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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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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缒推开紧闭的宫门,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芬芳扑面而来,他不由得恍惚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种梦幻般的气味更加浓郁了。定了定神,他秉着呼吸踏进了这久违的宫殿。殿门吱呀一声在身后关上。
明明是大白天,皇帝的寝殿里却没有一丝光亮,沉沉的黑暗犹如夜色般笼罩着整个宫殿。莱缒的脚步声在静谧的室内响起,远处的窗幔被内侍轻轻掀开,“陛下,二皇子殿下来了。”
“咳…”床幔后残喘了一声,“掌灯。”
“诺。”
很快,一点橘黄色的烛火便驱走了近在咫尺的黑暗。
将烛台放在床边的雕花几上后,训练有素的内侍随即便无声无息的融入到窗幔后的黑暗里。
莱缒,就着烛火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帝王,厚厚的锦被下他那消瘦泛白的脸色透出一种掩饰不住的死气,随着那抑制不住的忽强忽弱的呼气声,仿佛生命的灵气都要被他全部呼出。
这是他的父皇。然而,此刻他的眼里却全然没有一点泪水,甚至连同情的泛红也没有。就好像面前油尽灯枯的人不是自己的至亲,甚至不是自己曾经认识过的任何一个人。可能,所谓的亲情,所谓的企盼,都在漫长的岁月和无尽的等待之间消耗殆尽。也许当失望这种情感都变成一种奢侈的时候,眼里就会流露出来此刻莱缒眼中的讽刺。
“辅佐你大哥,好好治理千正王朝。这是,咳,这是尔的使命和职责,尔知否?。”
“诺。”
“周边的小国……这些年,尔做的很好。要像这样誓死捍卫王朝的领土,犯朕王朝者虽远必诛。”
“诺。”
帝王轻轻呼出一口气,语气似是软了下来,又是后继无力。“今年你已二十有三,出征也已六载,虽有战功,往日再不可骄躁,蛮横,一定协助你皇兄……”
帝王努力睁着昏沉的眼睛,想要看清楚自己多年未见的儿子。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未真正关注过他,而今日薄西山之际,猛然却发现自己这儿子竟是这样深沉,不可测,那一身杀伐之气犹如实体般透过沉沉的香气向自己逼压过来,他感觉越发喘不过气来了。他突然有些担忧,多年四处征战锤炼过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良善之辈呢?只希望,只希望能对无辜的人多几分仁慈就好了。希望他不会记的多年前的流雪一家就好,这么多年他应该已经忘记了吧?流雪呀,流雪,很快朕就可以去陪你了,朕去那边找你,下辈子许我可好?
日暮中的帝王只觉得脑子更昏沉了,什么也想不明白,一切都是梦中的迷离,“不管怎么说,一定要仁爱。”
“诺。”
皇帝似是又沉沉的睡去。
出了宫门以后,莱缒清醒了很多。又是一个深秋,距离自己离开皇宫已经六载,如果不是皇帝病重,自己也不想要回到这个地方。他回过头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背后华丽的寝殿,雕栏画栋,却只是一个萧索的地方。
“殿下?”宫门外等候的侍卫快步上前。
莱缒看了他一眼,“去琼华殿。”
素白描着金花的手绢攥在手中,轻轻拭着眼泪,煜窈公主有气无力的哭着。轻轻的抽泣声从手绢后袅袅的传了过来。
皇后被她哭的心烦。“好了好了,你再哭,你父皇的病也好不了。”
“灵儿就是不明白,明明灵儿每天都有为父皇祈福的,怎么…”
煜窈公主眼里噙着泪水,哀哀地道,“一定是灵儿做的还不够,我,我多么希望能替父皇受苦啊。”
皇后望着自己最小的女儿,心里感慨万千,这个孩子真是善良又孝顺,明明自己身体不好却偏偏每天都坚持早起诵经为皇室祈福,这么多年一直修桥铺路,王朝有什么天灾的,自己还自开金库去捐补,历朝的公主注重的都是打扮、穿衣,而自己这女儿却成天到晚想着如何积德行善。哎,自从他父皇病了以后,更是天天亲自熬药,早晚诵经不断,捐了几十间寺庙铺了上百条路,搭了若干条桥。竟比当朝一品大员都要忙上几分。几个月的时间本就消瘦的她更是清减了不少,皇后瞬时有些心疼。
这个傻孩子,自己身体自小就不好,她难道不知道为什么吗?想到这里,一股怒火从皇后心中燃起。还不是因为那个嫁为人妇的狐媚子步流雪,若不是这个该死的贱人迷得皇帝五迷三道的,自己又何至于对付她呢?明明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一点证据也没有留下,料想皇帝也无法定自己的罪,却没有想到这个冷心冷情的帝王竟然真的不顾自己作为皇后的尊严和骨肉亲情,而将自己的女儿关进冰冷的水牢里三天,若不是最终忍下了这口气,被迫把封陵香给了步流雪,莱灵只怕得死在水牢里,成为开国以来第一个未及笄便变惨死地牢的公主!
步流雪,步流雪!尽管这么多人深爱着你,可又能怎样?身种封陵香的你难道就以为真的可以永别坟墓了吗?最后还不是身死灯灭!哼,即使天赐你名“步流雪”,本宫也有本领能让你的血流个干净!
“母后?”公主轻轻摇了摇皇后的胳膊。
皇后面对这个女儿时,总有几分愧疚,“灵儿,你可别劳累了,你父皇身体如何是天命,你是干涉不了的。”
煜窈公主的眼睛又红了几分。
皇后叹了口气,“你自己身体向来不好,每年冬天都是最难熬的,这转眼天气又凉了……若是封陵香还在,定能治好你,可…”皇后的眼睛也红了。“是母后对不起你!”
“没有,这不怪母后,是灵儿福薄…”煜窈公主握紧了母后膝上的手。
“报,莱缒殿下觐见。”宫外有人高声传唤打断了皇后的思绪。
“煜窈,你先下去吧。母后有些事情要与你皇兄商榷。知道你思念兄长,过后便让你皇兄去找你。”
“母后,那灵儿就先退下了。”煜窈公主拭去眼泪,行了个礼,在侍女的搀扶下离开宫殿。
“传~”尖利的内侍声音传的很远。
莱缒踏进宫门的时候,眼里不禁有一丝动容,那高坐在宫殿正中央的就是她的母亲,母仪天下的皇后。她还是那么端正,那么坚毅,一人定定的坐在熟悉的鎏金椅子上,似乎天下没有任何的事物任何的人可以打倒她。
琼华宫里的陈设比起帝王寝殿不逞多让,空气却很是清新,皇后的宮里最忌讳点熏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如果皇后要移驾到别的宫殿里去,那么这个宫殿的侍女定会提前熄灭熏香,打开门窗。
莱缒走到距离皇后几米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他正了正身形,对着他的生母行了大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定定的坐着,她的位置较高,微垂着头看着分别六年的儿子。六年的时光,这个孩子终于长大了,皮肤变得黑了也粗糙了,眉宇间是与皇上不同的粗犷与坚毅,这就是边疆锤炼的结果吧。皇后很是满意。
“见过你父皇了?”皇后沉沉的问道。
“是。”
“可有想法?”
“父皇殿中空气不通,应除去熏香,打开门窗。”不知为何,莱缒又忆起了那梦幻一般的香气,丝丝袅袅似乎还萦绕在鼻端。忽的,又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回答的似是不妥。
“呵,你父皇最爱的便是这熏香,说是有种昙花的香味。”
莱缒眼睛一跳,他似乎看到皇后本来轻轻搭着的手突然抠住了扶手。
“你父皇的病他自己也清楚,御医已经尽力了也是回天乏术,这次紧急召你回京的原因你自是清楚。”皇后缓缓道,“只有你那可怜的妹妹还幻想着她的父皇能够好呢。”
莱缒抬头望着前方的母后,觉得她的眼睛就像发饰上的明珠一样,明亮而冰冷。
“你的妹妹今年已经十七岁了,早已及笄,按道理已经该谈婚论嫁。”皇后道,“但是自从儿时大病一场后,身体就孱弱不堪,一直以来汤药不断,实在是令人忧心。”
“儿臣愿为母后分忧!”
“远在垌郡有山庄名为竺雪,此庄少主竺流金身携本宫祖传之宝,你将此子带回宫中,让他将欠了本宫和公主的宝物还回来!”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