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公子》棠喻

5、安排

　　卫长风想起那天柳宾的话，继续道：“只是，这孩子天生一段冤孽，要注定在他身上，谁也躲不开。”
　　柳宾略略扬眉道：“想必你也没有料到，这段算出来的冤孽，竟然应在了卫芾的身上。”
　　卫长风紧锁眉头，抬起修长的手指一把推乱面前的棋盘道：“若知今日，我绝不会让他带卫芾上山！”
　　柳宾听见卫长风这样说，再配上卫长风的愁眉苦脸，随性大笑出声道：“哈，你一个已入化境的修行人，怎么入了这样的执念？这冤孽，不是今日，就在明日，正如同他必是你的弟子，不在今生也在来世。这世上没有能躲得过的冤孽，你何不遵从本心来得好？”
　　卫长风将柳宾的话放在心里细细琢磨了一遍，恍然道：“你说的是。”
　　柳宾含笑点了点头，却忽然又咳嗽起来，直咳嗽得一张脸都泛了红。
　　卫长风连忙起身站到柳宾身后轻轻拍了两下他的背，道：“你这身子，也是差到没边儿了，丹药可都吃了？”
　　“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吃来吃去也没什么用。”柳宾饮尽手边一杯茶，轻声笑道：“你别在这没用的地方费心了，还是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我先回窅然峰了。”
　　卫长风道：“恭送了。”
　　柳宾摆了摆手便腾云而起往窅然峰方向而去，却在云上忍不住回头看了卫长风一眼，见卫长风笑意昂然已无忧色，方才放心地走了。
　　卫长风送走柳宾，又重新坐到石凳上，抬袖一挥将推乱的棋盘复原，方才指尖掐了个诀唤林皎来。
　　林皎不知卫长风何事，放下手头事情连忙赶来道：“师尊。”
　　卫长风浅笑道：“子辰，你是不是跟你则兰师弟说了什么？”
　　林皎神色一变，倒是什么都不解释，双膝跪地道：“是，请师尊惩处。”
　　卫长风见他毫不推诿心中十分满意，只摆摆手扬起一双剑眉道：“当年为师也算是整个玄门数一数二的丰神俊朗，在你眼里竟然是这般的凶神恶煞，怎么一下子跪下了就要我惩处？”
　　林皎道：“弟子不敢。”
　　卫长风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林皎惊诧地抬起头来：“师尊！？”
　　卫长风心中十分满意林皎的反应，便道：“你只把则兰当做自己家孩子。自己家的孩子若是有了什么烦心事你自然也要想尽千方百计把这烦心事解决掉的。长痛不如短痛，你想得明白。”
　　林皎愣了愣，才重新叩首道：“是。”
　　“咱们天水峰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磕头的规矩？你也磕头，则兰也磕头，改日停云出了关是不是也要来我面前好好磕几个头才算？”卫长风道：“你们成天地跟扶摇峰的那些个弟子一道功课，本事我没看出多少，倒是把掌门师兄的规矩学了十成十！”
　　林皎连忙起身道：“不敢。”
　　卫长风不睬他，继续道：“既然你觉得这样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
　　他低声同林皎将卫芾的情况一一道来，随后道：“既然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那就至少让现在问心无愧，至少到最后不会后悔，你说是不是，子辰？”
　　林皎扬起笑容，竟是同卫长风一般无二的肆意俊朗：“是，师尊。”

　　卫荀一路自潮来阁跌跌撞撞走出来，来路正见到一个挺拔冷峻的白衣男子。
　　卫荀愣了愣道：“停云师兄。”
　　沐冷见到卫荀这般，便停下脚步皱眉道：“怎么回事？”
　　卫荀知道沐冷一向少言寡语，道：“没有什么事，师兄不必为我挂心。”
　　他说完见沐冷还是皱着一双剑眉，便勉强笑道：“师兄这是出关来见师尊吗？”
　　沐冷点点头，见卫荀这个样子明明就是有事却还不想说出来便不再勉强他，心里思忖道：“别急，有事可寻我。”
　　也许是常年在寒冰之间修炼，沐冷的声音仿佛从冰纹之间穿过，低沉中带着一层凛冽的寒气，又兼他说话时短促有力，常常叫小辈弟子听个字便打个激灵。
　　卫荀任由一层浅薄的笑意在脸上晕开，道了一句：“好。”
　　沐冷向来不是多问世事的性格，故而心里虽有些放心不下也不多问，点点头示意一下便上了山。
　　他从小到大体质偏寒，常常借着天水峰上藏着的一块寒冰玄玉修炼，大多数时候只有卫长风授业时才会同林皎、卫荀一道。不过在他眼中，卫荀从小就是个好脾气的人，心平气和，从不与人生口角，也不为了什么情绪波动，因此沐冷心里存了一层疑云打算到了潮来阁问问卫长风是不是师尊为了什么把好好的则兰师弟给训哭了，则兰师弟可是小师弟，哪能跟他和子辰一样随便呼来喝去的？
　　卫荀别了沐冷往碧桐深处而去，见院中无人方召来问鹤道：“阿芾去了哪里？”
　　“去了藏书阁呢，”问鹤笑道：“阿芾可真是爱看书，放在人间没准能中个状元呢！”
　　他生性活泼开朗，笑起来活像阳光，倒一点看不出渡鹤身上那种缥缈的仙气。
　　卫荀听得他这样说，想到卫芾当真算是绝顶聪明，若是放到人间没准还真是人中龙凤了，心中仿佛被开了一道窗户变得敞亮起来：“阿芾左右平时无事，看看书也好，状元都是文星护佑，哪里能真落到他身上？我听说，你同宗里的外门弟子十分交好，不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问鹤连连拱手道：“真人说的哪里话，有什么事直接吩咐我去做就好。”
　　卫荀一边在心里忖度着一边说道：“阿芾之前同我说想去人间看一看，我便想能不能给阿芾在凡间置办一处宅子，添几个机灵的仆人，让阿芾空闲时便能去人间晃一晃？”
　　“真人想必是要给阿芾个惊喜了？”问鹤笑道：“不知道真人有什么要求，我也好去办。”
　　卫荀也不去看问鹤神采飞扬的脸，只垂眸道：“我听说天下安定，如今掌管天下的是裴氏，国号为周，定都在耀京城，宅子就在耀京吧，也不必与那起王孙贵族在一处，我看同些才子文人倒很好，再就是宅子里刻些安宅除祟的阵法也就是了。仆人也不必太机灵，本分护主最重要。阿芾喜欢书籍字画，那书房一定要修的好些，他又喜欢兰花同海棠，倒是在院子里多种一些。还有厨子，要挑会做糕点花样的。”
　　卫荀慢慢说了一堆，问鹤便一一记在心里，末了笑言道：“真人吩咐的这么仔细，那像是给阿芾做游玩去处的，倒像是要阿芾长长久久住在那都不觉得不舒服了。”
　　卫荀心里狠狠一颤，道：“你且去吧，让他们抓紧些。等阿芾生日时我带他去看。同你那些朋友也说好了，我不叫他们徒费心思银钱的。”
　　问鹤道：“真人说的什么话。他们有入世的，在朝中作威作福的很，恨不得让凡人皇帝供起来呢，哪里差这些，能帮上真人他们才算高兴呢。”
　　卫荀还似往常一样与他玩笑道：“你同渡鹤一起长大，渡鹤的稳重你一点没学来，这些话却说的这么顺溜，该叫渡鹤好好教教你。”
　　问鹤瞪大了眼睛，随后道：“真人您忙，我去办你交代的事了。”
　　“别告诉阿芾。”卫荀低声嘱咐道。
　　问鹤笑道：“知道呢，这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