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虫扑倒龙》湛一墨

10、第九章 绝代红颜

　　清晨，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投影到房中的地板上，照得整个房间轻活明亮。

　　“浅小姐，你看这花开得多漂亮，”翠芸一边插着百合，一边说道，“詹爷对你可真用心，这一个多月来，每天都让送花过来。”

　　“上一次是他救了你，这次是你救了他，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自顾自地念叨着，“上次他把你救回来我就看出他对你和对其它人不一样，你昏迷时很痛苦地在梦魇，我看到他拉着你的手紧张得不行，半夜里好几次还碰到他到你房间来看呢，不过奇怪的是你醒来后他倒不过来了……”她似有些想法，“现在好了，你虽然受了伤，但詹爷终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对你的好……我琢磨着詹爷是那种人，就是对你好，可又不想让你知道……”

　　浅闻竹半撑着倚靠在床上，一边听着她的话，一边看着这段时间翠芸收藏的报纸。

　　《赌场英雄本色，红颜舍命相救》一个大大的标题赫然醒目，内容报道详细周全，整整占了一个版面。

　　报纸将整个事件描述得具体周详，显出了吕詹的行事果断、英勇果敢，把他说成是一个忧国忧民的青年才俊，特别是对他的胸襟气量大肆渲染，将他的海量大度和有礼有节描述得淋漓尽致，令人佩服。

　　这些记者不是一般的厉害，不仅对整个事件作了详细报道，而且写得堪比现场直播，竟连吕詹最后那句话也没有落下，只不过，却又添油加醋地篡改了几个字，变成了“我的女人若有事，统统让你们陪葬”，这话说得太过露骨，刚看到这里时，闻竹心呯然跳了一下，很是不好意思，心想，不知道若是吕詹看到报社这样子胡乱篡改他的话，会不会大发雷霆？

　　报社的记者倒也注意社会公德，只是侧重于刻画正面形象，忽视了里面的血腥，对吕詹的惜怜红颜，用情至深也不惜笔墨地大加渲染，说吕詹不仅是上海滩叱咤风云的英雄人物，而且对待爱人也一往情深，说得吕詹整个人既有情又有义，当真是万里挑一的人中龙凤。

　　文中对她的描述也丝毫没有吝惜笔墨，说得她竟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与吕詹情投义合，仰慕吕詹的英雄气度，于是三生石上情定终身。

　　最后还不忘提及她的伤势，说吕詹在门前守了三天三夜，终于情之所动，感动上天，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最后，还祝福她和吕詹有情人终成眷属，百头到老！

　　看过这样的吹嘘，闻竹惊叹不已。外人不知道事情的原委真相，但她却都是清楚的。她哪里是他的人？哪里是他的……女人？想到这词，闻竹不禁心中又是一悸，动容之间又感觉异常忐忑。抬头看见翠芸也乐呵呵地对着她笑，脸顿时火辣辣的，“刷”地一下从耳朵一直红到脖子根。

　　“若她有事，我让你们全部陪葬！”那日他说的话犹在耳畔，虽不如报纸关系亲密，但却仍然感动，而且更让她踏实感激。

　　闻竹想，他那样子说，无非是因为她站在他的身旁，出现在赌场是顶了吕家的头脸，算得上吕家的一份子，而他作为赫赫当家的，应该保全她的生命安全，在他看来，这便好比带头大哥的责任一般，况且她是个女子，把她带在身边却让她受了伤，他必定把这看成是莫大的耻辱，所以，情急之下，他才会放出那样的话！对于这一点，她一点都不会天真。

　　理智地看待问题固然是好，但人往往都是希望自己与众不同，在别人心里占有举足轻重的份量，所以心中也难免飘过许些失落。

　　闻竹使劲甩了甩头，抛掉这种羞耻的想法。

　　“浅小姐，你知道咱们詹爷最后那句话感动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吗？”闻竹脸上出现的红晕肯定被翠芸看在眼里，她故意笑着打趣道。

　　“哪……哪句话？”闻竹脸上发烫，嚅嗫地问道，心里当然明白她指的是哪句。

　　“还用得着我说吗？当然是——我的女人若有事，统统让你们陪葬，”翠芸说得不紧不慢，还故意拔高了音调。

　　“别说了，羞死人了，”闻竹赶紧伸出手来遮住早已羞得绯红的双颊，“詹爷……他不过是英雄气概和江湖侠义……不管是谁受伤，他都会这样……就算是你受伤了……他也会……那样子说的……”闻竹吞吞吐吐，有一句没一句的总算把一段话给说完。

　　听着翠芸又是一阵按捺不住的偷笑，闻竹的心里变得知足起来。不过，她倒是在心里不住地叮嘱自己道：人要有自知之明，应该根据自己的身份和地位量体裁衣，这样才能被幸运之神垂青。她从一个一文不名的逃难者转眼间变成了众人羡慕的浅小姐，已经是风光无尽，应该满足了。

　　“得此红颜，英雄美人引出一段传奇绝代佳话，当之今生无憾”

　　翻过另外一版，她不禁又咧嘴笑了起来，心中亦喜亦羞，亦欢亦愧。

　　喜欢是因为报纸将她说成了英雄一般，爱人遇险毫不顾己，奋不顾身，挺身而出……

　　说到这羞愧嘛？是因为名不符实，让她着实不安。报纸上所说的吕詹，虽并不是全实，但那日所显示出的风度与气量，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的确是如此，那些描述确是中肯，没有半分添油加醋，倒是对她的描述夸夸其谈，让她觉得无地自容。

　　好在报社的编辑为了顾及整个报道的可读性，将灯光骤熄那几秒钟省去了，闻竹暗自偷乐，幸亏省了那段，要不，黑灯瞎火的，她哪里可能看到有人放枪打吕詹，还冲过去替他挡了一枪！瞎扯！如果那样，那她这个红颜英雄的形象就完全不复存在。哎哟！她长吁了一口气，还真是要感谢报社的编辑，谢天谢地，没人知道那只是“机缘巧合”，让她占了一个大大的便宜。既然得此便宜，那她这一枪也没有算白挨。

　　算起来，她竟是大赚了一笔，心中顿时又像吃了蜜糖一般，美滋滋的。她整个身体开始在云端摇曳，现在她浅闻竹救了赫赫有名的詹爷的命，这就是大功一件，在“道”上来说，他们就算是欠了她天大的人情，那么，她现在算是名扬四海，在帮中深名远扬，必定得到帮中那些如狼似虎的“兄弟”敬仰！而以后又有了这座大靠山，那么便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高枕无忧。

　　如意的小算盘越打越过瘾，看来，以后的小日子可以过得悠哉悠哉啦！

　　悠然自得间，缓缓挣开眼睛，看到眼前身材英挺，眉目俊朗的人，闻竹顿时心跳加速，面红耳赤起来。

　　“詹爷，”闻竹叫道，赶紧支了支身体想要起来。

　　“别动，当心碰到伤口，”他说道。

　　见她手上拿着份报纸，拧了拧眉，伸过手来要拿过去，闻竹不好意思，很不自然地想把报纸藏在身后，希望他不要看到。他见闻竹有意藏匿，却似乎偏对她的尴尬视若无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就拿过去看了起来。一边看，嘴也不禁咧开了些。

　　“他们乱写的……我，”闻竹满脸通红，很是惭愧，“我……我哪像……他们说的那样，”她吱吱唔唔地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进去。

　　吕詹看过后，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嘴角轻轻勾了勾，安抚她道：“我已经看过这份报纸，一个月前，”接着又赞扬道：“他们文笔很好，”然后坐到她病床边上，替她捋了捋被子，说道，“不管怎么说，终归是因为我，你才受了伤，还差点送了命，”他还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却没有再说下去，“安心在这里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他盯住了她看着，起初闻竹认为他会又对她说什么，于是她也礼貌地看着他，心下也窃喜一番，他没有追究，没有责怪报纸胡说八道，还安慰着让她好好养伤，那就是默认了她“巾帼红颜”的英雄地位。她想，他真是太有绅士风度了，现在不仅对他佩服有佳，而且对他好生感激。

　　过了半晌，他仍只是盯着她，他颇为怜香惜玉的表情令她开始羞涩，心也不禁“砰、砰”乱跳了起来。见许久都不说话，她低下头，手不由自主的揉捏起被角来，举首无措间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如何应对。

　　“你是先天性心脏错位？”看着闻竹，吕詹开口问道，声音富有磁性。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话，闻竹未及反应，抬过头皱着眉头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先天性心脏错位？”

　　“你不知道你的心脏是在右边？”他看出闻竹也并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皱着眉睨眼看着她问道。

　　见她表情迷茫且疑惑：“医生们在抢救你时，开始粗略查看了你的伤势，一看是在心脏位置，都说没有救了，但你居然还活着，他们都大为惊讶，仔细检查后才发现原来你的心脏和别人不同，不是在左边，而是在右边，”他顿了顿，深切地看着她，声音平静，显不出太多情绪，“所以，你才捡回条命！”

　　“捡回一条命？”闻竹带着颤声，吃惊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的心脏和正常人一样的话，那一枪就恰好正中心脏？”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微微一笑，颇似钦佩地说道：“你命很大！”

　　听着他笃定的回答，闻竹心中既有一丝安慰，也感到很是后怕。

　　忐忑间，只听他吩咐翠芸道：“照顾好浅小姐！”便起身出去了，阿来站在他身后，看着他出去，也看了闻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然后转头跟着吕詹出去了。

　　看着他俩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闻竹思绪如一拍一拍地浪潮打在心坎上，难以平静下来。若不是那千万分之一的先天性心脏错位，那她现在已经成为帮派分争的枪下怨魂。在心里重重叹了一口气，她命很大，的确很大……这即将拥有的荣华富贵和名利地位也确实来之不易。

　　偏过头，抿着嘴凝神看过桌上那一大束开得绚烂的百合，洁白高雅，一阵轻风吹过，顿时清香溢满了整个房间，但是同时她的心也变得重重的，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