛钱的补偿。
最后法官也挺无奈,按说一般人大便宜已经得着了,也不会在乎那点小钱,能让点就让出来点,弥补一下因为打官司而造成的裂痕。但沈季芳哪儿是那一般人呐,以她那个锱铢必较的性格,再加上本来就看商海棠不顺眼了那么久,这回占着理了,自然半步都不肯退。
这种结果早在预料之中,商海棠手里攥着判决书,面无表情地看着沈季芳欢天喜地地不知道给谁拨出了电话,边踩着高跟鞋边款摆着腰肢,无处不在彰显着她的胜利,那把嗲声嗲气的嗓音在“喂”了一声之后就被刻意地压了下来,随着她的离开而慢慢飘远。
商海棠一直挺得笔直的腰弯了下来,人也泄了气样地垂着肩靠在椅背上,韩闵收拾好东西,看着还懒懒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商海棠。
她今天绑了个马尾辫,很是干净清爽的样子。这小半个月没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神里透着股疲惫与迷惘,不过她没有抱怨,更没有哭。就连韩闵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稍稍松了口气。
“如果你不想再跟她打交道,我可以替你去办,我现在还是你的代理律师。”韩闵心软了,声音听上去没有在庭上时那么严肃正式,他带上了一点感情,一点叫作疼惜的感情。
“好啊。”商海棠确实,不想再见沈季芳了,更别说还要亲自去陪她办理那些复杂的房产过户手续。
韩闵扬了扬眉,没想到她会答应得如此干脆,不知这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他说着,看到商海棠将头转了过来,不解地望着他,“我昨天用你的名字跟身份证号查了一下,在你名下登记了一套房产……”
他将那份复印下来的资料从公文包里抽了出来,递到商海棠面前,指着那上面的一处地址,“就是这个,登记的是你的名字,只有你一个人的名字。”
商海棠一脑袋的问号,她还能有房产?!
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堆,她直奔主题,看到房屋产权人那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而且房子面积还不算小,地址在近市中心的位置,那一片属于老城区,地段很好,周边也挺繁华。
“柳熙路……”她念叨了两遍,有点儿什么在记忆深处渐渐破土、萌发而出。
好像以前外公家就在柳熙路吧,她小时候妈妈还带她去过的,只是后来妈妈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去过了……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当年外公的房子会写的她的名字,她那时候才多大啊,怎么想都觉得这事情太过不可思议。
不过,这算是柳暗花明峰回路转吗?
星座运势上说她这周会衰到极致,然后就触底反弹了,没想到还真应验了。
沈季芳打完电话走到楼下,才想起要给法官的东西还没送出去呢,她一拍大腿嘟囔了句这倒霉记性,然后就小跑着往回赶,祈祷着那个女法官还没下班。
可她匆忙赶回来在楼里找了一圈,也没找着人影,只好郁闷地放弃了,路过那间法庭门外的时候,不经意往里瞅了一眼,她发现商海棠跟她的那个律师还没走,她直觉感到这里面有点什么事,就扒在门边上,将耳朵凑近了小心探听着里面人的说话。
听了没两句,她就惊得两眼圆瞪。
什么?!那个死丫头名下还有套房产?!是谁留给她的,难不成是那个死老头子偷着给的?!
沈季芳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竟偷听到了这么重要的信息,以她的脾气可忍不了,于是大力地推门而入,将韩闵刚刚营造出的那么一点点旖旎的气氛给摧残地一干二净。
正在跟韩闵询问房产相关事宜的商海棠被她这巨大的动静给吓了一跳,捂着狂跳的心脏下意识地看向发出声音的来源。只见沈季芳三两步蹿到她跟前,伸手就要去夺她手上那张登记着房产信息的那张纸。
真是来者不善,她都已经全部自愿放弃了,她怎么还这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跑来跟她抢东西。
沈季芳的手都没沾到商海棠的衣服,就被韩闵给拦下,商海棠在他背后的阴影里,被保护得很安全。
沈季芳还在不依不饶,指着商海棠的鼻子怒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是不是私占了我们家房子了,我说你今天怎么那么痛快地在法庭上承认签字放弃继承,原来是自个还留着后路呢。你说,还有哪个房子写你的名儿了,你得给我老老实实交待清楚!”
她几次都想越过韩闵的身体过去抓商海棠,却看着她快速地将纸折了折,然后揣进了包里。
“我该割的该让的都跟你结清了,你还想闹什么?那房子写着我一个人的名字,那就是属于我的,跟你们、跟你儿子半点关系也没有。”商海棠确认完东西放妥帖后,才开口反驳,她一点儿都没示弱,也一步都不会再退。
“你放屁,你这个年纪,哪儿来的房啊你,”沈季芳眼珠都快从眼眶里瞪出来了,手叉着腰又气呼呼地盯了她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转了转脑袋,“哦……我想起来了,是你那个早死了的妈那边的房子吧,哈,你以为你还能蒙过我么?”
“你别以为那是你的房子,我告诉你,那还不知道是不是婚后财产呢,要是,那也有我们的一份,你信不信我明天就去法院接着起诉你,说你有隐瞒财产的情节,我要把你手上那套也接着分了!”
韩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见过贪心的,可还没见过贪成这样的。
“沈女士,我警告你,不要再无理取闹,房产所有权是属于我代理人的,跟你,跟其他人,均没有任何关系,你无论去哪儿起诉,法院也不会受理。”他推了推在推搡中被沈季芳快要撞掉的眼镜,摆出了最严厉的架势,无比郑重地讲道。
沈季芳收敛了几分,但还是嘴上不肯认输地小声嘀咕着:“切,你说是就是啊,那我还是要去查清楚的。”
“你随便,”商海棠懒得再继续跟她缠了,转头对韩闵说:“韩律师,我们走吧。”
沈季芳以为商海棠还要跟她杠一会儿的,谁知她就只说了个“随便”,然后就要走人了,那律师刚才说得有板有眼的,倒让人不由得信了几分,可她还是觉得有些气不过,就在她二人转身欲走的当口特别欠地补了句:“哼,有什么了不起,谁知道你是不是跟你那短命的妈一样,有命争没命享的,到时候还不都变成我们家商子聪的了,有个鬼用……”
商海棠手都摸上门把手了,背后就响起了这样一句恶毒的诅咒,让她压了很久的肝火腾得一下就烧到了脑袋上。
你既然咒我没命享,那我就让你这辈子都享不到!绝了你所有的念头!
商海棠不再往前走了,而是往左边走了两步,在靠门口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韩律师,我要立遗嘱。”她平静地说出这句能平地炸雷的话。
韩闵本来也被沈季芳给气到不行,可一听商海棠说的要立遗嘱,就立刻转怒为惊,慎重地看了她两秒,见她眸子里丝毫没有要放弃的意思,也只好坐了下来,抽出了张纸,开始书写起来。
沈季芳这下可真是下不来台了,她自己觉得自己刚才就是句气话,怎么就激得她要立遗嘱了呢。开什么玩笑,她这个年纪,立什么遗嘱啊!这倒好,她是真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劝也不是,场面尴尬得很了。
在听到商海棠淡定地说出过世后房产财产全都捐献给本市福利院这句话后,沈季芳气得都快七窍冒烟了,可又拉不下面子让她不要这么立。
都是你这张嘴啊,怎么那么欠,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那脾气,这下好了吧,鸡飞蛋打了吧……
沈季芳这次是弄巧成拙了,把自己置于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看着商海棠跟韩闵两人一个说一个记录,她气得直跺脚,她是真想冲上去把她写的那些都给撕了,可她今天撕了又有什么用,人家只要想写不论什么时候都能再写一份出来。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大声响了起来,商海棠连看都没看她这边一眼,就当屋里没她这个人似的。沈季芳看了看屏幕上一直跳动的那个号码,忍了又忍,最后终于离开了。
韩闵听到那高跟鞋越来越远的声音,就停下了手中的笔,商海棠错愕的望了他一眼,韩闵笑笑,“行了,她都走远了。”
商海棠直了直上半身,眼内闪过不解的光,而后立即明白了韩闵的意思,她捏着绞缠在一起的手指,不知该说些什么好。韩闵好笑地看着她,刚还特别有气势地跟沈季芳在对峙,下一刻就又变得软绵绵的了,就好像刚才柳眉倒竖的人不是她一样。
韩闵觉得有点儿意思,刚才那一幕让他见到了商海棠不同于以往的一面,看来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可欺嘛,这丫头,还是有点倔脾气的。
“不走吗?你还真想把这遗嘱给立了啊?”
商海棠缓慢地挪动了一下,闷闷地反问了句:“不行么?”
呦,说倔还真倔上来了,韩闵大笑,“行,当然行,”他笑了两声便停下,语气重新变得郑重其事,“只是真没什么太大的必要,你将来也要结婚生子,你的东西,怎么轮也轮不到她身上去。”
他说完,已经将桌上那张纸收了回去,看了看依然赖在椅子上慢吞吞动作着的商海棠,温和地提议:“走吧,今天正好我有空,带你去看看那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