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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晨曦 ...

  •   佐助注视着远处的灯火,眉头紧锁,久久不言。

      鸣人忍不住问道:“我们不过去吗?”

      佐助犹豫了一下,反而拉着他退了几步,隐到树林中,才低声道:“不对劲。”

      “哪里不对?”

      “灯火太暗了,码头平时不会这么安静。”

      城东码头十里是泽州城最热闹的地段,白日里人车熙来攘往,拥挤不堪,不少跑南边的短途海船为了快捷,便取夜里人少时装货卸货。左右这里不比城内,夜晚不禁灯火,商家只要提前报明日子,巡戍军士查对无误即不理会,常常是彻夜通明。下午水月回来时没提过有什么事发生,这灯火骤减,肯定有别的原因。码头重地,没有大事不会忽然加紧戒备,香燐、水月都没得到消息,那就是城门落钥之后发生的事,父亲、哥哥都不在,泽州城中尚有何人可以突然地下这种命令?

      鸣人看着他:“那我们还过去吗?”

      想着城门死寂的一幕,佐助心里总觉不安,但虑着后面的原城予又不敢久留。终于决定还是慎重为上,引着鸣人穿过路边树林,避开大路向北走去。一段路程之后,林木渐疏,东边已经隐约可见海岸。距码头不远,海边都是礁石,正值涨潮,海浪一叠叠打在石上,声响如雷。

      把鸣人拉到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听我说,他们若是再追来你就自己先走……”

      鸣人吃惊道:“那怎么行?”

      佐助手上紧了紧,打断他的话:“听着,他们不会为难我,但一定不会放过你。我让你走的时候自己走就是了。从这里向北五里有个渔村,村头有一家门口挂了一大串贝壳的,拿我送你匕首给房主人看,让他即刻出船送你到洪礁岛,之后我会再跟你联系。”

      鸣人道:“不行,他们既然不会为难你,那就是冲着我来的。水月说,你那个岛的事不能给别人知道,我记得的。你现在让我去,那些人不就会发现了吗?”

      他俩说着话,脚下始终没停,奔波了大半夜,鸣人说着话已经是气喘吁吁。佐助气息也重了许多,劝他不听,便有些不耐:“那些事不用你管。”

      鸣人不服气道:“那我也不要你管!若有人追来,我自己走!”

      佐助怒道:“这是泽州城,你能走到哪里去?真落在他们手里,你可是真要没命的,以为我在吓你吗?”

      鸣人一咬嘴唇,道:“要我去那里也行,那你现在就回城里去,反正怎么走你也说了。”

      佐助一怔:“什么?”

      鸣人已经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目光闪动:“他们对你,难道就会手下留情?”不待他反驳,又道:“我是什么都不懂,但我知道你为什么赶香燐姑娘走。”

      佐助不料他平时粗枝大叶的,不声不响居然看得分明,急切间无言以对,片刻才又道:“管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不由分说扯住他就要继续走,刚移步,忽然脚步一停,又用力拦住了他。

      鸣人本待争执不走,被他一扯,懵然道:“怎么了?”

      佐助没有说话,刚刚停下,全身的血液还在奔腾,耳鼓中心跳的声音忽然响得让人无法容忍。苍茫的夜色笼罩在稀疏的林木上,阻挡了警觉的视线。毕竟缺乏野外经验,被周边海浪声遮挡,竟然完全没有发现……前方林间的空地上,影影绰绰站着几个人。

      鸣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屏住了呼吸,想开口问他,又立刻闭上嘴,只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意示询问。

      此处白天也没什么人迹,这样时辰站在这里,总不成是来游玩的。佐助知道绕开已经来不及,索性慢慢向前走去,目光紧紧盯着静立不动的人影。残存夜色中渐渐清晰,为首两人的形貌装束映入眼帘,佐助心中一凛,当即停了下来。

      左边一人稍落半步于后,白衣博带,广袖上绘着黑色羽翼徽章,那是松川城崇明阁的公服。而右边那人武服佩刀,竟是御庭侍卫服色。侧后方停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周围看不清还有多少人站在那里。这是……

      为首身着武服之人目视他们走出树林,低沉的声音道:“下官在此恭候良久,不知哪位是承亲王世子殿下?”

      他直言发问,意态极是坦然,问完目光在他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几次,似乎的确不认得谁是谁。佐助拦住鸣人,不让他说话,自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看了看他,没有回答,却转目去看身边的白衣青年。那青年低声道:“是宇智波将军家的二公子。”言罢见佐助目光盯着自己,显然是听见了这句话,温然一笑,行了个礼:“臣江永秀和,忝掌松川城崇明馆,见过世子殿下。”

      左边那人听他解释过,转头笑道:“原来是主人家,未打招呼便擅自登门,实在失礼。敝姓不知火,奉静仁大长公主殿下之命,请承亲王世子赴长煦宫一见。”

      大长公主亲自任命,代任内侍卫统领的不知火玄间?佐助顿生警惕,目光在他身上一凝,随即便见不知火玄间也正仔细打量着自己,笑意又加深了少许。佐助皱了皱眉,这人不认得他,却是有意只说一个姓氏,来试探他的反应。其人接任不到两月,自己人不在木叶,却只凭一个姓氏就了然他的身份,自然不会是浑噩无知的纨绔子弟。

      这两人都是新任,佐助所知不多,但不知火玄间流露出的精明固然不可轻视,江永秀和看着年轻温雅,执掌崇明馆的却哪有易与之辈?他们身后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多少人分辨不出,早有准备等在这里,自己和鸣人想要脱身恐怕是真的为难了。

      心中这般想着,面上却毫无表情:“抱歉,两位恐怕是认错人了。”

      不知火玄间眉毛一挑,再次看向江永秀和。

      崇明馆大总管神色淡淡,语气也是波澜不惊:“殿下虽然流落民间多年,找寻不易,崇明馆却也不敢毫无凭据,随意找人应付差事。殿下若然对自己身世未及了然,可容臣等回京路上详细禀过。”

      佐助冷冷道:“世子身份什么的可以再说,但两位大半夜的在这野地里打埋伏也算是敦请之礼?鸣人是我的朋友,也是我泽州城的客人,我等现今有事在身,两位若当真只是接人的,就请过两日到泽州城登门拜见,才算有可信之道。”

      不知火玄间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微微一笑,道:“静仁大长公主是世子殿下嫡亲尊长,得知殿下消息以来便日日悬心不下,此次回避外臣,特命松川城负责此事,正是一心为殿下安危着想。下官等亦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还望殿下深体长辈殷望之情,莫要相疑才是。”

      诛心之言!

      这话说得客气,语气都带着漫不经心,但谁为“外臣”?顾何“安危”?鸣人听不懂,堵的就是佐助的口。而想到家族曾经的手段,和就在今晚刚刚发生的事,佐助唯有苦笑,他还真的是半个字也没说错。

      不过鸣人虽然不明白话中之意,却感觉得出佐助言辞的艰涩。不顾他之前的拦阻,大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殿下不殿下,你们认错人了!”

      不知火玄间初见鸣人就一直带着有趣的神情,看他倔强的样子也不着急,不紧不慢地继续说着劝解的话。

      佐助却没有听,他很清楚那两个人不可能认错人,单凭这样的言词狡辩是没有用的,他这样说也只是拖着时间寻找脱身之法。他注意到江永秀和的目光往侧后方马车上一掠而过,见面以来,这是第二次了,他刚刚说话之前也是,没开口,却先往车上看。双轮车架正是为远途而备,所以才能行在这样不平整的地方,拉车的两匹马高大雄健,毛色并不显眼,昂首站在那里半天却是一步不动,更没发出声音,与车子本身一样含蓄的华贵。他本以为那是准备给鸣人的,在发现江永秀和的动作之前。

      踏上一步道:“两位此行事涉皇室秘闻,总管大人,日向城主便只托付阁下一人吗?”

      江永秀和微微挑起眉,讶然道:“二公子此言何意?”

      佐助锐利的目光落在马车上:“此车可御四马,纹饰以金黑两色绘就,松川城非主家嫡嗣及内堂重臣不能用,总管大人莫要告诉我车上是空的。”

      江永秀和颇为意外,打量了他一下,回头看向马车,倒没有否认和掩饰的意思。

      佐助提高声音,对着马车的方向道:“这位大人,之前言辞失礼亦是情急,还请见谅。诚如统领大人所言,静仁殿下寻访之举乃出于关切之心,鸣人若果然为承亲王后人,自当入京慰长辈殷盼。且能正名归宗,在他本人亦是幸事,岂有拒绝之理?只是事出突然,我等在此间确有要事未决,可否请大人容情,稍缓两日再行启程?”

      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略缓:“在下有闻,日向家不入朝堂,侍皇室乃以家臣之礼。大人深夜迎于荒郊,复避而不见,唯遣下属应对,想来对鸣人身份亦不确实。既如此,何妨暂留驾于泽州城,探问清楚再行回京?鸣人亦可在此时了却私务,正是两全之举。若虑及安危,在下可留在松川城奉客,与大人一并等候。”

      这番话说出,不知火玄间和江永秀和都不禁神色微动。崇明馆与内侍卫人已站在这里,定然没有身份尚未确定的道理。他身为宇智波家的人,处嫌疑之地本无从拦阻,却在发现车中另有主事之人后,立刻改换说法。言情言理,条缕分明,扣着君臣之礼反转主客,指责之意却是含而不露,只婉辞请他宽限行程,最后提出自己留下,却是应着不知火玄间先前之话以示恳切诚意了。如此眼光机变、词锋婉转,对面两人同时露出赞赏之色。

      话说到这个地步,江永秀和自然不便再行代言,事实上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家公子为什么要留在车中不出面。向旁避开两步,转身道:“大人?”

      鸣人不曾归宗,这“殿下”之称还算不得名副其实,内侍卫均出身贵族,即便是名正言顺的亲王世子,那位统领恭礼之下称一声“下官”也足够了。但日向家不同,日向家地位凌驾所有贵族世家之上,权重一方,唯有面对皇亲宗室却是要大礼称臣的。故而看出对面仪驾不是这外姓总管能用的之后,佐助立刻改变说辞逼迫主事之人出面,车中人的身份越高,鸣人的身份却是越有用。

      这是佐助想要的结果,但车中人如他所愿地开了口,传出的却是他万万没有料到的熟悉声音,低沉的声音带着少年的清亮道:“我本以为两位不会想在此刻见到我,故而暂作回避,拟于途中再行详谈。但二公子既以君臣之礼见责……”

      江永秀和拉开车门,日向宁次在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走下车,目光落在鸣人身上,随即垂了下去,端正地行了个礼,侧过身,展袖抬手:“……殿下请上车,臣乘马随侍。”

      那边两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佐助震惊过后就很想大喊:为什么每次关键时刻都会倒霉的碰上这个家伙!老天爷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就是因为江永秀和在此,他才丝毫没想过车里的人是日向宁次,带个路找个人而已,用得着首座重臣和大总管一起出马吗?

      鸣人只顾呆呆地看着对面的人,完全不知所措。之前两次相见,宁次对他都是十分和颜悦色,照顾有加。而此时那少年端然恭立,容色淡漠之极,扫过他的那一眼,疏远冷淡仿佛根本不认得他一样,心里慌张,嗫嚅道:“宁……宁次……”

      不知火玄间意外地看向江永秀和,他可没提过这位首座跟承亲王世子是认得的,看样子交情还颇不浅。结果就见江永秀和看着那两人也是一脸茫然,显然对于这个亲密的称呼也一无所知。

      日向宁次又行了个礼,眉目低垂,语气毫无起伏:“之前不知殿下身份,数次相见是臣多有失仪,还请殿下恕罪。”

      鸣人急得直摇头:“不是的,我自己那时也不知道的,真的,真的没有骗你……”

      话冲口而出,佐助拦之已是不及,这个白痴!日向宁次分明就是故意这么说的,刚刚才死咬着说他们认错了人,这样不是自己承认了吗!

      心中恼火万丈,却也知道以日向宁次的精明,要套鸣人的话还不就是三言两语的事,偏偏自己震惊之下也没来得及阻止。只得长叹一声,看向那神色莫测的少年,道:“长公子,泽州城码头也是得你之令封禁的吧?我还在想,这城中何人能发此禁。”

      日向宁次抚袖而立,淡然道:“发令不敢,只是请巡戍队相助拦一下,找到世子殿下之前不要让人出船罢了。”

      他虽不能直令泽州城属下,但以日向家的名义,有大长公主命令在手,让人配合一下这种小事还是很容易的。下面的人又不知主家所为,有人应承天明自会通闻城主府,不会落什么斥责给他们,自然也不会多心。

      佐助默默想完,抬头道:“我虽然行踪隐秘,却也不敢自夸避得开崇明馆全力搜寻,鸣人被找到也不奇怪。但我想知道,崇明馆对西南六道的彻查还没有结束,长公子为什么会怀疑到他?”

      日向宁次看了他片刻,才道:“西南部只是做个样子而已,我让人查的是旗木少主的行踪。”他深深看入佐助目中,缓缓道:“我偶然得知旗木少主藏身京城已有数年之久,便令崇明馆优先全力排查木叶的户籍,尤其是……殿下在世的消息传出后,离开京城至今未归的人。”

      “……原来如此。”果然不愧是五百年基业的松川城!何人将承亲王世子在世的消息放出去的,佐助心中有数。哥哥不知道承亲王世子居然还留在火之国,所以才放心以此为刃,而卡卡西只怕没料到哥哥对付自己的家族出手竟会如此之狠,猝不及防,两人间唯一隐瞒的秘密就阴错阳差地,把本应没人注意的鸣人推到了松川城的眼皮底下。被迫在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送他离开木叶,破绽是无法避免了。

      “那么,伊鲁卡先生的行踪也是原因之一了?”

      鸣人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吃惊道:“伊鲁卡叔叔怎么了?”

      日向宁次也佩服他反应之快,道:“不错,海野伊鲁卡出了木叶的城门,再没有在任何地方留过行踪,据此已无需犹豫。”

      出行不可能不过市镇,进市镇城池必要用所持过所记录名字籍贯,没有留下行踪唯一的推断就是使用了假的过所。这是明摆会引人怀疑的,但因为不能用真名落下行踪,却是不得不为。

      鸣人急道:“你们在说什么?宁次,你说伊鲁卡叔叔怎么了?”

      日向宁次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海野先生并没有事,臣等奉命寻访的只是殿下一人而已。”

      鸣人与他目光一触,立刻噤声,虽然还有许多疑惑和担心,此时却是不敢问下去了。

      日向宁次并不为难他,移开目光道:“大长公主殿下已然久候,恭请殿下即刻起程。此地有何未竟之事,殿下若信不过下属,臣可亲自留下经办。”

      “还是我来吧。”佐助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说了,叹了口气:“泽州城好歹是宇智波家的地方,办事也方便。既然两位要找的是鸣人,我不跟着没关系吧?”

      日向宁次凝视了他一下,道:“二公子欲去欲留,自然随意。”

      佐助点点头,转向鸣人,良久方道:“……自己一个人,小心了!”

      鸣人刚刚知晓自己的身世,一夜之间各种事便接踵而来,便是换个久经世故的成人也要应接不暇,何况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单纯孩子。但即便懵懂,承亲王不是病逝却传为病逝,自己没有死却被人隐瞒活着的真相这么多年,想也知道事情没有表面所见的简单。不知道亲王世子代表着什么,但作为平民长大,却很清楚那是怎样尊贵的一个身份,所以……佐助的父亲派了人想要杀他,这件事死也不能说出去!

      下意识知道回去木叶不是一件妥当的事,但如果佐助可以就此跟他分开的话,或许就不会再面对那么为难的情况……这样想着,便没有反对宁次的话。见佐助看着自己目带忧虑,连忙郑重点头:“我知道的,你别担心。”顿了顿又道:“你,你也小心……对不起……”对不起,说是朋友,你有事的时候我却不能帮忙,明明说过了要留下的……

      佐助微微苦笑:“我送你的匕首带好了吗?”见他点头,也颔首道:“记得我之前说的话……自己一个人,小心了!”

      再次重复这句叮嘱,语气没变,握着他的手臂却骤然用力,鸣人一痛,迫得抬起头来,正对上少年明如寒星的双瞳。心中电光火石地一闪,佐助已经猛地将他向后推开,大声喊道:“动手!”

      两道暗芒从西侧树丛中疾射而出,直取站在中间的日向宁次。江永秀和大惊回身,不知火玄间已经先一步喝道:“小心!”

      在他出声的同时,日向宁次左手在车辕上一搭,闪身缩入车内,右手探出,隔袖接住了其中之一,及身已不足半尺,却是把涂成黑色的匕首。另外一把匕首划过辕马的耳朵,深深钉入车壁,辕马痛声嘶鸣,拖着车狠狠一晃,就要跳立起来。同时靠东侧海岸的灌木丛中冲出数个人影,布防在东翼的侍卫措手不及,立刻陷入混乱。

      鸣人被大力推向树林外,堪堪站稳,就见眼前拦路的人已经顾不上他。回头看去,佐助正对他喊道:“记得我之前说的话!”

      “……他们若是再追来你就自己先走……”

      佐助问他匕首有没有带好的时候,鸣人已经模糊明白过来。可是……可是他真的要一个人走吗?吃惊地看着一个黑衣人从适才射出匕首的树丛中现身,单刀切入对方西翼,先声阻隔了第一瞬间会发动的追击。缝隙间回过头,沉声道:“殿下先走!”

      原城予!鸣人再顾不得多想,转身向林外跑去。

      日向宁次躲得快出来得更快,跳下车时手里扯出一幅帘幕,兜头蒙在了马头上,单手扣住笼头。那马久经训练,其实极为温驯,只是骤然受惊才慌乱起来,疼痛倒没有什么。还没跳起来眼前已经一黑,随即被挽住分毫挣之不动,感受到那只铁铸一般的手上传达出的强大意志,很快服帖了下来。

      佐助适才一再找话拖延时间就是为了等原城予追上来,这是他此刻唯一可以借助的力量。原城予知晓鸣人身世所代表的内情,所以绝不能让他被日向家的人带走,若想趁乱杀了鸣人,佐助在旁只要一句话,宇智波家的罪名就算是坐实了。所以,哪怕是为了杀他,此刻也必须不惜一切帮他逃脱眼前这些人。原城予从木叶潜行而来,既要避开哥哥的耳目,又要赶在自己发现之前,行踪快速隐秘至极。日向宁次今晚才到,即便崇明馆耳目通天也是来不及察觉。此刻突出,乃是名副其实的奇兵。

      但以少击多,奇袭的优势不会维持太长时间,它提供的只是一个机会。佐助果断地拔出剑,纵身扑向因为暗器和惊马,注意力都放在向日向宁次身上的江永秀和。

      江永秀和刚回过身要确定首座大人无事,就觉一股凌厉剑气已逼至身侧,当下也不回转,右手握刀拔出半尺,左臂格在刀鞘与胯骨之间,长刀未离腰带,几乎是贴在身上挡住了这一剑。佐助倒没想到他模样文弱,这刀带在身上竟然不是装饰。不过他本来的目标也不是这位大总管,剑尖借力,错步翻身,凝注全力的一剑凌空朝侧后方刚刚挽住惊马的日向宁次斜劈而下。

      “大人!”

      日向宁次眼看退避不及,竟然也根本不退。松开扣着辔头的手,端立不动,双眼一抬,寒冰般的目光直刺入佐助眼中。

      佐助心中一突,见面以来,日向宁次神情中就一直透着一股隐隐的厉寒,令他十分不安。若是换个场景,单凭日向宁次对他有恩,以佐助的性格再如何也不会对他拔剑相向。不管鸣人与他有什么不可融合的立场,从自己这里,真的是只有“对不起”能说了。

      一把长刀忽然从斜里切入,迅捷无伦地挑上剑锋,然而力道不足,一碰便被震开。佐助心里闪过一丝异样,但剑在中途却也无从细思,就见那刀只震开半分,又再次拦上,一碰再分,终于在第三次挡住了自己的剑。三碰三分感觉得清晰,实则只在一瞬之间,声音连成一声短吟。外人看来只是寻常的两刃相交,佐助却知道自己这一剑最初的着力点已经完全被打乱,最终用出的力量已不过十之二三。这种独特的运力方式……

      惊疑地对上那双略带懒散的黑瞳,三日月之舞!月光疾风是他的什么人?

      剑锋之下一动没动的日向宁次忽然低声道:“有劳统领大人!”身影一晃,闪电般自佐助肩侧一掠而过。

      “鸣人!”佐助大惊回头,手中剑立刻一重,不知火玄间略带不经心地低沉声音在耳边响起:“二公子这把剑……好似有点眼熟!”

      鸣人刚听到佐助喊他,还没回头,另一个声音已经近在身后:“殿下留步!”

      他他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骇然回头,身后却并没有人,再转回来,白色的身影已经挡在了面前。咬着牙伸手去推,日向宁次曲臂一挡,却被意料之外的大力冲动,连忙退了两步。鸣人正要就势冲过去,就见日向宁次不避不闪,一步踏到他身前。伸出的手臂内侧忽而闷痛,随即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上,不急不缓,却让他全身都觉一沉,什么身法轻功都丧失了力量。

      仓皇失措地抬头:“宁次……”

      见鸣人看着自己,满眼惊慌隐隐带着几分恳求,竟还是从前全心信赖依靠自己的模样。日向宁次神情不禁一动,低声道:“殿下,臣……”

      刚说着,神色陡变,搭在鸣人肩上的手蓦然握紧,猛地将他向自己身边拉过来,错身间身子低伏,曲肘贴在他腰侧,口中道:“别动!”

      鸣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没来得及动,就被一股大力从腰侧推来,腾云驾雾一般被撞飞了开去。仓促间瞥见一道细影刺向宁次双目之间,大惊失色。

      刹那间情形如何他没看清,其他几人却都看在眼里,日向宁次一出手,他们的目光立刻转到了这边,佐助和原城予脱身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鸣人被他拦下。然而就在鸣人受制的同时,一道手指粗细的黑色软鞭陡然从侧方向的灌木丛中射出,直取向他的后颈。幸好日向宁次反应快,及时将鸣人推开,但这样一来,面对那袭击的人就变成了他自己。

      日向宁次推开鸣人立刻仰身后退,反应已不可谓不快,但那软鞭竟直伸到两丈开外劲力犹然不减,爆成一团黑影直笼上去。一声气劲交加,软鞭倏然缩回,日向宁次身形踉跄,然而不待站稳,人便箭一样冲了上去。力尽缩回到下招发出之间正是软兵器唯一的空挡。

      但那刺客动作却是更快,左手鞭一击不中,右手已从泥土中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蹲伏的身体陡然弹起,迅如闪电。两道人影撞在一处,锋刃相磨,发出一阵酸涩刺耳的声音。那刺客手握一把细窄如同钢刺的匕首,尖端已经点到了日向宁次颈侧,被一把折铁短刀堪堪挡住。日向宁次左手反握短刀,右臂却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刚才那一下到底是伤到了他。

      错身分开,不待那刺客再有举动,两把短刀疾飞至他面前。叮叮两声挑开,再退数步,松川城的下属已经护卫在日向宁次身边。江永秀和挡在他身前,确定脱险,反手将刀插在地上,回身去看日向宁次。

      日向宁次气息急促,右臂衣衫已尽数破裂,外袍被生生扯掉了一半,一道红痕自肩颈直延伸到手腕,颈侧一个细小的伤口正不断地滴下血来。他抬了抬右手,又无力地垂了下去,江永秀和骇然看着原本只如被压了一下的浅淡红痕,就在晨曦的光芒下,清晰可见地变宽变深,最后竟是呈紫黑色两指宽的一道瘀痕高高肿起,衬在白皙的皮肤上直是触目惊心。

      “大人!”江永秀和抢上一步要替他看伤,日向宁次忽然抬起左手,广袖一展,覆住了右臂的伤口。愕然抬头,就见那少年面色苍白如纸,唇边渗出丝丝血迹,然而雪白的双眼却如同燃烧着的万载寒冰,酷烈不可逼视。

      他直直盯着那灰衣蒙面的刺客,森寒的声音一字字吐出,道是:“想要杀我何须等到今日?遮遮掩掩,道本座这双眼认不出人吗……奈良先生!”

      海上红日初升,淡淡的阳光斜铺入林,枝影轻浅,涛声清绝,正是一派和暖欣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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