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在侧》东方隽起

7、第二个好人

　　“住手！”

　　一个身形挡在了苏雪盈前面，一把抓住了打向苏雪盈的棍子，向旁边用力一甩，给翠巧甩了个趔趄。

　　翠巧稳住身子，看向来者，原来是顾子逍。她立刻摆出一副讨好的嘴脸，“四少爷啊，您怎么来了？”

　　“我今早跟你说什么了？你都忘了吗？”顾子逍一脸的愠怒。

　　翠巧赶紧低下头，“四少爷，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您也知道，我是听命于夫人的。夫人说，丫环们犯了错，我是有管教她们的责任的，如果管教不利，就是我的失职，夫人也是要罚我的。”她一边说一边抬眼偷瞄着顾子逍的表情。

　　顾子逍冷哼了一声，“不要拿夫人来压我！你只听命于夫人，难道对我的话，就可以置之不理吗？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翠巧心里一惊，“四少爷，您看您这说的什么话？我哪敢啊，您是主子。”

　　“那你给我记住，雪盈以后是我的丫环，不许你动她！”顾子逍扔掉手中的棍子。

　　“是！是！”翠巧点头哈腰地回答着。

　　顾子逍转身来，看着苏雪盈，问道：“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苏雪盈摇了摇头，“我没事。”

　　“东西拿好了吗？跟我回去吧。”顾子逍背着手转身要离开。

　　苏雪盈却一下子拦在了顾子逍身前，“等等！四少爷，我有一事相求，求求四少爷让翠巧姐放过吴妈吧。吴妈是无辜的，她是被我连累的。她的腿受了伤，干活不方便，希望不要再罚她了。我可以把没干完的活全部干完，干完之后我就会回去的。”

　　顾子逍注视着她，她的眼睛里有着一种坚定和担当，让他刮目相看。原本他以为苏雪盈只是个特别胆小，又总是容易被人欺负的可怜的女孩子，却没想到她身上却还有着能让他欣赏的地方。

　　“那我帮你一起干吧。”顾子逍说。

　　苏雪盈吃了一惊，但同时也感到心里有些暖暖的，“不可以！你是少爷，这样的粗活，不应该是你干的，四少爷还是先回去吧，我会尽快做好的。”她虽然感动，但是还是不希望麻烦他，这是她的事，她要自己做。

　　顾子逍看着她，被她的坚持打动了。他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翠巧说：“翠巧，我要你免去对吴妈的责罚，雪盈干完这些活之后，便不再归你管，你听明白了吗？”

　　“既然四少爷发话了，翠巧照办就是。吴妈，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翠巧谄媚地笑着。

　　苏雪盈向顾子逍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四少爷！”说完，走过去搀起吴妈，将她送回房里。随后，又跑回来继续劈柴。

　　顾子逍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这时，翠巧走到苏雪盈的身旁，一改之前的凶狠，说道：“雪盈啊，你看你这手也磨破了，别干了，跟四少爷回去吧。对你的惩罚就到此为止吧，想必你也知错了。”

　　苏雪盈头也没抬，她不想看到翠巧那副嘴脸，她也没想过要拿顾子逍当靠山。吴妈说的对，只要把活干好就对了，她来顾府是当丫环的，这些事是她该做的。虽然她什么都不会干，但也不想逃避责任，那不是她的性格。

　　“我当然要干，我确实是在做事的时候偷懒睡觉了，所以挨罚是应该的，我要把我该做的事情做完。”苏雪盈说着，手上仍是没有一刻停顿。

　　翠巧嘴角抽了抽，白了她一眼，转过身又对顾子逍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四少爷，您看这……要不您安排，我还有事要做，就先回去了。”

　　顾子逍“嗯”了一声，看也没看她一眼，翠巧讨了个无趣，悻悻地离开了。

　　苏雪盈手上那些血迹已经凝固的伤口，又重新被磨破，血再次流出来。她咬着牙坚持着，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她不断地用衣袖擦着汗，怕汗水流下来会弄花了她的脸。

　　顾子逍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夺过柴刀，一句话也不说，拿起一块木头就劈了起来。

　　苏雪盈双手捉住顾子逍的胳膊，“四少爷，不劳烦你了，还是我来吧……”

　　顾子逍停下手，看着苏雪盈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没有说话。

　　苏雪盈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手,她忙把手拿开，又看到了自己在顾子逍的衣袖上留下的血手印。她低下头，不安地说：“对不起，四少爷，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顾子逍端起她的手反复地查看着。原本是一双纤纤玉手，如今已经被那些凝固的和新鲜的混在一起的血迹弄得模糊不堪。

　　“你的手都已经这样了，还怎么干活啊？再说你用的方法也不对，笨手笨脚的，力气又小，老半天劈不开一根柴，要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我力气大，几下就能完事，你到一旁等着。”顾子逍抬起头说道。

　　“可是……”苏雪盈还想说什么，却被顾子逍给打断了，“这是我的命令，必须服从！”

　　苏雪盈只好起身站在一旁看着。

　　果然，还是男人有力气，没多久的工夫就把剩下柴都劈完了。

　　顾子逍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说道：“好了，都干完了，这下你肯跟我回去了吧？”

　　“是，四少爷。”苏雪盈小声地回答着，弯下身子，拾起地上的衣服，跟着顾子逍回去了。

　　来到顾子逍的院落门前，苏雪盈特意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匾额。“舒逸阁”，这三个字让她想起了中午听顾子逍吹箫时，看到的湛蓝的天空中那几朵悠闲安逸的云，顿时觉得心情放松了不少。

　　进了房间，顾子逍命令苏雪盈坐在凳子上不许动。从桌子上拿来药瓶，拖过一张凳子，坐在她的对面。然后轻轻地端起她的手，亲自为她上药。

　　苏雪盈看着正低着头认真地为自己涂着药的顾子逍，心中充满感动。离开父母好几天了，这几天经历的辛酸比她这一生经历的还要多。以前，她并不知道坏人是什么样子，因为她从来没遇到过。自那晚清幽谷被围，她知道了，所谓坏人就是那些黑衣人，是会杀人的。而离开父母之后，她又发现这世上还一种人，不杀人，却偏偏喜欢欺负人。她分不清，这种人到底算是好人还是坏人，或是介于好坏之间，又或是时好时坏。

　　但是对于顾子逍和吴妈，她倒是能够分得清楚，他们是好人，因为他们让她又找到了亲人的感觉。吴妈是像奶奶一样的，而此刻的顾子逍却让她想起了她的宇辰哥哥，小时候，她每次不小心弄伤手，宇辰哥哥都是这样帮她上药的。

　　“四少爷，谢谢你！”

　　顾子逍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语气中带有一丝笑意，“谢什么？我就是看你笨手笨脚的，同情你而已。”

　　“不管怎么说，我都要谢谢你，你是我在顾府遇到的第二个好人。”苏雪盈道。

　　“哦？那第一个是谁啊？”顾子逍问道。

　　“是吴妈呀！吴妈人很好的，总是一脸慈祥的样子，对我很亲切，有点像我奶奶。”一提起吴妈，苏雪盈就会很开心。

　　“是吗？那我呢？”顾子逍又问。

　　“你？”苏雪盈不知道他是要问什么。

　　“我像是什么人呢？”顾子逍解释道。

　　“你会像什么人啊？你是少爷啊。一个心地善良又充满正义感的少爷！”虽然她觉得顾子逍跟她的宇辰哥哥很像，但是，他的身份跟宇辰哥哥还是不同的，她们之间只是主仆关系。

　　“那你猜猜，我是怎么看你的？”顾子逍问。

　　“那……四少爷是怎么看我的？”苏雪盈有些期待，她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的。

　　“笨！”顾子逍回答。

　　“为什么要这样说我啊？”苏雪盈一双无辜的大眼睛里透着失望。长这么大，身边的人都是一直夸她聪明的，可没人说过她笨。她那非凡的记忆力，可是连父亲那样武功高强的人都自愧不如呢。

　　“你要不是笨，怎么会把手弄成这样？看着你干活，只会让人心里干着急。”顾子逍为她包扎好了手，抬起头微笑地看着她。

　　苏雪盈不服气地嘟着小嘴，说：“我、我只是没干过嘛！你那么善良，就多给我些时间让我学着做嘛，干嘛说我笨？”

　　顾子逍嘴角上扬，他发现这个小丫头还有着天真可爱的一面。看着她的脸，他发现其实她的五官很精致，脸形也极好看，只是右脸上这一大块黑黑的把眼眶都给盖住了的印记显得异常的突兀，掩盖了她全部的美。

　　顾子逍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摸一下那印记。手才刚伸出，苏雪盈就吓得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忙用手捂住脸。“你……你要干什么？”

　　顾子逍诧异地看着苏雪盈，“那么紧张干什么？”

　　“没、没什么？”苏雪盈吞吞吐吐地。

　　“你脸上的印记是怎么弄的？”顾子逍试探着问道。

　　苏雪盈很慌乱，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突然想起了那天，她也问了乞丐同样的问题。

　　“自、自小就、就长的啊！难、难不成还是……”她学着乞丐的回答，可是到最后竟心虚地说不下去了。

　　“难不成什么？”

　　“反、反正、反正就是自小长的。”苏雪盈红着脸，低着头，左手不安地摆弄着衣服。

　　顾子逍见她不愿意说，也没勉强，轻咳了一声，“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苏雪盈捂着脸，愣在原地。许久才放下手，走到镜子前坐下，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娘的嘱托她不敢忘记，只是没想到，这样做竟给她带来这么多的麻烦。她起身去枕头下拿出信，坐在床边看着，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她好想念她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否已经安全了，是否正在来这里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