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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点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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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过了分割云南和蜀地的南暮山,一路上清净的只剩了马蹄声。
古道逼仄曲折,马车被摇的像要散架了似的。也幸好点苍的弟子身手不凡,一直让侧边的两个车轮沿着平坦一些的路走,并为未出现被石子绊倒,然后马车分崩离析的失误。
看着那比自己还可怜兮兮的马车,金慕月不由感叹一句,这点苍派是真的穷,一辆马车像是从骆语之爷爷辈传下来的,修修补补撑到现在,还要被拉出来载贺礼。
而这点苍给人家帮派建教典上送的贺礼,也不是什么刀枪剑戟,金银财宝,更不是武功秘籍,神草灵芝。而是两箱子,纯天然无添加的自产菜籽油。
至少这纯天然是真的,因为苍山下那片油菜花的确没人管,是野生的。无添加,金慕月就不敢保证了,骆语之的父上大人是整个门派里的后勤一把手,门派最抠门,呸,勤俭节约的第一人,他亲自过手的菜籽油,便不知道加没加其他的。
总之那两个铁皮箱沉甸甸的,看着像是箱子比油贵的样子……
这处算是刚过了中原的分界线,但又离热闹的腹地城镇相去甚远,众人口干舌燥的又不能多说话,免不得枯燥乏味,真真是让人要皱着眉头喊无趣。
金慕月虽骑着马紧跟在骆语之一侧,但一路上两人谁也未开口说话。
金慕月觉得自己如果开口,便是自说自话还不如剩力气。而骆语之,继续板着一张脸,跟个雕像似的,他本就话不多。
大抵马蹄声太整齐有秩序,金慕月竟渐渐生出了困意来。
可让金慕月找到了打发时间的法子,若是他想睡起觉来,坐着站着,吃着饭走着路,在树上路边,想睡都能睡着,连在师门里也被夸过在此方面颇有造化。
这自然也不例外,在颠簸的马背上。
故而骆语之余光一转,便看见一旁马背上皱着清秀眉毛打着盹的少年,少年合着眼,嘴唇一抿一抿的,好似随时都能寻周公去。
金慕月身形一晃一晃的,又像是快要掉下马背,却又见他稳稳的抓着缰绳。
骆语之忍不住了,生怕他摔下来。转过头对着金慕月说了三年来,第一句,超过三个字的话。
骆语之本来想问问他到底为何死乞白赖的留在点苍,开口却成了:“阿左最近是怎么了?”
去他的阿左,不就是总装病!还问这个做什么?
骆语之问完就后悔了。
金慕月清醒过来,看着他。门主,说话了?不可能!三年来自己与他搭话,他从来只说,好,嗯,可以,对之类云云,甚至板着个脸不理会,然后用眼神狠狠瞪,跟看他杀父仇人似的。
而且事实上金慕月不但并非他杀父仇人,反而跟他父上大人关系不错。因为金慕月轻功好,骆语之的父上大人正好缺个能给他下山存钱跑腿的。
一攒几个大子,也只有金慕月愿意跑了。因为其他弟子都脸皮薄,觉得丢脸。唯有他,为了能引来骆语之的注意,连脸都装口袋了。
话说回来,方才骆语之那句话,金慕月觉得似梦非梦,闻言不及回答,思索了半天又觉得是真的,错愕的盯着骆语之的侧脸看了半天。
难道是做梦?
他听错了吧?
但是骆语之竟然在跟他说话?
他分明问了,阿左怎么了?
虽然开口提及的是别人,但毕竟真的是在与他说话!
一时,深蓝辽阔的长空上几只苍鹰还在盘旋,古道上只剩了阵阵马蹄声与风过树梢留下的哨音。
不得不说此景别有一番韵味,但此时越发衬的周遭寂然的状况,却显得是那么煞风景……
见那边的少年只瞪着他看,半天没个响应。
骆语之顿时尴尬,扭过头去,扬了扬短鞭加快了马儿的步子,作淡定状,心下却是懊悔无比。
如此看来,这么多年倒是他自作多情,杞人忧天了。
金慕月待他已经变得如此淡漠,现在已经不加理睬。不过是整天给众人装可怜,想报复他罢了……他居然觉得那个采花贼出身的少年,会是真的可怜?
可为何三年来,少年变化如此之大?这……莫非是因他之前那样躲避他,然后惹他不快了?
而等那边的金慕月缓过神来,才发现骆语之已是若无其事的走了老远。
原来方才他看着自己,是在等答复!金慕月才明白,那句真的不是做梦,顿时肠子都要悔青了。
暗暗掐了一把自己大腿,他腆着脸又凑上前去,千言万语已到嘴边,最后却是满腹犹豫作祟,一句话也没讲出来。
金慕月心中大喊,不是说好要做叱咤江湖的采花大盗吗?竟然在这人面前,一句话也说不出!
骆语之看他神色纠结,开始回想自己方才问的那句,是不是叫他感觉不适了?
阿,左,最,近,怎,么,了。细数了一遍,骆语之觉得这几个字眼,是完全没问题的啊!
等到一行人去一路边的荒郊小茶寮歇脚,金慕月才咬着牙,恭恭敬敬拿来茶碗道:“门主,请!”
因为紧张而语气僵硬,硬是让骆语之听出了一些不情愿来。
“哦,多谢。”骆语之也不知怎么脱口而出的道谢,本来对他只消点头便好。
大抵是少年的那么一番反应举动,刚刚让他想的的确有些走神。
“唔。”
金慕月一时没忍住,放下茶碗就跑了出去,心中波澜一时难以平复。
骆语之还未接过,看少年把茶碗啪一声放到了桌上,匆匆跑了出去。
脾气还大了?骆语之想。
而此时跑出去的金慕月满脑子都是:他居然又多说了三个字!而且这次,终于不提那个劳什子左护法了!啊啊啊!
他说,多谢……嘻嘻。金慕月想一遍,笑一遍。
茶寮里的小二出门倒水,斜着眼瞥见了那一副神色激动的跟开水沸了似的,又无端抱着树傻笑乱蹭的少年。
不由得心中惋惜,多好清清秀秀一个少年郎,结果是个傻子,还没人关心。
等他去给点苍的弟子添茶水时,对骆语之低语一句:“同你一道的孩子,还是应该多照顾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