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肖子（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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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很深了，容然打点好了医生才下楼准备收拾残局。一下楼一看，没想到干干净净的。看来这些丫头们还是挺机灵的。
但还是深深的吐了口气，重重地躺在了白日里躺过的沙发上。回想起方才迦南一番追责与质问，好像是他把她的母亲气坏了。
其实说实话，容然还是挺讨厌迦南的。不光光是因为诸上之际遇。而是因为母亲待她太好了，犹如亲生女儿一般的好，虽然也是存了想要她做媳妇的念头。可是容然还是嫉妒。这些年母亲一向身子不好，待自己也生分。迦南如今这般待遇，可是自己从来没有享受过的。
但是眼下他不去想这些事了，他现在真的好累，闭上眼睛，便有种昏昏欲睡的冲动。
若不是有人忽然在他身上盖了件衣服，他还真的要睡过去了。他以为是小翠，于是眸子也没抬起来，只低低一声：“小翠你先回去吧，我没睡着，我只是想在这儿安静的待一会儿。”
“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还说没睡着。”
沉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经他一说，容然索性闭着眼睛与他讲话：“你还不走啊，你再不走丫头就要来赶你了。我们容家可不欢迎你!”
顾北屿深深的看着容然，知道容然说的是气话，所以也没跟他计较。一屁股坐到容然旁边，沉思着开口道：“你今天没必要做成这样，你明明有更妥帖的法子。”
然而容然没有作声，整个大厅静悄悄的，只安静的响起容然的呼吸声。顾北屿以为容然睡过去了，正打算推他一把，谁知容然忽然来了一句。
“再也没有比这更妥帖的法子了!”
他现下没有想娶任何姑娘的念头，所以也只能绝了那些姑娘们的念头。今日这事传出去，自己的名声算是彻底臭了。整个苏州城怕是没有人家愿意将姑娘许给他。哪怕之后父亲知道了，会大发雷霆，但也决计不会逼迫他娶迦南。
容然真想不出这法子哪里有半点的不好。如果自己不行动，由着顾北屿砸了场子，只会让容顾两家的关系更糟，这不是容然想看到的。容然不认为顾北屿的法子好，就像顾北屿不承认容然的法子的确是最妥帖的方式。
容然忽然睁开眼，目光很清明，甚至带了一番审视：“所以我问你一句，你出现在苏州城，是为了我，还是为了破坏这场成人礼?”
顾北屿几乎脱口而出：“有区别吗？”
顾北屿这话说出来，才后悔了，容然何等聪明，怎么会想不到其中的缘由。
自然有区别了，如果顾北屿的出现纯粹是为了破坏自己的成人礼，那么就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容顾两家的关系是否恶劣。因为他的出现，本就是为了针对容家。他根本不用像容然一样费尽心思的维护两家表面的和平关系。而是不在乎彻底撕毁这层虚假的外表。
这样也说明，他根本不在乎容然，否则他不会让容顾两家的关系恶化。因为这样只会让容然与自己隔阂的更远。
要不就是说明他做好了彻底摧毁容家的打算，一丝一毫都不在乎容然的意思。
他就是要容家倒，拔去容然身边的荆棘的同时，也折断了他的羽翼。这样失去庇护与阻碍的容然，便只能躲到他的怀里。这样霸道的爱与掠夺，还真是恐怖。
这也是当初容然与言翊避之不谈的话题。可如今顾北屿一出现，就要让自己面临选择。或许眼下根本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而顾北屿的沉默，无疑是应证了容然的猜测。
“我只问你一句，我都这样做了，你还是要针对容家吗？”不肯放双方一条生路？
“我如果与容家为敌，你又要如何？”
他果然还是要一意孤行，容然闭上了眼睛，嗤笑一声：“顾公子说笑了，容然既是容家的独子，自然也只好视公子为敌了。”
“只是我不想与你为敌。”他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的深情何许。
容然的心肠此时是硬的，再也不是记忆中可以放肆哭笑的女孩了。他冰冷而决绝的说出一句:“那你就做好输得一败涂地的打算吧！”
顾北屿的眸子虽深沉，却依旧流露出悲伤，然后他起身，不做声响的离开了，容然感觉到了身旁的空气渐渐安静下去了，唯有身上的这件大衣还留有那个人的气息。
经此一事，虽然容然证明了即便他身上发生了变故，顾北屿待自己的心也不曾变过。可是就是因为这样的执拗，将会引起一场不小的争斗。
顾北屿为什么会变得这样偏激而蛮不讲理呢?
又为何要急于做出这样覆水难收的决定，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一意孤行，终究会闹到两败俱伤的局面吗！
容然的头更疼了，想了想，忽然睁开眼睛，丢下那件大衣，就往父亲书房里跑。
容母的病，病了三天还未好，而容然也没去看过容母一次。他知道容母在气头上，看见自己也是气，倒不如不见。如果要让她气消的法子，便只能答应娶了迦南。可是容然不可能这样做的，于是索性就不去见母亲了。
容然很忙，容父外出几天，家中生意场上诸事都是容然在打理。之前容然虽然也帮过父亲处理过一些小事，可这几天，所有的担子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那些各种头疼的事都快将容然给逼疯了，加之有人蓄意在打击荣氏，容然简直苦不堪言。早知道当初应该老老实实的在老师那边多学些知识的。
这一日，容然从药房回来，路过吉荣斋，给母亲买了一盒糕点。刚走进府里，就听丫头报告，说老爷回来了。
容然将糕点扔给丫头就往书房跑，虽然内心惴惴不安，可是多日来苦恼的脸上，终究是有了一分笑容。刚一步跨进书房，就传来父亲一生叱令：“跪下！”
“噗通。”一声。
容然老老实实的在父亲面前跪下，低着头不敢言语半分。
容父多日来在外头殚精竭虑的，风尘仆仆的刚踏进家门，就听见下人说夫人病了。听管家一番解释，才知道竟是这容然这小子气坏了夫人。一时间怒火中烧，难道这小子不知道他娘身子不好，说话还不知委婉些。一进屋子，看见夫人满面的憔悴，就知道是被那小子硬生生气出来的。
于是在这书房一声不吭的坐了半天，等着容然回来，好好质问一番。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滑头，跪得这般诚恳，倒也不好过多责罚他。否则打坏了儿子，夫人得心疼了。到时候倒弄得他里外不是人了。容父酝酿了半天，才开口发问：“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容父一番稳健的开头，容然知道父亲是打算与自己好好谈谈的。可是事已至此，容然绝对不能妥协。于是容然的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带着年少的偏执。
“孩儿没错！”容然这样说，依旧低着头，忽视父亲已然勃然大怒的脸色，继续说道，“我记得母亲也是小门第家的女儿，父亲当年早有婚约，最后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娶了母亲。孩儿只是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你！”容父没想到容然会用当年的事来怼自己，一时间也无法反驳，于是只好开启蛮不讲理的家长模式，“那你也是错，你不该气坏你母亲!”
容然低垂着眸子，振振有词的为自己辩解：“父亲当年一意孤行娶了母亲，气坏的可不止是祖母，更是容家上下几十口人，以及百年来的清誉。”
“逆子！”容父被容然一番话气得恼羞成怒，原本打算容然服个错，娶了那位小姐，此事便也过去了。没想到这逆子竟不知见好就收的道理，生生的质疑起作为家主的威严来。容父怒斥容然之后，大呵一声，“管家！拿我的棍子来，我今天倒要好好教训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来！否则人家只会说我教子无方！”
“老爷！息怒啊！你可知少爷身子弱，经不起你的棍法啊！”
管家有心劝，可是现在容父正在气头上，谁劝也无济于事。见管家不动，反而在容父头上浇了一把油，容父上前一把抽过管家手里竹棍。下一秒那好似镀上一层铁片般坚硬冰冷的竹棍，就落在容然身上。
“刺啦”一声，容然身上的丝帛随着棍子的一落一抬，被硬生生抽裂了。衣物撕裂处露出少年白皙的皮肤，不多时，便红了几道印子，那些绯红的印记也瞬间变暗，再后便有丝丝鲜血溢出，乌青成团。
容父此时眼睛里是喷薄着怒火，看不见容然背后这般凄厉的伤口，是被自己打出来的。只是知道容然一声不吭的隐忍，便加大了气力。
容然的额头已有细密的汗珠渗出，许多凝结成团，一滴一滴的落在冰冷的地板上。他只感觉背后火辣辣的疼，而身上却一直一直落下重击。他原先的身子是骄傲般的竖得笔挺，慢慢的，被那竹棍逼迫得，弯下，落入一个近乎卑微的乞求姿势。尽管背后的疼痛几乎令他痛得晕过去，可是他的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他听到父亲一遍一遍的问自己：“知错吗!知错吗！”
而自己只能用无声的行动来回答，他没有错！
他不知道父亲抬手落手了几次，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这种折磨又何时会停下。但是当他的神智快要溃散的时候，忽然听到妇人一阵啼哭。身上虽然没有再有棍棒落下，可是疼痛不减分毫。
他尽力的睁着眼睛去看那泪流满面的妇人，那个羸弱的妇人与自己正直盛年的父亲起了争执。最后心疼的将自己抱在怀里。“然儿你又何必，娘亲答应你不逼你娶南姑娘就是了。”
她的眼泪是带着体温的，落在容然面上，容然抬起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口中念念有词:“母亲原谅我了？”
妇人叹了口气：“母子之间哪有隔夜仇，我早就不气了！”
“母亲不生气就好……”容然话未说完，已然体力透支的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不肖子（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