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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人似花繁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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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持灯夜行,眉目如画。
更夫敲着梆子。
似乎每年清明都下雨啊,绵连不断,像要把一切都泼上青玉才罢休。也不知道自己这把老骨头能拖上个几年。这一辈子孙满堂,虽然个个不识字,虽说没什么大富大贵,不过咱也不图个啥,平安过个日子就行。
想到这里,更夫抬了抬头,一眼就看到韦府门前那两头石雕狮子,眼如铜玲,口如血盆,一左一右蹲着,只可惜它们守护的主人早已不在。
三十年前,韦府全府人口一夜失踪,无论怎么查找,都找不出那近一百口的人,于是各种猜想流行民间,有的人说他们一家成仙了,有的说他们全被鬼吃了,有的说他们犯了罪连夜逃窜去了……
更夫宁愿相信第一种,这样想他以后过丰府时总感觉有神仙护着他。
丰府的案子不了了之,一代望族就这样衰落,倒是韦家的几支旁系慢慢兴盛起来,这的韦家和罗家攀了姻亲,嫁了韦二小姐韦敏给罗府的大少爷,韦家这个望族总算是有的救了。
说来奇怪,这韦家,即现任罗大少爷的岳丈——韦仲禄一家人从未进入过韦府,仍在自家里窝着。韦府的装修是花了大量的心思,连巡抚到了府里都赞是巧如天成,典雅大方。可韦仲禄只在里面住了一个月,便挪了出来,说那宅子是韦老爷的,要等他回来再住。每月里只是上旬和下旬派人去打扫,派去的人都极年轻漂亮,就连小伙也是俊极了的。
更夫打了个呵欠。街角的转弯处却飘起一角衣衫来。
“我老花眼了吗?”更夫暗惊,再细看,却实是一角衣衫,他的心“嘭”跳上了咽喉,“谁啊,这是?”
他拎着老旧的灯笼走过去。
“啊?唉。我说年轻人,大半夜的,你不回家,站在这里干什么?”
“对不起,”那人在灯的阴影里笑开,“大伯,我这就回去。”转身,却顿了一下,“在下,忘了回客栈的路。”
“哪家呀?”
“驴友客栈。”
更夫摇摇头,也不知道那客栈老板是怎么想的,出了这么一个损的名字,不过价钱确实便宜,服务也好,对那些身世贫苦的赶路人来说,倒是极好的去处。不过,过了亥时是再也不收客的,哪怕是付了帐的也不行。这已经三更了,怕是没的地去了。
“公子,你”更夫一愣,年轻人正侧着头,好像在倾听着些什么,脖颈弯曲着,肌肤映着烛火,如上好的玉般,滴水的软光。
“你……”
年轻人皱着眉,好像没有听到更夫的声音一样。
更夫的眼前模糊起来,“你……”
那好像也是一个清明节。
清明爱下雨,好像每年的清明都在下雨呵。
丰府的门奴丰振甫一开门,就打了个寒颤,虽说河边的杨柳远眺去早已萌了一层绿意,可老天下起雨来还是照样儿渗人骨头。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再睁开就呆住了。
一个青衣人站在丰府的墙边,乌溜儿的发,湿漉漉的贴在身上。他仰着头,只看的见玉般的侧面,颊上全是雨珠。那侧面极是好看,丰振只觉得舒畅滑润,心里弥上要抚摸的贪欲。
地上掉落了好些梨花,松隆在青衣人脚下,衬得他修长的身段不似人间烟火。几朵梨花擦颊过,那青衣人一颤,伸出长指,拈起沾在发上的花,低下头来,静静看着,脖颈白鹭一般。
丰振定在那里,手中的扫把“啪”的一声,掉了下来。青衣人抬起头来,双眼一惊,丰振见了,腿颤颤地,禁不住向那人走去,嘴里念叨着:“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雨。”
那人一愣,缓缓转过身来,瞅了一眼丰振,便粲然一笑,这一笑让丰振如五雷轰顶,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如逢四喜,如沐春风,姹紫嫣红的万千苞蕾都在那拈花一笑中怒放。
年轻人回过头来,看着更夫怔愣的样子,“大伯,你,”他蹙蹙了眉,向灯移了过来,一双温柔的眼睛,笑笑地看着更夫“大伯,我这先走了。”
更夫一愣,“好,好,走好。”
风起。梨花落。巷子很安静。
街角处,更夫甩了甩头,“我怎么站在这里?。。唉,人老了,记性怎么这么差。”
在背着他的地方,一个青衣人慢慢地走着。
很多年前。
“丰振,你仵在这里干吗?还不赶紧干活。虽说这里是偏门,你也不能偷懒啊。被管老爷子知道了,打断你的腿。”
“噢,别说的这么恐怖啥。”丰振摸了摸头,“扫把怎么在地下?”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先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