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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战起(一) ...


  •   八月的夏,即便是在早间,阳光也异常的猛烈刺眼。容然窝在商庄庭院的一处摇椅上,感略有细风吹拂着自己杂乱的短发。因才上午七点,工人们也都未到,所以周遭很静,言翊沉默的坐在容然对面的石凳上。
      安静的,只有摇椅缓缓荡漾,容然微微眯着眼,便要在如此安宁的情景下睡过去。然而言翊似是诚心与他作对,正当他那双向来灵气的眼睛缓缓的,放空掉最后一抹光彩时,他忽然开口道:“烟波阁里的那位楚楚小姐如何?”
      容然也气他与自己不对头,眼皮闭上就懒得再翻开,没说话,等了片刻的言翊正打算再次叫唤他一番,他却忽然来了一句:“哦,你倒是关心她,比关心你兄弟更甚了。”
      “你说这话,是气我昨日不肯受邀来吃伯父的接风宴吗?”言翊笑得很是无奈,他的确怪容然太失分寸,但自己却是何其本分的人,若不是的确有要事处理,何至于驳了容伯父的面子。
      他正欲解释,容然又是酸气的一句:“哪里敢怪言公子,言公子向来贵人事多,来我家赴宴是蓬荜生辉,不来,也是我家陋室不拘招待不起这般金贵的公子!”
      “好了,此事确是我错了,你就心宽体胖,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如何”
      见言翊态度恳切,向来前几日的事也该是介怀全无了,这样和好,也算给自己占着便宜的,也就装模作样高姿态的顺着台阶下了。
      其实若不是严家的确处境危恶,容然这事,言翊是铁定打算没完的,但眼下有求于人,只好放下身段,便宜他一回。
      容然散漫的睁开那双清明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言翊:“放心,昨夜烟波阁起火,我便匆匆赶去了。幸好烟尘是从一间小厢房蔓起的,深更半夜的,也不知道挑个好时候放火。那可是烟波阁生意最热闹的光景,那样的火光,不发现才奇了怪呢!”
      须知做人做事须有一双毒辣的眼睛,如此不清时势。那烟波阁是何种地方,白天明目张胆的放火都比晚上有效的多。
      那晚上多少老爷公子在,那一条条金贵的命,多多少少都带着些侍从小厮。这火一起,又有多少的眼睛看着,多少的手脚帮着。那火才燃起厢房内的一帘青纱帐和半张床榻,势头未起,便被一桶桶的水扑灭了。
      容然赶去的时候,火也灭了。倒是姑娘们受了不少惊吓,白璧还稍好些。那身怀六甲的楚楚可吃了不少苦头,动了胎气,着实严重。容然现下这般的疲倦,多多少少也是吃了楚楚的苦头。
      说来也是好笑,明明白白的大肚婆,该是威胁王老爷最是锐利的武器。现下王老爷倒是破罐子破摔,直截了当的不管账了,反让容然的人护着,好生招待不说,出了半丁点小事,还得容然担当着。
      反正王老爷的意思就是说,这孩子被你们发现了,我的小辫子也就被你们揪住了。所以我不对付严家。但是若是你们护不住我的孩子,也只好对严家下狠手了。
      不愧是多年混迹商场的老狐狸,这笔买卖,怎么算都是容然吃亏。
      平白替人照顾媳妇,若是孩儿生的下来,皆大欢喜,一笑泯恩仇便也算了。偏偏这孩子就是一个定时炸弹,若一下子没了,便原地爆炸。好好护着也不成,等到十月成,胎盘落地。那炸弹依旧无可避免,而来势汹汹的爆破。
      现下言翊也是懂的这个道理的,所以才来找容然商讨对策。
      “你说做了这桩蠢事的人,会是谁呢?”捋清了思绪,容然问着言翊。
      随后又自问自答的分析了起来:“王老爷的可能性倒不大,他无需试探,便知楚楚我们只会护着,所以毫无行动,任由我们把控着。白家倒是有可能,因为王老爷既有把柄在我们手里,做事必然留有余力,那可不是白家乐见其成的。但若这蠢事背到白家头上也冤,被王老爷知道了,只会令他们本就不牢靠的联盟,瓦解彻底。倒像是谢家做出来的蠢事,如此的明目张胆,但谢家又是如何得知,这可以就有深意了!”
      “那顾家呢?”言翊不着痕迹的问起,微察容然面色。
      但容然眉头一动未动,一本正经的分析道:“所以顾家……若是顾家出手了,或许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还要麻烦了。”
      说完这番较量后,容然便不再说话,两人就这么静静的杵着,容然是困顿的躺着的,言翊端端正正的坐着,却是如坐针毡般的难受,正欲告辞,容然又来了一句:“父亲托你向言老传一句,战事无碍,但是军资还是个大问题。眼下,王白两家不足惧,就是他们背后的人,手伸的太长了。你或许觉得我对顾北屿过于信任,但他这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不会与王白两家沆瀣一气。至少在大局上是这样讲的,其他的,我不好把控,也不能胡乱揣测。”
      在言翊悲凉戚戚的神色下,容然终是一句:“若顾家真要对付你,那是不可能的,顾家要对付也该是对付容家。所以你无需担心,顾家这里,有我扛着,该是无忧的。我知严家内外兼有忧患,所以该帮的,容家一定会帮,不该帮的,容家也尽力去帮。你我十岁相识,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容然诳谁也绝不诳你!”
      言翊离开了,走时没说一句话,不知是气容然的装疯卖傻,还是笑他的自相矛盾。但这个人,总是让他觉得既无情又不寡恩。爱不放下,亦恨不起来。
      容然依旧蜷在摇椅上,忆起初见言翊那年。父亲明确而郑重的告诉自己,这个人,可以推心置腹相交,竭尽心力囊助,却不可有感情上的交托。因为这个人,是皇亲贵胄,前途未知,或许将那些敌寇赶出去,还能重登帝位。到时候,容家不求富贵,不求皇恩,只求无愧于家国天下。
      王氏与严家作对,背后是有扶桑的推波助澜。就不知道白家是怎么想的,也许只因利益,也许顺应那句虎落平阳被犬欺,落魄凤凰不如鸡,也去欺压一番。
      白家的作为,容然并不能置于论述,容家是保皇派,白家也有自己的想法,政治立场不同罢了,并无是非对错。这个世界,向来不是非黑即白,那般的善恶分明。
      顾家倒是知道一些的,顾氏一族枝繁叶茂,在举国都布有强健的根系,可说是庞然大物般的百足之虫。跟扶桑倒无牵扯,有也是美国人,所以并不支持严家,反而有自己的一方势力支持。
      所以言翊才说,顾容两家必有一战,亦是顾白与言容双方的争执,亦是更高远而错综复杂的一番较量。
      那些事,想想脑子就乱成一团,商场上的局势也如雾夜一般,分不清前程好坏。
      因而楚楚姑娘虽只是一颗小小棋子,却亦反应了整个棋盘。
      如此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步步得走好,不然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也未可知啊。

      日子就这样不疾不徐的过去,一日一日过得很安稳,却又不安担。在日日夜夜的提心吊胆之下,容然还是得到了烟波阁传来的噩耗。
      楚楚姑娘的孩子没了,说是走楼梯时不小心脚滑的,于是从十几级台阶滚了下来,四个月大的孩子说没便没了。听大夫说,那孩子是个成了形的男胎,实在可惜了。
      夜分,容然六神无主的回到家,终于知道,一场腥风血雨即将掀起。
      那这背后推波助澜的又会是谁,王老爷吗绝对不可能的,若知是个男胎,恐怕现在肠子都该悔青了。那谢家,白家,顾家。又有多少的可疑,不得而知。
      如此大手笔之下,必有后招,且必是招招险象环生。
      果不其然,第二日,严家商场上便乱得一塌糊涂,商庄里账目混乱,账房卷走了不少银票跑了,负责公关的经理也不见了。而王家直接便在丝织生意上对严家进行打压,故意压低物价,还造谣传播严家谋求暴利的流言,引起民怨。
      这导致第二日容父忧心忡忡了一整日,前线物资匮乏,严家如今这番窘境,自身难保不说,遑论其他。
      于是容父只好自己寻法子,去集结物资,也费了不少心力在上头。
      这几日言翊忙得是焦头烂额,几番来寻容然,每每却因为小事上,闹得不欢而散。
      言翊对顾北屿积怨已深,自然将所有的罪责推到他头上。话语里满是怨责。但容然是何其护短之人,于是驳了一句:“顾家出手,也只怪你奇行险招,竟去招惹人家。人家不咬你一口,你真不当人家是给你面子,而非是怕了你吗!”
      容然的话是难听,一向清高自持的言翊就生了气,此后再没找过他。
      容然也懒得管他,自己要忙的事太多,忙着奔走采集物资,还要掩人耳目,格瑞那边也麻烦的很。楚楚这里虽说孩子是没了,但毕竟是因自己之故,才被拖入这场硝烟弥漫的战中。所以他做主将楚楚带出了烟波阁,找了一所宅院,好生安当着。
      白璧这几日心情也不好,或是怜惜楚楚的处境,但想着自己也未好到哪里去了,所以愈是感伤。
      顾北屿这里也没闹翻,整日没皮没脸的玩笑话也照开,也不好叫他看出自己的异常,毁了这番难得的静好。
      所以他以为只有他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吗!
      自己又何尝不是被那些事压得喘不过气来,还要听他牢骚,凭什么!
      所以,没道理委曲求全,没必要替他善后。
      这人就是贱病犯了,太宠着他了,这些事也压一压他,磨砺几分他的棱角。况且事情尚不在绝境,比之那些战场上时时刻刻面对生死,却还要忧虑自己的温饱来说,他的处境好的不是一分半点。
      若无天子气概,怎能让自己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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