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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琴之异1 ...

  •   扬州三月,梨花淡白,柳色深青,已至春光渐盛时节。
      卓府侧庭,明月楼高,正对着满庭梨花似雪。透过疏朗轩窗望进去,楼内有位白衣如雪清秀俊逸的年轻公子,正在窗前长案上打开一个包裹。
      蓝色粗布的包裹一打开,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古琴。
      琴长约三尺六寸五,宽约六寸,厚约二寸。依凤之身形而制成。桐面梓底的琴身,遍体漆黑,光泽鉴人,绘满细密隐约的祥云暗纹。琴背刻有两行阴文鎏金隶书的楚词体诗句:“华山之桐,斫其形兮,冰雪之丝,宣其声兮”。这张琴,仅从琴形而言,便可谓通身是韵。白衣公子一见之下便目露赞赏之意,旋即信手一拂,有心试弦品音。
      然而,手指轻拂后,泠泠七弦上,竟无一丝微响之声,白衣公子不由一怔。片刻怔仲后,似乎不相信自己的听力,再次拂手试弦,依然是弦动琴静无声,他满目诧异之色。
      “卓公子,这琴怎么看都是一张好琴,却偏偏弹不出声音来。您说这是怎么回事呀?”
      说话的人是案前立着的一位中年男子,圆圆的胖脸上,满面疑惑不解的神情。
      卓公子不答反问:“未知此琴周掌柜何处得来?”
      “是一位来敝店投宿的老者的遗物,他是异乡人,少小离乡暮年归,谁知途经扬州,一病不起,最后客死在店中。我检点了一下他的随身行囊,真正身无长物。除了两套换洗衣裳,就只有这张琴。有心要卖了琴替他张罗身后事,谁知这琴竟弹不出声。这扬州城里,琴之一道唯卓公子您是个中翘楚,所以小的冒昧前来,请卓公子给鉴赏一下此琴。可还值得几两银子?”
      “琴质重在音色,无音色便无音韵。这张无音无韵之哑琴,还谈什么值钱与否,简直与枯枝朽木无甚区别。不过,”卓公子再次拂了拂琴弦,沉吟道:“七弦完好,却三音不鸣。这张琴……真是有些蹊跷。”
      周掌柜大失所望:“依卓公子之言,此琴一文不值了?我还想拿它换几两银子替那老者料理一个略象样点的丧事,如今看来只有一张破席葬到乱坟岗去了。”
      “周掌柜,你既有这份心,那给你十两银子,这张哑琴我买下来好了。老人家未能叶落归根,客死异乡,实在晚景堪哀。你替他置一口好点的棺材,先不急着入土为安,暂寄放到城南义庄去。万一有他的家人找来,也方便运灵归乡。”
      “好好好,卓公子,您真是善心人啊,我替老人家多谢您了。”
      周掌柜千恩万谢地告辞,卓公子独自面对着桌上的哑琴,满面沉思。
      这时,有一青衣小厮叩门入室:“公子,殷公子来了。”
      卓公子闻言喜上眉梢:“快请。”
      一位肩负长剑、身形挺拔的轩昂青年走进屋来。一身风尘仆仆,可见是万里跋涉而归,但双目依然晶亮,不见半点疲色。
      卓公子迎上去:“若扬,你一去关外就是大半年,总算还知道回扬州。”
      “差点就不想回来了,大漠沙如海,风光雄奇壮丽。难怪自古关外塞北多出英雄豪杰之辈。实乃天造地孕,一方山水养一方人。像这黛瓦白墙锦山秀水的江南,灵气有余,豪气不足。罕见慷慨悲歌之猛士。”
      卓公子认同:“两地风光一奇一秀,风气亦随之迥异。所以有人道江南多才子,塞北出圣人。”
      青衣小厮奉上茶来,殷若扬接过去喝一口,眼神一瞟,看到案上的琴:“咦,卓大才子又添了一张新琴啊。你还真是爱琴如命,但凡有好琴都忙不迭地买回来。你这明月楼里,都藏了多少张琴了?”
      “若扬,这张并不是好琴。你听。”卓公子拂动琴弦。
      “怎么……什么声音都没有?”殷若扬放下茶盅,愕然地也上前一拂。他自幼习武,手指修长有力,微微一勾,琴弦颤如风中游丝,却静默无一丝声响发出。
      “逸非,这是怎么回事?”殷若扬不太懂琴,只有问身旁懂琴的好友。
      卓逸非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头一回遇上哑琴,琴弦琴轸都是好好的,却就是弹不出声来。”
      “那你从何处买得?”
      卓逸非把来龙去脉说与好友听,殷若扬听罢眉头一皱:“客死异乡的老者,遗下这么蹊跷的一张琴。逸非,我觉得这琴来历不明,又透着古怪,你别留着它。”
      卓逸非不以为然地笑道:“不过一张哑琴而已,若扬,你未免多虑了。”
      殷若扬正想再说什么,房门被人轻轻叩响,随即吱呀一声推开。门外人未至,已闻环佩锉锵、兰麝芬芳。他不由把到嘴边的话都忘了,循声逐香地望过去。只见一位妙龄少女正倚门而立,眉目如画的脸,轻匀着梨花淡妆。双目顾盼间,熠熠如星子。
      “表哥,殷公子也在呀!”
      看见有外客在,养在深闺的少女似乎有些难为情。她略退半步,侧身以对,低下头去绞着手中一方帕子。双颊颜色桃花红。
      “春浓,你进来呀!若扬你也见过的,就叫殷大哥好了,别老是公子公子的。”
      春浓遵令改口道:“殷大哥。”并屈身行礼。
      “柳小姐。”殷若扬忙作揖回礼。
      “殷若扬,我表妹都叫你大哥了,你倒还叫什么柳小姐,正经叫柳小妹好了。”
      殷若扬却不肯再改口,岔开话道:“逸非,一回扬州就先到你家,这会我也该回自己家去了。改日再来拜访。”
      “那好,你先回吧,你一去大半年,殷伯母着实挂心得很。我也不虚留你了。”
      殷若扬告辞而去后,卓逸非走到柳春浓身边,捏一把她身上的衣裳,道:“虽说三月了,春寒犹未去,你怎么就把衣裳减下来了?回头受了风寒,又要看太夫吃药了。”
      “表哥你说得是,我这就回房去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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