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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夫人城的眼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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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相信,在瓢泼大雨里行走是要比在毛毛细雨中更浪漫的事情。颜含笑现在正体味着这种幸福,全然忘记了雨水在身上流淌。她感受着来自白月清身上的体温,27年了,她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全过,偶尔一声雷响,白月清会紧张地用一双手搂进了她。她感受着他手臂的力量,27年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安全。
故往的柴房已经很久没人修理过了,门已经不存在了,屋里面到处都是瓶瓶罐罐,还有石头垒起来的小灶,这儿显然已经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借着闪电的光亮,白月清扶着颜含笑在里面坐下,又找到了孩子们过家家时烧的柴火,从口袋里面掏出打火机,嚓嚓打了几遍。
“能,能打出火来吗?”颜含笑已经冻得声音打颤了。她独自在墙角缩成一团。
“他妈的,还说什么防水的,全他妈的骗人!”见含笑冻成这样,白月清心里疼的紧。打火的频率更加快了。
“别——别急,慢慢——慢慢来¬——阿嚏!”
“含笑,你没事吧!”白月清匆忙跑到含笑身边,在她额头上摸了摸。
“没事的。”颜含笑对着他笑笑。接过了他手中的打火机。
“我看看。”颜含笑轻轻地用手一撵,一道火焰在半空中熠熠生光。
“跟你说不要急嘛!”
白月清不好意思地笑笑。
火,生起来了。这是美丽的事物,它是善良的,它能够给人温暖,给人希望,也最能够给人无限的遐想。
颜含笑偎在白月清的怀里,看着这跳动的火焰,看着这忽明忽暗的房子,思绪飘飞,母亲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面想起,两行热泪静静地滑落她的脸颊。它们滴落在白月清的手上,在他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他坐直了身子,双手将颜含笑的脸捧起来,他无限爱怜地望着这张精致的面孔,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又紧紧地搂着这娇小柔弱的身躯在怀里,颜含笑看着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她等待着他的提问,但是他终究没说一个字。
“月清。”她低低地叫了一声,擦了擦眼泪。
“怎么了?”白月清伸手拨开她额上的刘海,露出她光洁的额头。
颜含笑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在开始这个漫长的自述之前,她需要平和一下自己的心态。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现在你问吧。”
白月清看着颜含笑严肃的神态,心里猛然紧张了起来。事情或许根本不是像他所想的那么简单。他长久地盯着颜含笑的眼睛,从这里面他捕捉到了信任,对他的完完全全的信任。面对这样的目光,他突然觉得沉重,他清楚的知道这种信任对一个男人的意义。他的嘴唇又蠕动了几次,却还是没吐出一个字来。含笑的目光太深沉了,以他诗人的敏感度,他不敢想像这目光后面会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许是会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围。当一个人要把死守的秘密讲出来时,听者往往会比他本人更加紧张和不安,这是人们对未知的恐惧。
“要是觉得难受,还是不说的好。”白月清望着颜含笑苍白的面容,望着她偶尔会闪过一丝痛苦的眼睛,压制住内心的渴望和恐惧,平静地说。
“我希望你能了解我。”颜含笑的眼里又多了一份乞求。
白月清朝她点点头,用目光示意她继续下去。这目光温柔,而又富于鼓励的力量,颜含笑转身面对着上串下跳的火苗儿,再次走进了她的绵长的回忆。她的所有的故事,都来自于母亲那富于情感的,低沉的,呓语般的声音……
……
“没有人知道这个诅咒的来源,没有人知道这个诅咒的年龄,然而它却实实在在的存在着,不容你怀疑它的真实性。美丽的含笑花儿,竟然成了这个可怕的诅咒的证明。从我带着这个印记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上天就交给了我这样一个使命,像我的祖辈,父辈一样,用我们自己的爱情,去化解这个古老的诅咒。追求我们家族女性的幸福生活。……”
“……”
“可是很好笑不是吗?偏偏老天爷给了我疯疯癫癫的27年,在这27年里,我不会哭不会笑,但是我能听到来自夫人城的呼唤,我被每个人当作精神病人,甚至包括我亲爱的母亲。我知道,她是怕命运的轮回,她希望我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她身边过一辈子。远离了这所谓的诅咒,远离了这所谓的爱情。”
“……”
“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策划者。谁想到我会跟着那声音,来到了这个城市,找到了我灵魂的另一半,并且开始了我们家族漫长的爱情征途。月清,我渴望爱情,从母亲的口中,我知道这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情感。我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母亲,因为她和我父亲的爱情是这样的诚挚。如果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或许这朵含笑花儿就不会再出现在我的身上。”
“你,恨这个人吗?”
“不。爱一个人是无罪的。每个人都有权利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月清,你相信诅咒的存在吗?”颜含笑突然问他。
“不,说实话,我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东西。”白月清又拢了拢含笑额前散落的头发,“你也不应该相信,命运从来就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颜含笑不再说话,只是从白月清的怀抱里挣脱出来,静静地解开了自己的衣衫。一朵血红的含笑花在红色的火焰里格外醒目。
“月清,你看。”
“含笑花!”白月清不由得喊出声音来。在那一刻,他觉得有什么东西攫略了他,身子软绵绵的没了力气,脑子里白花花的一片空白。
颜含笑缓缓地扣上衣襟,对着白月清呆滞的表情笑了。她笑地那么轻松,那么无所谓,直叫白月清心里面滴血,在那一刻,他只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她。命运是多么的不公平,他给了这冰雕玉琢的人儿生命,却又要在它们美丽的容颜背后,铺上全是荆棘的道路,任由她们被刺得鲜血淋淋。
“痛——痛吗?”白月清将颜含笑复又拉进自己的怀抱,抚摸着她的发丝。
“三个月前,在我第一次能感觉到痛的时候。”颜含笑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第一次见到夫人城的情景。她的眉头紧皱,身上战栗了一下,将头深深地埋进白月清的怀里。
白月清低下头去,在她的头发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颜含笑抬起头来,又带上了平时那种天真,富有希望的微笑,“现在已经习惯了。”
白月清亦勉强自己笑笑,在那一刻,他下定了决心,这辈子,无论如何,他都要守着怀里这个叫做颜含笑的女孩子。
当韩邀月在三个月后收到颜含笑的信的时候,你可以想象这位伟大的母亲是如何的兴奋。她的在这三个月中迅速衰老的容颜,在她接到信的那一刻,突然又焕发了往日的风采。她的眼睛不再总是呆滞地望着前方未知的地方,而是炯炯有了焦点,有了神采。她的低垂的头颅,在那一刻重新找到了挺拔的支架。她的毫无表情的脸庞,在那一刻增添了幸福和感激的笑容。
泪水,随着她颤抖的声音,不停地滑落。在云南多雨的风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然后完成它的旅程,飞入大地的怀抱。
她不知道是应该感谢命运,还是应该诅咒它。它把她的宝贝女儿带回了那个曾经给过她幸福,然后又给了她不幸的地方,把她带回了那个诅咒的诞生之地。夫人城,这个冥冥之中她无法逃避的地方,居然给了含笑全新的生命!她为她高兴,但是同时,她又在恐惧着,不安着。有时候,她希望女儿就这样一辈子呆在她身边,永远不要去涉足那一片镜花水月。
很自私是么?
然而母爱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爱,它让千千万万的母亲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然而现在,命运甚至又剥夺了她作为母亲的这唯一的特权,它把她从她身边放飞,飞到了这个让她记忆犹新的城市。
母爱就是这样一种伟大的爱,为了它,她可以面对这片让她一辈子流泪的城市,她可以为它建立起一道钢铁筑就的情感长城。
颜真说过,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带着不可替代的使命。从知道自己怀了含笑的那一刻起,她就坚信自己的使命就是守护这个幼小的生命。
回去吧!她对她自己说,含笑需要她,是的,她的含笑需要她!
匆匆地订了机票,韩邀月蹬上了当天的飞机。
“妈妈——”当韩邀月猛然出现在颜含笑的面前时,这姑娘不由得扑进了她的怀抱。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
韩邀月捧着她的脸,仔细地看她这几个月的变化。脸色红润多了,也比以前稍稍胖了一点。一双眸子装满了泪水,正水汪汪地盯着她。她的脸上不再像以前一样,总是一副木然的表情,而是柔和的,富于情感的。韩邀月看着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不由得感慨万分,27年了,她竟然一直守着一副空壳!
现在女儿在像她道歉,可是真正应该道歉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
她将颜含笑搂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睛里也充满了泪水。
“含笑——含笑——”就在这时,白月清大声叫着,闯进屋子里来,李欣然方才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感动了,竟没发现他来了。否则的话,她肯定会挡他在外面。
白月清冲进来,看着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半天没反映过来。
“妈妈,这是白月清,我谈的对象。”颜含笑擦了擦眼睛,红着脸对韩邀月说。
“月清,这是我妈。”颜含笑走到白月清身边,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 对象?”
“伯母?”
白月清和韩邀月都吃了一惊。随后他们便互相疑虑起来,互相打量着对方。
这就是含笑中意的人儿么?高高细细的身材,尖尖瘦瘦的脸,头发略微有点长,眉毛浓而直,眼神迷离而充满灵气,此刻这双眼睛正动也不动地盯着她自己,似乎有疑惑,又似乎确定着什么。鼻梁高挺,一张嘴吧红而且富有光泽。整个人看起来稍微有点颓废,但是周身却又散发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但是他放荡不羁的外表仍旧让韩邀月不舒服,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这女人是如此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总是没法记起来。啊,对了,父亲的口袋里!这眉眼,口鼻,还有眼睛里面的那种不屈的眼神,是她吗?是,却又不像是。因为面前的这个女人的眼神是像剑锋一样的犀利,完全没有了照片中的恬静、天真和纯洁。现在这双眼睛这在审核着他,它们里面流露出一丝不满,白月清颤了颤,赶忙收回了目光。
“伯母,您好。”李欣然从后面推了他一把,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打招呼。
“嗯,你好。”韩邀月最后看了他一眼,目光滑动,落在了李欣然身上。
她显然很欣赏李欣然,她的目光坚定而沉稳,脸上神色泰然,举止大方。在这个姑娘身上,她隐约看见了自己当年独闯商场时的影子。
李欣然发现韩邀月在看着自己,稍微欠了欠身子,裂开嘴角笑了笑。韩邀月也微微笑了笑。
“今年多大了?”
“24了。”
“做什么工作呢?”
“在市文化宫上班。”
“嗯。对这个工作满意不?”
“没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就这样过日子呗。”李欣然端出来切好的水果。
“工作辞了吧,跟我去云南。”韩邀月看准了这孩子,颇有商人的气质,略经她调教,在商场上定能够成就一番事业。
“伯母说笑了,我就是一个拿笔杆子的命,商场如战场,我干不来的。”
“没做怎么知道就不行呢。”
李欣然许久没说话,只是看了看窗前的书桌,又望了望站在含笑身边的白月清,摇着头笑了,“有些东西总是放不下的,再说了,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谢谢伯母您的好意了。”
“没关系,我等你,什么时候你的手厌倦了这支笔,可以随时来找我。”
“欣然,你就答应我妈吧,她绝对不会看错人的。”
李欣然依旧只是低着头吃西瓜,一个字也不说。
白月清在旁边看着她,神色突然变得忧郁起来。欣然是最了解他的朋友,这么多年了,无论他怎么胡闹,她都没跟他别扭过。他很清楚的知道她不喜欢文化宫的工作,确切的说,是她对现在的文化已经失去了信心,能够让她继续留下来的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白月清。为了他这个朋友,欣然不知道放弃了多少机会,每次要走的时候,都被喝得醉醺醺的白月清的两把眼泪给扯了回来。不是他真的就想毁了欣然的前程,而是每次欣然要离开的时候,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心痛,高山流水,知音难求,内心孤寂的他,太需要这样的一个朋友在身边。然而,他的心里总是会觉得愧疚,他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不要再次发生,可是今天……
男人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软弱,最优柔寡断的动物。
“欣然,你,能帮我劝劝含笑吗?白月清他——”韩邀月独自叫了李欣然出来,无论怎样,直觉告诉她,他给不了她幸福。
“韩姨,含笑她现在需要爱情。”李欣然看着她许久,缓缓说道。
“我明白,可是——”
“您说的不是吗?爱情本来就是一种伤害。”
“含笑她跟别人不同,她——”
“含笑花儿,是吗?”李欣然回过头来,对她嫣然一笑。“您当时的选择呢?”
韩邀月不再说话,眼前的女孩儿已经洞悉了她的一切。
“其实月清人很好的。”李欣然转过身,面对着韩邀月靠在栏杆上。
“只要他肯付出,就绝对是真心的。”李欣然发现了韩邀月眼中焦灼的眼神,她给了她想知道的答案,同时也做了一部分的保留。
“我能看出来,”韩邀月点点头,“但是我也知道,他的爱情绝对不是一辈子的。”她朝着李欣然意味伸长地看了一眼。
李欣然身体微微颤了一下,面前妇人的观察力让她觉得有点冷。
“不,我不会去做说客的。”李欣然又重新回到屋子里面,她尽量的避免自己去面对这样犀利的眼光。
“为什么?凭着你对白月清的了解,凭着你对含笑的友情,你应该去。”
“韩姨,是不是女人在面对自己儿女的感情时,都会异常地专制呢?尽管她曾经也为了自己的爱情,做了巨大的反抗,甚至是巨大的牺牲。”李欣然说完这话,意味深长地盯着韩邀月的眼睛。
“你——唉,我——”在这个问题上,韩邀月语塞了。在这个城市,在夫人城的面前,她没有办法说出违背自己良心的话,她不愿意玷污了自己同颜真的爱情。
“我只是不想她受伤。”
“您怎么就肯定呢?仅仅是因为那个诅咒?也许,它会在含笑的身上成为历史呢?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的,就像这个诅咒莫名其妙的来了一样,也许,它也会就这样就莫名其妙的离开了。”
“道理固然是这样,可是——”
“母爱是自私的,可是韩姨,爱情更是自私的,悲剧有一次就够了。”李欣然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韩邀月一个人在阳台上伫立着,漫天的星星都对着她不停地眨眼。呵呵,星儿们啊,难道你们也迷惘吗?27年前,因为父母的反对,韩邀月成为今天的韩邀月。的确,没有人能说这不是一个悲剧,爸爸走的时候一再的交代,不要学他,不要学他,他是含着这几个字离开的。韩邀月清楚地知道老人的意思,也暗暗发过誓,绝对不允许这样的悲剧再来一次。然而今天,当女儿真的要离开她时,她的信仰突然变得模糊起来,年纪大了,对什么都失去了信心,憧憬有时候甚至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此时此刻,她是如此清楚地体验到父亲当时的心境。当一个陌生人突然走进你的生活,要把你抚养了多少年的珍品带走的时候,心里的恐惧是如此的沉重。
或许真像欣然说的那样,人,在面对爱情的时候,总是很容易改变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含笑,绝对不能成为第二个韩邀月。
而且这终究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的路,就让他们自己摸索去吧。
“颜真,我打算放手了。”韩邀月望着天际闪烁的星星自言自语,“你会同意我的做法的不是吗?”
一颗流行从天际一划而过,韩邀月的脸上浮出一朵微笑的花儿,伴着漫天的星光,静静地绽放……
“王的眼睛
昨夜,
王的泪在风中摇曳。
朝露已然消逝,
一粒白色的珍珠石,
在阳光下呻吟。
一闪一闪,诉说着,
一个透明的执著。
一朵美丽的百合花,
寻觅着,
融化冰石的火种。
美丽的百合花,
在黑暗中回眸:
王的眼睛:
在远天垂泪。
于是在她的眼里,
夜,是涓涓流淌的小溪,
夜,是情人低低的梦呓,
似此刻王的眼睛,
氤氲着水般的柔情。”
“你写的?”
“嗯。”
小小的湖边颜含笑偎在白月清的怀里,听他用抑扬顿挫的声音读着自己的小诗。读罢以后,他握着颜含笑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胸口,让它感觉自己的心跳。
“这么火热的心,怎么会是冰石呢!”
颜含笑抬头望见白月清的眼睛,不由得羞红了脸,迅速地将手抽了回去。他的眼里正氤氲着水般的柔情,颜含笑觉得自己似乎要窒息了。
白月清看着她娇羞的女儿姿态,不由得笑开了。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堆石头,“我们去捡石头吧,看看谁捡的够奇,够美。”
“好,这个你肯定输!”颜含笑这会儿又尽去了刚才扭捏的姿态,一步三跳地往石堆那边去了。
白月清望着孩子般的颜含笑,不由得牵动了嘴角的线条。夕阳正好挂在他的嘴角上,在他俊俏的脸上撒上一层迷人的金色。
“月清,你看这块石头像不像你啊!”颜含笑举着一块石头从那边跑过来。
“这么丑,像你还差不多。”
“喏,我是这个。”颜含笑从手里面挑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石头来,上面浅浅的有着绛红色的线条。她抬起头来,见白月清正眨也不眨的望着自己,她从他的眼睛里面,看见自己的脸在落霞的光辉下,一片绯红。
“你跟我来。”白月清并没有接过那粒石块,而是拉着颜含笑的手到了走廊,他让含笑坐在回廊上,自己则跑回屋里找了一支铅笔出来。
“把像我的那块石头给我。”
“干什么啊?”颜含笑把石头递给他,满目的疑问。
白月清故作神秘地笑笑。拿着石头往走廊那一头去了。
“看看,我改造的怎么样。”颜含笑心里正猜度着,白月清突然又将这块石头放回在她眼前。
颜含笑从白月清手中接过石头,只见上面已经写上了这么几个字:“似此磐石,生无转移。”
“月清。”颜含笑柔柔地叫了一声,白月清靠着她坐下来,任由夕阳洒在他们身上,拉出一道浓黑细长的影子。
“月清?”
“嗯?”
“我们结婚好吗?”颜含笑捏着手里的石头,说出了已经在心里埋藏了好久的话。白月清没回答他,她感觉到他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欣然跟她说,大凡男人在面对婚姻的时候,总是很懦弱。不是有句话说“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吗?可是到底什么是真正的自由呢?或许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些时候,为某些问题而争执不休是完全没有必要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平叛是非的标准,尽管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这种标准的存在,但是它的确时刻都发生着作用。
作为一个成熟的、理性的人,当你对某一件事情作出第一反映时,请你不要说这是直觉,或者是完全归于感觉,这是懦夫的表现,是你的价值观就是你的价值观,在它确实发生作用的时候,完全没有必要为它披上羊皮的外衣。这不是价值观本身的错,也可以说完全不是哪一个人的错,生活交给了每一个人生存的法则,既然我们能够平平安安的活下来,这个价值观就已经证明了它的正确性。
现在白月清就很清楚自己没有办法接受婚姻这个问题,自由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像一般的市井一样,就是可以挣脱家庭的负担,挣脱妻子的管束,可以任意的花天酒地,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是他又确实地知道,婚姻,会带走了他的自由。
现代人似乎对这两个字都有着不同程度的恐惧,尽管某些人会对婚姻表现的痴狂和执着,但是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他们仍旧是恐惧着它的,因为恐惧而变得痴狂。
爱情是理想的,是意识层面的,但是一旦通过某种形式固定下来,就和物质紧紧地联系在一块,变得世俗,和不可理喻。这种人为的绑定爱情的方式,使婚姻往往成为了爱情的坟墓。
这是作为一个文艺工作者和诗人绝对不能容忍的。白月清终究只是一个富于幻想的青年,有一种人是只能存活在理想中的,现实只会让他们觉得身陷囹圄。他们的自由是在一个理想世界中的自由,一旦脱离了这个幻境,一切自由便都不存在了。
白月清,他对含笑的爱,可以说也是在一个精神的世界里。你不能说这是一种欺骗,因为对他来说,他确实是真心地爱着含笑。但是当这种爱情遭遇现实的时候,他不仅仅要面对含笑,而是要面对身边的亲戚朋友,而是要面对整个社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觉得婚姻玷污了爱情,是对爱情的不忠。一对真正相爱的恋人,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保证的,彼此的气息,眼神就已经是最好的屏障。
在含笑开口的那一瞬间,白月清觉得这层屏障被打得粉碎。对身边的人儿,对前一瞬间还让他迷恋的人儿,他觉得厌倦,觉得憎恶了。
“不可能。”
他腾地站起身来,一个人走了。再也没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