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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信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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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转身,一个黑景陡然出现在眼前,“哎哟”闻竹吃痛惊呼道,撞了个正着,头敲在他身上,好痛。
她低过头揉了揉额头,动作做得大大咧咧,好似满不在乎,心下却着实沉了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就连最渺小的要求,恐怕也难以满足了!
“你心情不错,对着窗户也能笑得这么开心,”他声音并不低沉,还很温柔,略带调侃地说道。
闻竹想,有些人在暴怒时所表现出来的恰恰是平时少见的温柔,他应该就属于那种人,这么说来,他现在心里应该是暴怒才对。
“对呀!”闻竹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为什么?”他竟也跟着闻竹笑了笑,做出一副疑问的表情。
“那还用问,”闻竹手摆了摆,“因为我阴谋得逞了!”说罢间又笑盈盈地看着他。
“嗯?说来听听,”他再次对闻竹笑笑,又是用着疑问的口吻说。
“毒是我下的,我讨厌你的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用情不专,所以下毒想杀死你,不料顾佳丽替你挡了下来,没杀死你杀死了你的孩子,我也心满意足了!”闻竹口无遮拦地乱说一通,哪个罪名最能致命就偏往哪里说,反正横竖不过一死,死也要死得潇洒,要有气节,一边说着,闻竹还一边手舞足蹈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奔了两步,以示心情愉悦。
人到了绝望之处就是这样一种心境,不想解释,没有解释,没有想法,只想来个痛快,索性破罐子破摔。
说完了,闻竹转过身来,咧开嘴,笑盈盈地看着他。
可他却没有再笑,只是看着闻竹,目不转睛地看着闻竹。
闻竹仍在笑,她想,她一定要保持住,不让自己流露出恐惧和害怕,“吕詹,她准备好了,你要杀就杀吧!”她斩钉截铁地说道,犹如视死如归。
他慢慢朝她走近来,面无表情,脸色阴冷得可怕,她想他肯定是怒到了极点,肯定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嚣张过,做了罪该万死的事还在他面前表现得洋洋得意,在他面前大放阙词,唯恐他不知道似的。
她看着他慢慢朝自己靠近,努力把笑容咧得更甚,也努力做到坦然,却发现自己还是心有余悸,她的身子开始颤抖走来,她极力地控制,极力的要求自己不要发颤,她在心里极力地对自己说:“不要抖,不要抖,坚持住,死亡没有什么好怕的!”然而所有的暗示都似乎失去了作用,她所能感到的是自己的头越来越晕眩,四肢开始发软,心脏呯呯直跳仿佛要撞穿胸口破体而出,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喉咙开始发颤。
闻竹用尽全力,努力保持着站直的姿势,可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着颤,她努力咬着牙,不想让自己发出声响,但她分明听到了上下两排牙相互不断撞击时发现的“咯咯”声,而且眼睛开始模糊起来,他就在她面前,但她却看不清他的脸,她在笑,她还在笑,可是却感觉那笑容越来越僵硬,慢慢地,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在笑,只感觉肌肉扯着无法听她指挥,她想笑,她真的想笑,她想,如果他重新走过来一次,她肯定不会抖得这么厉害了,她肯定会笑得更加灿烂。
闻竹眨了下眼睛,想将眼睛变为清晰,可是怎么也没有用,反而还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眼前的人,闻竹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已然发抖的身躯,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发现脸颊两侧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
她笑着对自己说,真是没用,胆小成这样,以后还怎么做大事!
虽然不争气的眼泪已经暴露了她心中的害怕和恐惧,但她仍然看着他,虽然眼前一片模糊,但她相信,她的眼睛,一直盯着他,没有转开过。
她看不见他的动作,只是感觉有个影子缓缓地抬起,她想,是他伸出手来了……
可是,并没有闻竹想像中的,他用手掐住她的脖子,而是感到有一只温润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柔柔的,软软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温暖与溺爱。
“以后,不许这样作贱自己,”他眼中透着怜惜,淡淡地说道,“你这样说,我会心痛!”
他此话一出,闻竹眼中努力吞咽的眼泪顿时如决堤似的,喷涌而出。
一种温暖由他的指尖绢绢传来,闻竹霎时有种想要依靠的感觉,“我不想死,我还没有活够,毒不是我下的,我没有想害你,也没有想害你的孩子!”她低着头啜泣出声。
他抚摸着她的脸的手缓缓移向后方,轻轻压住她的后脑,向他靠近。
闻竹借着这股力量,将头挪到他肩头上,埋进他肩颈处,仍是泪流不止,“我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做,顾小姐让我帮她把补品送过来,我只是代她把补品送过来,”闻竹越哭越厉害,眼泪鼻涕一起沫到了他的身上,说话也不注地打着嗝,“我认为我可以不怕死,可我发现我还是怕的,我不想死,没有人会相信我……”
“只要你说没有,那我就相信!”
他将闻竹拥在怀里,闻竹伏在他的肩头,委屈一下子幻化成了泪水,喷涌而出。
“你真的相信我?”闻竹呜咽着,对他充满了感激。
“我对你的信任,胜过一切,”他用一种轻快的声音说道。
闻竹停住了哭泣,抬眼看向他,他眼中除了怜惜,还满含真诚与恳切,闻竹心下顿时思绪万千:浅闻竹啊浅闻竹,你何德何能,竟让这个男人对你如此?
顾佳丽的情况很不好,需要尽快送到医院进行治疗,所以次日大家便离开银园,返回上海。
顾佳丽身体虚弱,由壮实些的仆妇背了下楼来,闻竹和沈碧清跟在她的后面,下了楼来,便见吕詹正坐在厅中的沙发上,左腿搭在右腿上,微靠在沙发上,眉眼正视着这方,不苟言笑,大有不怒自威之态。两旁站满了毕恭毕敬的仆从,厅中人虽多,但听不到一点声音,气氛井然,让人不寒而栗。
有随波逐流之感,闻竹也做出低眉顺目之态,跟着走了下去。大家下了楼梯,吕詹便起身,闻竹起初认为他会顾念旧日情怀,让顾佳丽同他乘坐一辆车,然而,当虚弱的顾佳丽经过吕詹身边时,吕詹只是给身后的管事打了个眼色,那管事便领着背着顾佳丽的仆妇走出厅去,而后吕詹便看向身后仍然站着的沈碧清和闻竹。
“你坐阿来那辆车,”吕詹对沈碧清说,不紧不慢,语调轻缓,却是不容抗拒。沈碧清低头“是”了一声,便不敢再说什么,向户外走去。闻竹见她走了两步,低头瞟了一眼闻竹,却仍是没有说话。
“那我呢?詹爷,”闻竹低着头恭顺地问道,毕竟这时的气氛深严,不似和他单独一块时无拘无束。
“跟我走,”他转身严声说道。
“这不好吧?”闻竹瞟过周围垂目站着的仆人,见她们也神色不善地瞟着自己,于是小声地说道。无论如何,顾佳丽痛失爱子,吕詹于情于理在此时都应该做她的依靠,给她关怀与爱护的,而闻竹也相信,她此刻最需要的,无疑是吕詹。但是,此时吕詹居然让她这个在众人眼里的“恶毒女人”跟着他,众人必定议论纷纷,说不定都在猜测她是用什么手段迷惑了吕詹,竟然将自己的杀子之仇不闻不管,还一如继往地宠溺着她。
吕詹看出了闻竹的担忧,鹰目抬起往左右一扫,两旁众人便赶紧低眉顺目恭敬地垂手站着,不敢再有异动。
是呀,只要有吕詹护着她,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吕詹见闻竹仍是瞟着众人,没有动向,似乎对他们仍有畏惧,索性一把拉住闻竹,将她拽出大厅,塞进他的车子里。
被他狠狠丢进车里,闻竹被摔得七浑八素,但心中却阵阵暖流上涌,这个男人说话常常不容抗拒,做事也是独断专行,但被他强悍而霸道的宠溺呵护着,让她觉得幸福离她是如此之近,感觉真的很甜很美。
下了山来,天气仍是炎热难挡,虽然还是清晨,但明晃晃的太阳已经将地面烧得焦灼。闻竹看了看身旁的吕詹,见他靠着背椅又目紧闭,仿佛已经进入梦乡一般。她摇下车窗,车开得不算快,所以只感觉风是徐徐吹进来的,凉爽怡人,看着从车窗外向后退去的一排排杨柳树,想着短短几月内发生的刻骨铭心的件件遭遇,她心中开始惆怅。
车终于从田园诗般的郊区驶进了市里,但还不是繁华路段,街上只是熙熙攘攘地有少数行人在走动。
“吃,是为了活着,吃金氏酥饼,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两行摆放于街旁的标语吸引了闻竹的注意力,闻竹伏在窗前,随着开动的车子,头渐渐偏向后,努力寻找着这是哪家店子的广告语,最后才终于看清那家店的招牌,那用楷体方方正正地写着“金氏酥饼”的招牌悬挂于店门之上。
“雷衍,停车!”吕詹突然淡然出声。
车“呲——”地一声稳稳停在路旁。
“下去到金氏酥饼买份糕点来,”闻竹看过吕詹,见他头仰着,微眯着眼睛,对名为雷衍的男子说道,却不看闻竹。
雷衍下车,绕过车身走进那家酥饼屋,闻竹跟着他的身影看向后方,这才发现紧跟他们身后的并不是沈碧清或顾佳丽的车,而是几辆坐着吕詹保镖的车。
不一会儿,雷衍出来,手里提着一盒用精致包装合包着的酥饼。
他上车后看了眼吕詹,从余光中,闻竹看到吕詹向他使了个眼色,他便将酥饼递给了闻竹,嘴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吐出音节,是个“给”的意思,闻竹看着他,他的眼神冷冷的,同样也是面无表情。
闻竹接过礼盒,盒子很漂亮,还系着蕾丝的带子,闻竹抱着它,摩挲着,心里却仍在想着那句话——吃,是为了活着,吃金氏酥饼,是为了更好的活着。闻竹吃了它,就真的能更好的活着吗?
“想吃就打开来吃!”他说道,闻竹看向他,见他微微朝她一笑。他终于又笑了,只是一天的时间,怎么感觉上次见到他笑仿如相隔万年?
“嗯,”闻竹重重地点过头,心中暖流再一次涌动,而眼中却充溢上许些泪水,幸福的泪水。
闻竹小心翼翼地将礼盒打开,里面的酥饼竟是做成各种形状各异的小人儿模样,高矮胖瘦各不相一,十分的可爱。
“可真漂亮,还有点舍不得吃!”闻竹啐啐然地念道,看过他,见他面上浮着淡淡的浅笑看着她,仿佛在等待着看她品尝酥饼一般。
“你要不要尝一块?”闻竹问道,心情愉悦了些,伸过手去递给他一块。
他摇了摇头,然后又冲她示意了一下,意思是让她先吃。
她也冲他一笑,将手退了回来,毫不客气地就要将那块酥饼放进嘴里。
“呲——”的一个急刹车,闻竹一头撞在前排靠座上,额头硬硬生疼。
那一个酥饼也哗啦啦地落了满车都是,闻竹看着掉落得满车的酥饼,很是可惜。
“呯——呯——”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雷衍为什么突然停车,原来,他们遇到了袭击。
闻竹转头看过去,他们后面跟着的那辆车停在原地不动,仔细一看,司机已经倒在方向盘上,显是凶多吉少,有人冲到他们车后面,对着这车正要开枪,不知道哪里冲出来几个人顿时将那人制止住。
“不用管它!”雷衍正要下车,吕詹却冷冷地道,止住了他。
“回去!”他吩咐道。
“回去?”闻竹吃惊地询问道,遇上持枪袭击,不是应该迅速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么?通过后视镜,闻竹看到雷衍在那瞬间也皱了皱眉。
“回饼屋,重新买一份酥!”他声音稳沉。
雷衍将车开动,闻竹偏头往后看过去,那男人已被制服得服服帖帖的,手被两人反手扣住,膝盖弯曲下脆,嘴里却桀骜得很,仍破口大骂着吕詹,说吕詹不得好死,他二十年后仍会来找他报仇云云,闻竹听闻又偷眼看了看吕詹,见他此时又闭眼假寐,似没有听到任何声响动静一般,悠闲自得。
不难看出,吕詹确实身经百战,充耳不闻的功夫已经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那诅咒诟骂如此难听,而他全无反应,看来发生这种事情是常事。
后面的车堵塞了,不可能再将车倒回去,只能绕其它的路过去,雷衍将车缓缓开动。偷袭他们的人慢慢向后方移去,但是面容还是清晰,他们的说话还是能够听到。
闻竹继续看过去,只见有一个男人用枪指着那已经被制服的男人,在他的额头上顶了一下,说道:“你说,是打这里,还是,”又将他的枪挪到了那男人的心口上,“打这里!”说话间用枪使劲叩了叩那男人的胸口。
“啊——”闻竹见此景惊愕出声,转眼一看吕詹,他闭着双目,头微微后仰,一如继往的气定神闲,看不出丝毫情绪,闻竹看着他,大脑停止了运转,只是傻愣愣地看着他,微张着的嘴也吐不出任何音节……这时脑侧一个温柔的力道将闻竹压了下去,轻轻的,很柔软,吕詹伸出手来,按住她的脑袋,将她缓缓地压到他的腿上。
闻竹侧头伏在他的腿上,感觉他的手缓缓移动到她的耳边,将它轻轻按住,让她听不到外界的动静,霎时觉得外界的声音并不那么明显,对他的心思细腻,她很是感激,但是,仍有几声细微的枪响传入她的耳中,她知道,在她们的身后,一场杀戮正在进行,刚刚还能破口大骂的孤勇男子,现在已经成了枪下孤魂,而她爬在吕詹的腿上,软软的,也柔柔的,感觉一团温软柔腻将她包围,此刻,她想她是安全的,非常安全!但是,那一霎那,瞬时感到心上锥痛,痛彻心扉,一颗心像被人狠狠掏出,重重地扔在雪地里,冰冷刺骨,泪,再也无法控制,毫不留情的滑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