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心知杜明

2、再见还钱

　　沈修不喜欢叶子牧，讨厌他对季夏的态度，但是给他赔了1800块。他觉得自己有点发神经，看叶子牧生气有点爽，爽完了又替钱包后悔。要知道，这个月Asleep又是负盈利。再这样下去，不管是老妈林小红还是老爸沈瀚海，还要加上大哥沈广，估计又要烦他了。

　　想什么来什么，他正无聊的翻看叶子牧的朋友圈，发现他的朋友圈都是没有配文字的图片，桌子椅子家居设计一类的，每天一条，像记日记似的，老妈林小红的电话来了，吓得他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他不想接，但是不接的后果更严重。他等手机响了会儿，才滑下接听。
　　“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晚才接电话！？”林小红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语气很差。
　　“干活。”沈修很怕跟她讲话，因为她总是一副别人欠她一亿的态度，不过她对谁都这样。
　　“你还能有什么活干？！”林小红又开始讽刺了：“你那个破店关了吧，又不挣钱还浪费时间！”
　　沈修不开心：“再破也是我的店，我不关。”
　　“你跟我犟是没意义的。”林小红冷笑：“反正那店你也开不长的。你还是趁早来我这边做事，我现在很缺人。”
　　沈修漠然的回：“哦。”
　　“我不是求你，也不是逼你。你是在这个行业待过的人，大家都说你有天分，我也承认，我不想看着你虚度时间，浪费才华。”林小红不是不爱他，只是爱他的方式比较特别：“雁过留声人死留名，我不期待你能做出多大成就，但总得给自己留点什么。我说过，再给你一年的时间考虑，现在还剩半年，你想清楚了。”
　　沈修没说话，林小红挂了电话。沈修躺在沙发上，继续翻叶子牧的朋友圈，很无趣的朋友圈，都是图片，他一直翻到了前年，才翻到一条画风不一致的朋友圈，一只毛都没长齐的小黑猫和叶子牧的半张脸。他继续往下翻，又都一样了。他放下手机，盯着房顶看了半天，上面有条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当初店里装修时没找人，都是他自己的，一开始兴致盎然，到后面就有点敷衍了事了。他又拿起手机，给大哥沈广发微信：“哥，你做我合作伙伴吧！”
　　沈广没有回他，他想他不是在给学生上课，就是在律所处理那些麻烦的案子。他的大哥沈广是比他优秀很多的人，在业内是赫赫有名的大律师，有自己的律所，还在大学里兼职刑法学讲师。林小红和沈瀚海从不管他，因为他能管好自己。他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到了晚上十点，沈广才回复，一个字：“好。”也没问他为什么。沈修很高兴，家里唯一无条件的支持他干任何事的，也就沈广了。
　　他问沈广：“你怎么就不问我为什么？”
　　沈广回他：“有什么好问的，理由都是说出来的。”
　　沈修想想也是。
　　沈广又说：“不过我有条件。”
　　沈修要的就是这个。
　　“我们俩合伙可以，不过你得听我的。”沈广说。
　　沈修又期待又心慌，他讨厌听别人的，可是自己又没什么想法。
　　“我会找人帮你的，你不要紧张。”沈广很懂他。
　　“嗯。”沈修应声，他突然察觉沈广可能早就想过他想的问题。
　　“你有什么计划？”沈广问他。
　　沈修想着屋顶的那条缝，说：“装修。”
　　沈广没说二话，回：“好。”过了会儿，他又回了条：“你做份装修计划书吧，风格预算什么的。”
　　沈修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

　　一大早，叶子牧还没起床，就接到叶好的电话。
　　“哥，我到南京了。”叶好在电话里兴冲冲的，周围声音嘈杂。
　　叶子牧瞬间清醒：“你不是9月才开学吗？”
　　叶好不好意思：“在家里没什么事，我想先出来看看。”
　　“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叶子牧起床穿衣，黑猫从外面进来，在他腿边蹭了一圈，跳上床团进被窝里。
　　“不用了哥，我已经到学校了。”叶好说。
　　“你住哪儿？”叶子牧穿好衣服，摸摸黑猫，拿了车钥匙准备走。
　　“高中学长也在南师念研究生，他暑假没回家，宿舍有空位。”叶好早给自己安排好了。
　　叶子牧走到门口又退回来：“好，我知道了。”他早就知道叶好不是小孩子了，会照顾好自己。
　　“哥，那个，妈，让我给你带了些东西。”叶好好像很难开口。
　　“哦。”叶子牧在沙发里坐下，车钥匙扔在了一边，黑猫从卧室里跟着出来，跳到他怀里。
　　“是我把东西拿给你，还是你自己来拿？”叶好犹豫。
　　“我今天下午去学校找你吧。”叶子牧感到疲惫。
　　叶好笑起来：“好。”
　　叶子牧挂了电话，抱着黑猫坐了半晌，叶好提前来南京，没有一个人告诉他。

　　下午，叶好提前给他打了电话，说在宁海路校门口等他。叶子牧处理完工作室的事情，开车去南师大找他。他没下车，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南师大门口的叶好，朴素的平头，晒的发黑的脸，白T恤牛仔裤，常见的学生模样。他坐在车里喊他，他听到冲他咧嘴一笑拎着大包小包吭哧吭哧的跑过来。
　　“东西是放后车厢还是放后座？”叶好问他。
　　叶子牧扫了眼他手里的东西，都用布袋包好，想必是吃的。“就放后座吧！”他说。
　　叶好开了后车门，小心翼翼的放下东西后，坐到副驾驶。
　　“妈，让我给你带了些腊肉，还有腌菜，都是你喜欢吃的。”叶好一边说一边观察叶子牧。
　　叶子牧没说什么，启动车走了一段后，提醒叶好系安全带。
　　“他们还好吗？”在叶好埋头系安全带的时候，叶子牧问。
　　叶好愣了下回：“挺好的。”过了会儿又摇头说：“其实，不太好。”
　　叶子牧斜眼看到叶好担忧的脸。“怎么了？”他还是忍不住。
　　叶好犹豫了会儿，才说：“妈，摔断了腿，可能要落下残疾。”
　　“什么时候的事？”叶子牧问。
　　“上个月。”叶好看到他的脸黑了。
　　叶子牧说不清到底是难过还是愤怒，这么大的事，还是没有一个人告诉他。但也不能全怪他们，他也从来没有问过。除了叶好，他很久没有主动联系过他们了。
　　“我上次给你打电话时，你怎么不说？”叶子牧看叶好。
　　叶好低头抠指甲：“爸，不让。”
　　叶子牧看着前方的车流想，不管他是否愿意承认，他和老头确实挺像的，一样的固执，一样的无情。
　　“去省城的医院看过吗？”叶子牧不能不问。
　　“看过，医生都说一样的话。”叶好也难过。
　　“影响走路吗？”叶子牧继续问。
　　叶好摇头：“现在还不知道，等以后好了才知道。恢复的好就没多大问题，恢复的不好要用拐杖。”
　　“你怎么提前来南京了？”叶子牧换话问。反正妈那边不管怎样都是不会好了，他问的再多也于事无补。
　　“导师说有个小项目，先让我过来帮帮忙。”叶好只说了一半实话。
　　叶子牧转头扫了他两眼，知道他没有说实话，没有追问下去。他不愿意说，总是有原因的，他何必自讨没趣。

　　叶子牧开着车在附近绕了一圈，又绕回宁海路。他问叶好：“你想吃什么？”
　　叶好又看他脸色：“我吃过了，学长非得请我。”
　　叶子牧想发火，但看到叶好小心翼翼的样子又觉得没必要。
　　“哥我们找个地方坐会儿吧！”叶好知道叶子牧生气了。
　　叶子牧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抬眼便看到路边Asleep的招牌，他把车停在巷口，带着叶好进去。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叶好沉默的跟在身后。
　　Asleep院子里的月季开的更多了，红成了海。叶子牧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了蹲在院门口撅着屁股剪花的沈修，他绑起了长发，依旧一脸的大胡子。
　　沈修看到他很吃惊，没想过他会再来。
　　“一杯柠檬水，一杯加糖摩卡！”叶子牧淡淡的跟他说话。
　　沈修觉得这次的叶子牧跟上次见到的不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

　　叶好进了院子，对开的好像瀑布的月季感到惊奇。沈修打量叶好，觉得叶子牧的口味挺杂的。
　　“我们进去坐吧。”叶子牧喊走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叶好。
　　沈修捧着剪好的月季跟在两人身后。
　　里面比第一次来干净了很多，起码吧台上没有脏餐具了，也没有不明污渍了。叶子牧还是挑了之前的位置坐下，叶好坐在他对面。
　　沈修放好花，准备做咖啡。叶子牧喊他：“麻烦菜单给一个。”
　　他这么客气，沈修不习惯。他挠着头把菜单递给他，叶子牧跟他说：“谢谢。”
　　沈修挑眉：“不用谢。”
　　叶子牧多看了他一眼，依旧觉得他很奇怪，还是少跟他说话比较好。他把菜单递给叶好：“你再点些你想吃的。”
　　叶好看了一遍菜单，点了起司蛋糕，叶子牧要了一样的。

　　沈修把柠檬水和摩卡端过去时，刚好听到叶好跟叶子牧说：“哥，其实，爸妈还是挺想你的，过年时会念你。”
　　叶子牧问自己，他想他们吗？偶尔也会想，好的不好的，好像过去了又好像没过去。
　　沈修放下咖啡，又多看了叶好几眼，他和叶子牧长得太不像了，居然是一家人，他很诧异。
　　“嗯，我知道的。”叶子牧不知道该说什么。
　　“今年过年，你回去吗？”叶好想了想，还是问了。这是妈让他问的。
　　叶子牧微愣，没回答。他转头问吧台后埋头不知在忙什么的沈修：“你好，蛋糕好了吗？”
　　“在切呢！”沈修抬头应了声。
　　叶子牧再回头，已经又是一脸平静了。“再说吧。”他说。
　　叶好捏紧手里的咖啡杯。
　　“你研究生都有奖学金吗？”叶子牧问。
　　叶好点头：“有的。”
　　“学费呢？”他问。
　　叶好看他：“奖学金就够了。”
　　“生活费怎么办？”叶子牧盯着他的眼睛。
　　“帮导师做事有钱拿的。”叶好喝了口咖啡，很甜。
　　“不够我这里有，你别听爸的不要我的钱。”叶子牧最终还是说出这句话来。
　　叶好咧嘴笑，笑完了又难过，为什么一家人最后变成这样。

　　沈修端来蛋糕，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微妙。他偷瞄叶子牧，不知道为何觉得他在难过。他放下蛋糕，叶子牧跟他小声的说：“谢谢！”
　　“不用谢！”沈修又是如此回复。
　　叶子牧扫过他，看到他眼中的好奇与观察，他敛下眼眸，避开他的注视。
　　沈修撇嘴，若无其事的走开。

　　问完学校的事，叶子牧再找不出别的话题，叶好同样也不知道跟他说什么，两人干脆安静的坐着，什么也没说。
　　叶好默默的吃完蛋糕，说：“待会儿导师还有事儿找我，我就先走了！”
　　“好，我送你。”叶子牧起身。
　　叶好腼腆的笑：“不用了，就几步路。”
　　“好。”叶子牧坐回去着看他推门而出，看他慢慢的走出院子，竟也不再有多的感触，心里平静的空着。他独自坐了很久，好像在发呆，也好像在想事情。沈修在一旁悄悄的看他，凭心而论叶子牧是个好看的男人，面部轮廓很清晰，单眼皮的眼睛很有个性。

　　沈修一直盯着叶子牧看，不想叶子牧突然转过头来，两人视线正好对上。沈修有种被人抓包的感觉，很尴尬。叶子牧起身向吧台走来，沈修以为他会找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叶子牧很平静的问他：“多少钱？”
　　沈修微愣，叶子牧轻声催他：“你算一下多少钱。”
　　“106，可以微信支付。”沈修计算器算了一遍，他看着叶子牧掏出钱包，拿出一叠钱数了十九张一百递给他。
　　“什么意思？”沈修明知故问。
　　“衣服我送到干洗店洗好了。”叶子牧把钱搁在吧台上：“上次的事是我过分了，这钱我还给你，上次的咖啡钱就冲抵干洗费了。”
　　沈修没拿，叶子牧想了想又掏出一张五块和一块的零钱，放到一叠一百上面。
　　沈修皱起眉头，叶子牧转身要走，被他拉住手臂。他拿走一张一百的和六块零钱，把剩下的钱塞到他怀里。
　　“钱你拿走！”沈修有点不爽，好像都成了他的错，虽然也确实都是他的错，但他故意找叶子牧茬是为了替被他甩的那个男生出气，好像是多管闲事，不过他乐意。
　　叶子牧看着他抓着自己手臂的手，上面青筋凸起，被抓的手臂有点痛。从他打算再进Asleep开始，就知道把钱还回去肯定不会顺利。他轻声的叹气，把钱收起来放回钱包。沈修抓着他的手还没松，叶子牧提醒他：“钱我收了，你手该放了。”
　　沈修松开他，他马上头也不回的走了。沈修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滋味复杂。

　　鼠标坏了，手触屏真是摸不习惯啊…… 《南极通往北极》全文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