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0、傻子 ...
-
◆◇ ◆◇ ◆◇
夜沉了,顶上空洞,无月无云,只有一片黑黝的静默,从头上的铁牢朝上望去,成了一窿弧形的夜幕,宛若积压许久的悲沉和思念,时而膨胀,时而收缩。
如是哭泣时,抽噎和颤抖的孤背弧把,黑弯弯的,看了便疼,疼著一口气,怎么也缓不上来。
他靠在铁杆子上,看著前方依稀眼熟的数列宫灯,漆红的挂上一排,像是垂帘在人间的红色黄泉;对岸的人,千红万紫的热闹著。
天迹缓缓的移动身体,慢慢的垂倒,无意紧拢的十根指头,连缝隙间,都透露著无法形成言语的想念;千千万万的,孤魂野鬼的无名思念。
他没了笑,没了表情。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空荡荡的,无主的地狱,大概是这种气氛吧。
不知躺了多久,前方的欢笑声,一直不减。空中闪烁的花朵,连带的,将他的静默也驱散了。
忽然一道硕长的阴影,蔓延至他的额前,慢悠悠地,再罩至他的胸前,一反一正的人影,一字重叠,让天迹的黑发,更黑、更墬落一股无止尽的怅然。
那一身看起来,比他更像黑夜的男子,似笑非笑的望著他。难得的,他不想理这男人,好像无意识的,认定眼前的人,不是人。
「啧,你看起来比第一次见到的模样,更落魄了。」觉云藏不住眼里的嘲笑,这付出一切的家伙,改变真是大。
从初次见面的失魂色的白,到眼前被遗落色的黑,这般极端对比的滋味;那份激烈的感情,你懂了吗?
「耶,不理人呐。」觉云感兴趣的抚著下颚。
天迹掀了一下眼皮,那模样说是在瞪觉云,气势又嫌不足份。只见他,眼珠子往上瞟了觉云一记。
觉云无所谓的耸起两肩,看著眼底下的天迹,用极小声的口吻,一字一句低言:「明明两人距离是如此的相近,却偏偏见不著面……很痛是吗?」觉云指著天迹变了表情模样,「胸口这里,是不是快窒息了?」
低语的声音,很飘邈,但是砍入他心头的言语,却犀利的令他痛苦的嘶吼起来:「啊――」天迹激烈的按著自己的胸口,又抱头几近痴狂的撞著这座关住他的铁笼。
他伸出两手,向外招著,嘴里可怜的喊著:「出去……让我出去、见他……我的、我的――」『我的』谁?最末的苦楚,自他的嘴里恓惨的淌出来,那像是伤口的血,化成了言语,一字一句,都成了想找回的痛;即使是痛,那也是最美的。
「啊……」他哀鸣著,连昔日的笑容,都狠狠的在撕裂他的灵魂。
觉云漠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这名用自己的一切来唤回情人的男人。那模样太熟悉,像是曾经的自己。
觉云背过身,离去前,藉著夜风,吹送下一线希望的话落――『你的名字,是回去的路……』
情人啊,你可曾还惦念著我?
如果你还丝丝记得我们曾有的爱,别忘了――
『我深爱的人啊,用你那对微笑的唇,呼唤我的名字』
◆◇ ◆◇ ◆◇
那一端眸是一朵昙花,冷冷艳艳,一抹白一抹紫的紫昙花,他饮著酒,一樽醉颜里的红颜酒。
旁人为他注著酒,他一杯一杯喝著。他知道仙凤和言歆担心他的眼神,一直不曾离开。
只是自从踏入笑风月的沐华酒楼开始,心底深处,一直有股想逃离感觉,深深浅浅地钻出头来。
其实,他不爱饮酒。酿麦里那涩微的苦味,沾上味蕾的刺激,他不很习惯。
笑风月一张脸,前前后后都是笑,从骨子里浸透的,冒著不正经的笑。
疏楼龙宿隔著杯缘,似有似无的勾著不经心的浅笑。这家伙,隔了这么多年,仍是这付孩子心性。
笑风月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有点邪魅的卷发,卷著酒泡的长发,蓬蓬松松的。在他眼里看来,是有那么一点可爱的份上。
「龙首啊龙首,笑风月仍是笑风月。汝呢?」笑风月偏了头问。
他装醉,笑得一语双关:「风月师弟啊师弟,汝仍是吾最疼爱的小师弟。」
笑风月凝了狭眸,言神里多了促狭味儿。「唉。痴人总说笑梦,笑风月今日总算见到。」
疏楼龙宿不甚满意扬高一边紫眉,笑风月见状藉著倒酒挡去他递来的疑问。
呵,多久不见,再见,记忆中那位狠辣无情的师兄,原来已经消失了。自第一眼见到疏楼龙宿那藏不住感情的眸底,他震慑了很久。
儒门天下的权位斗争,疏楼龙宿是最有可能坐上儒门龙首,最权威的人。那一年,他这位师兄,铲除异己,丝毫不手软。即便是同期同修的,暗里逼杀,做得漂漂亮亮。
疏楼龙宿很疼他,因为他很清楚他对他构不成威胁,更何况,他的心本就不在儒门之权上。所以他不杀他,但是在师兄掌握了儒门天下后,他也离开了。之后,儒门天下的事情,他无心探问。因为他知道他的师兄,一定会将儒门治理的很好。
笑风月凝视著疏楼龙宿侧面的弧度,一起一伏,都是那么的美,这一份的美,多了一怀红尘的颜色,那添了情的爱憎啊。
原来,他这位师兄也是有动了真情的一天。
放眼望去,他沐华酒楼里的红牌艺姬都比不上坐在他身旁的龙首,身旁三桌内,并无任何女子愿意贬低自己的美色靠近,只得远远的望著,这名比女子还美,比男子甚俊的儒门之首。
笑风月不由得畅然失笑。忽然觉得自己邀请师兄来自个儿经营的酒楼,专来打击他沐华楼里的歌舞女姬。
「风月,汝笑?」疏楼龙宿侧眸而问,眼角的余光,一直注意到那名站在厅外许久的下人,便问:「那名少年在外头已经站了两个时辰,看他的模样,有恳求的味道。」
笑风月皱了眉头,忖度了一会儿,说道:「说来也不怕被师兄笑。昨天楼里一名艳姬被杀了。杀人者,正是那名站在外头的仆人所捡回的人杀的。」
「喔,那名杀人者因何杀人?」他感兴趣的接问。
「这正是最神奇的地方……」笑风月按著额侧,揉了揉。「据现场证人所报,是已死的艳姬主动求欢,看样子是求欢不成,反被杀。但最令吾不解的是,艳姬的表情。吾从没见过艳姬笑的如此、如此的……真心过。」
「真心?」这可就引人遐思。
「没错,是真心。」笑风月顿了顿,继续说道:「在酒楼生活的女子,大多数都是逢场作戏,哪堪付得出真情?」
疏楼龙宿放下手中的金樽,转手握拿另一只茶樽,饮了饮,驱醒酒意。「看样子,让艳姬付出真心的人,不简单。」
笑风月脸部表情扭了一下,有种不成文的怪异。他凑到疏楼龙宿耳边低语:「那名杀人者……其实是名傻子。」
「傻子?!」疏楼龙宿呆愕。
「疯疯癫癫、时好时坏的傻子。连说话也不太流利。只是那张脸,看久了……倒有种说不出的吸引力。」笑风月转了转眸子,不太好意思的说:「还有,我打不过他。」
「什么?!」
呃……师兄在瞪他耶。笑风月忽感大难临头,不远矣。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