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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天色转暗,华灯初上。
      一路上热气被凉风吹散了不少,那夜风吹动周年绢质的帷帽,扬起一片雪白。周年加快步伐,与瓦春赶回琴师馆。
      从远望去琴师馆一片漆黑,内外皆没有掌灯,仿如空宅般散发着诡异的气场。
      深怕有异,周年往暗处打了个手势。
      瓦春在前,她在后,推开虚掩的大门,两人借着月色往内疾走,刚行至大厅前——
      一片漆黑之中突然亮了无数烛火,将大厅照得透亮透亮的。
      周年张眼一瞧,那大厅的正中央坐着一道腥红的身影,正笑看着在门外的她。久等不至,终于见她归来,那人扬声道:“周琴师有请!”

      原以为小心躲藏,两人便不会见面。
      料不到他竟然直接上门逮人。
      这下躲是躲不过,藏了也没用。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大正王朝是高家的天下,教她往哪里躲呀!
      周年移了移身子,身后的瓦春却扯住她衣摆,以眼神阻止她入内。今日在礼部大堂上所发生的一切,她亲眼目睹,岂会不担心。
      就算自己身怀绝技,也不能对付厅中的皇族。
      瓦春恨自己护不了周年的安全,更恨回头不知该如何跟绿映交待。
      周年向她轻摇首,用力挥袖,抽回衣摆。她一边跨步入内一边出声道:“小官周年,拜见佑王殿下。”
      她只行了两步,便抱琴半跪在地上行礼。

      佑王高慈,长相俊秀,肤白如雪。此时他那微眯的眸光中是无法替代的狂傲之态,一身艳红的锦缎,黑发以发带束起,那发带至胸前,两头坠着数颗颜色各异的宝石。
      在他举手投足之间,那些珍贵的宝石会随之发出清脆的声音。宝石衬着天生的皇家威信,让他总是一幅尊贵华丽之相。
      佑王的尊贵看在周年眼内,不过是虚有其表,以表相堆叠而成,根本不入她眼。她双眼垂下,温顺地等待对方出招。

      高慈静静地斜睨着底下卑躬屈膝的她,良久后,他才摆手笑道:“周琴师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周年知他有心罚跪,也不恼,缓缓起身之际,杏眼快速地扫了厅内的情况。馆内的琴师和杂役全站在左下角。
      管事张瑶光站在最前方,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
      四师姐害你担心了!
      她忽地往前几步,行至张瑶光身边,将手中她一直不离身的琴递给她。张瑶光忙接过,周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手腕,示意她安心。
      只是张瑶光哪能安心啊!
      周年手中的琴,是吴流光在她七岁之年所赠,一直伴在她身边,这琴等于她的命,平时绝不假手于人,不论上哪都是她亲自抱琴。
      这琴,等于剑客的剑。
      而她却将这么重要的剑交托给她。
      周年暗地松了松手腕,旋过身,直接面对佑王。她说:“不知佑王大驾光临琴师馆有何要事?”
      知他肯定是记仇来寻麻烦的,但表面的客套话,还是要说。

      前方主座之上,这一身华贵的男子支着好看的下巴,眯眼冷睇着站在眼前的白衣女子,他的嘴角嚼起一抹冷意。
      “事。倒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瞧瞧我们神秘的周琴师。”懒慵话锋突地一转,他冷酷地下命。“把帷帽摘掉,让本王看看你的脸。”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却不敢出声阻止。
      周年扯了扯面前的绢纱,没有听从命令,淡定地反问:“难道佑王想迎娶小官当王妃?”
      闻言,高慈仰头大笑:“哈哈……”笑毕,他神情肃冷。“就凭你区区一名琴师就想入主我佑王府,与本王平起平座,别痴心妄想。”
      佑王府女主人的位置一空置,他除了纳进两名小妾之外,连侧妃也懒得迎娶。女人多半是玩物,并不足以惹他心怜。
      这世上只有一名女子让他挂在心头。

      那一年,他六岁时常去父王的书房玩耍,偶尔看见他躲在一角摊开一卷画作,看得入神,且神情哀伤。
      有一回趁父王去处理急事,他偷偷地打开了那一幅卷轴。
      画里是一名少女,瓜子小脸蛋儿,杏眼瞪圆,满脸笑意,娇态十足……女子的一颦一笑皆令人既心动又心怜。
      年幼的他怔怔地看着这幅画许久许久……直到两年前父王祭天那日,周年在仪式上奏琴,她覆半脸,只露出一对水般的杏眼,垂脸跪在一旁。
      那时父王虽带病,但精神尚好。见到她时,竟失态地唤起那日思夜想的名字。
      是的,那画中的少女是外公家,即是慕容家养女,慕容铃。
      当时母后的神色古怪,他亦没有多疑。
      只是事有凑巧今年夏夜,就在周年述职前的一晚,他与某官员喝酒作乐,从他口中得知周年到礼部述职之事。
      他一时玩心起,想会一会神秘的周琴师,想看清她脸容,是不是与父王书房那画中的少女相似。
      他没有准时到达。
      远远的从礼部大堂传来悦耳的琴音。他常年听乐,也不曾听过如此“清,幽,轻,远,亮,圆”的琴音。
      他一身艳红站在礼部大堂之外,静静地听完所有的曲子,才回过神来,忆起此行的目的。偏偏只差一步,他仍旧没能看清周琴师的容貌。
      他怒火上扬,气冲冲地询问左右这名周琴师的来历。
      有人答:“周琴师年十六,乃是沅洲城首富周通的长女,母亲是慕容氏,亦是慕容大人的义女——”
      听到周琴师竟然是慕容铃的女儿,他的怒气瞬间烟灭,继而是好奇之心上扬。高慈决定前来琴师馆会一会她。
      那时的周年正与辛九在深巷中的豆腐店相遇。

      “即然不是。那佑王为何想要见小官的容颜?小官的脸并无特别之处,就长着一对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耳朵。”
      “你——”
      高慈被周年犀利的言词一挫,竟一时无语。
      传闻周琴师神秘又孤傲,如今看来她何止是傲,她还狂呢!敢与他正面挑衅。放眼梁京城,乃至整个大正王朝之内,有几人敢当面与他作对呀!
      有意思啊,周琴师。
      高慈敛下所有神色,不怒,反而笑问:“周琴师的意思,凡是想娶你的男人都可以先见你的容貌啰?”
      周年脸皮一抽,暗恼:这佑王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暗讽她如那些个倚门卖笑的娼,人人可见。
      “佑王此言差已。普天之下,尚有一女不作二配之言。小官容貌虽平凡无奇,但……遵从祖例,静待新婚之夜。”
      此话明确地告诉佑王,想见我周年的容貌除她未来的夫婿,谁也别想见,让他此时死了心。

      这一番话令佑王的怒火急速上升。
      他猛地从坐位上跳起,大步往下,逼近周年。
      身后的瓦春见此也顾不了后果,忙上前挡在周年身前,不让佑王再靠近一步。她大声说:“大姑娘尚待字闺中,未有婚配,望王爷守礼。”
      “守礼?!”
      高慈又眯起细眼,笑问藏在丫环身后的周年。“周琴师也认为王本对你无礼了么?”
      说罢,他一把抓起周年垂在腰间的小手,将她扯近——中间虽隔着瓦春这个庞然的阻碍物。
      他不顾,仍使劲拽过,握紧她纤细的手。
      这只小手又软又嫩,指腹间有练琴留下的细茧,肌里分明,温润莹白。
      高慈得意地笑说:“这才算是无礼呀。周琴师。”
      他的拇指轻轻地滑过她的手背,让周年混身一颤,使劲却挣不开。她恼斥:“佑王如此羞辱小官,是想教小官咬舌自尽于此?”

      高慈瞧不真切她的脸容,无法估量她话中有几分真意。
      但大正王朝的女子重德行,依她这般高傲的性格,被他无礼的羞辱之后,会不会想不开咬舌自尽?
      他心下着实没有一分把握。
      脑海里……画中的女子与眼前的她重重叠叠……这十多年来的挂念,在他心中仍有一点不舍。
      终,还是松开了手,退开一步。
      瓦春怒视着他,而角落的那一群琴师们也齐齐怒视,但敢怒却不敢言。

      周年抽回小手,白绢之下隐现怒容。
      高慈静静地笑道:“本王不过是跟周琴师开个小玩笑罢,周琴师何必在意呢!”
      “佑王的玩笑恕小官不敢苟同。”周年的嗓音夹着恼意,不怕再开罪他。
      “哈哈……”
      佑王仰天大笑,笑毕,他又道:“本王还有许多周琴师不敢苟同的小玩笑。届时,周琴师再遇,不知周琴师是继续不苟同呢?还是——”
      周年移了移身子,不愿作答。
      高慈也不急于听到答案。来日方长呀,他也不勉强。反正今夜他玩得相当快乐,再扯了几句没用的话,他心情大好地摆道回佑王府。

      佑王前步刚离开,周年忙唤张瑶光入内,吩咐:“我今夜就回沅洲。四师姐,我与你说要找继承人的事不是玩笑话。你可着手准备。”
      第一琴师之位,每三年可换一届新主人。而吴流光稳坐子五届,直到去世前,方御下琴师之位。从没有像周年这样只当一届便想退位的。
      闻言,张瑶光沉默了。
      五师妹吴知溪是吴流光的亲侄女,刚会行走便随吴流光习琴,是七名弟子中琴艺最好的一个,也是呼声最高的琴师继承人。
      只是吴知溪自小娇惯,性子喜恶不定,虽比周年年长一岁,孩子气尤重,不堪承担琴师的重任。
      吴流光最终还是选择了沉稳的周年。
      而吴知溪听闻自己落选,一气之下,抱琴出走,不知下落。

      张瑶光说:“现在仍不知道五师妹在何方。六师妹不用急着退位。师姐说句实话,正因你不理事务,来琴师馆寻麻烦的人才不断减少。”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周年是沅洲城首富的长女,名符其实的贵女。一般人也不敢意开罪,尤其她常年不在琴师馆,要上门挑事,主人不在,也无法挑起来,因此琴师馆这两年可谓风平浪静,过得相当舒心。
      除了刚刚杀上门的佑王外。
      私心的,张瑶光不想周年退位。
      周年说:“五师姐在梁坪设琴馆收徒,玩得不亦乐乎。”顿了顿,她接着说:“你让人给她透个信,说我要选继承人。她定会回来。”

      这一方周年几人收拾行装连夜出发。另一方隐在暗处的辛圣起接到佑王与周年纠缠的报告。
      他心下何止是感叹。
      周琴师呀什么人不招惹,偏去招惹最麻烦的那一位。若然大正王朝的主人介入他与周琴师之间,那么他与周家联婚之事该不该继续进行?
      此时,辛圣起怀内靠着温香软玉,他却没有心情享受,径直端起酒杯,昂首喝光,一脸愁闷之气。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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