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仙又如何》泽耳

11、百花芳主

　　阿琅被雪狼无情地扔出殿外，身体从数丈高的半空中直直坠落，挂在了殿外高高的树梢枝头，倒吊了足足一夜，直冻得她浑身发抖、涕泗横流。
　　阿琅的首轮计划就这样以失败告终，可她就是抱着不怕死的韧劲，继续暗地里进行着自己的出逃计划。
　　天珏在书房看书或在林间舞剑时，阿琅都三番四次地尝试过接近他，结果却都是被雪狼叼在嘴里扔出数百丈之远。阿琅最后总结出自己必须在雪狼离开天珏身边时才能下手，可无奈雪狼总喜欢尾随着天珏。
　　阿琅悄悄观察出这只雪狼喜欢吃松子，便爬遍了几个山头采了许多新鲜松子，并且在里面混入了几味有助于安眠的草药，回来后将松子泡在药草里，然后偷偷放在雪狼常歇脚的丹枫树下。
　　隔日，阿琅躲在山梁后面，专注地盯着雪狼吃了松子后的一举一动，当看见雪狼耷拉着脑袋，蜷曲着身子趴在树下，沉沉地闭上眼睛时，阿琅眉毛一弯，立即走出来，四下张望着，去寻天珏的影。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浮着一支朱红的独木舟，游鱼在四周的绿萍碧荇中往来，湖畔的丹枫叶飘飘扬扬，洒满了随波摇曳的小舟，天珏正慵懒地仰躺在独木舟上，双手支着后脑勺，悠然自得地闭目养神。
　　阿琅一个纵身跳进了舟尾，独木舟吱呀吱呀地响了几声，惊散了四周的游鱼。
　　天珏睁开眼睛，冷睨着站在船尾的阿琅，眼里带了显而易见的不悦，“你上来是想尝尝落水狗的滋味吗？”
　　丹红的枫叶落在她的肩头发梢，阿琅笑眯眯地蹲在船角，“我是来帮你看守四周的，免得有人来打扰了你的雅兴。”
　　天珏唇边扬起一丝似笑非笑，“感觉怎么样？”
　　“什么？”阿琅不明所以。
　　“我是说毒晕了我的玄儿，感觉如何？”
　　阿琅眼角跳了一下，“我没下毒。”她对上天珏深邃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吞了吞口水，“只是让它能多做几个好梦而已。”
　　天珏上挑的眼角中带着轻微的嘲弄，“那我也可以让你一梦不醒。”
　　阿琅神色顿时垮了垮，从船角立起身来，风吹动她的衣袂飞扬，她摆正脸色，“你到底什么时候放我走？”
　　“腿长在你身上，你见我什么时候拦过你？”天珏微眯着眼，懒懒地凝着她，“要走请便。”
　　“你！”阿琅不由得瞪了下他，忿忿然道，“你明知道凭我的法力是不能御风飞离这天外天的。”
　　“噢。”天珏微挑了挑细长的眉，“所以？”
　　“把天君的宫羽还我，我要回去九重天。”阿琅鼓着一双黑眼珠，噘嘴看着他。
　　天珏顿了顿，冷睨着她，“你还是道行尚浅，记得求人时控制下面部表情，即使心里不痛快，也要作出一副痛快极了的模样。不然，你先去找面镜子练练再来。”
　　阿琅捏了捏手心，然后又悻悻地蹲回角落，闷头不说话了。
　　百花芳主锦璧出现在天外天时，巍峨起伏的山峦间百花齐放，仿佛突然变作初春光景，异香开满天地。
　　素魄蟾光之下，丹枫树倒映在一轮鹅黄的满月中，飘摇的枫叶在空中纷纷扬扬，洒满了一片静谧的湖泊。
　　锦璧就立在丹枫树下，挽着一头凌云髻，一袭曳地的湖色千褶裙，外披着滚雪的百花绡衣，臂上挽迤着数丈长的烟罗轻纱，修眉星眸，玉骨还香。
　　站在她对面，斜依在树旁的男子正是天外天的继承者天珏。
　　而阿琅呢，就躲在不远处的山梁后，只露出一对黑碌碌的眼珠，专注地偷窥着。
　　“你真去偷了情种？就为了不和我成亲？”锦璧一对眸子里晦暗不明。
　　“我是去了，但没偷成。”天珏看着锦璧欲语还休的模样，眸色微敛了敛，“难不成你还真想听从我父亲的意愿嫁给我？”
　　“你当真这么不愿意娶我？”
　　“这是自然，我与你本就没多少瓜葛，我不明白父亲为什么非要我娶你。”
　　锦璧顿了顿，脸庞背着光，看不清神情，“我们并非没有瓜葛，日后你就会明白。”
　　“明白什么？”天珏微扬了扬眉，“我根本对你半点感觉都没有。”
　　锦璧凝眸看着天珏，幽蓝的月色落进她眼里，倒映出几分戚然，“天珏，若我说，我和你的姻缘早已注定，况且我们......”锦璧说到此处，突然打住了。
　　“况且我们怎么了？”他与这百花芳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都是她三番四次来天外天找他，可天珏却总感觉锦璧话中有话，就连他父亲也一定隐瞒了他什么。
　　锦璧看向天珏的眼神变得有些难以捉摸，她侧过脸去微垂下眼帘，半晌后轻叹一声，“罢了，我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若你将来找回了遗失的东西，我会等你。”
　　锦璧转身后，一只青鸟飞来，锦璧驾着它正欲飞去时，阿琅突然从山梁后窜了出来，挥舞着双臂，“芳主！”
　　锦璧回头，望见一袭艾绿的身影，微怔了怔，阿琅便已经跑到了她跟前，“芳主，我们以前见过！确切的说，是我见过你，就在女几山上，你还记得吗？我是那颗长在女几山上的人心果，仙主还常常给我喝你酿的百花蜜......”
　　阿琅正不停地套着近乎，锦璧还在微微走神中。
　　天珏挥袖适时在阿琅面前一拂，阿琅立即被封了口，张也张不开，更别说发声了。
　　天珏淡淡示意了下锦璧可以离开了，锦璧驾在青鸟上，转脸看向天珏，天珏的视线正看着因说不出话而张牙舞爪的阿琅身上，锦璧的眸色波动了几下，然后苦涩一笑，“再见，天珏。”
　　于是，阿琅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青鸟舒展开羽翼，盘旋着飞入万丈青天，她伸长双手，想要抓住这唯一的一点希望，却连片羽毛都抓不到。
　　芳主！阿琅最想说的你还没听到呢，带我走！
　　阿琅欲哭无泪，抓住了天珏的衣袖，指了指自己的嘴，两只眼珠瞪的都快掉出来了。
　　“别看了，都飞远了。”天珏唇边扬起一抹哂笑，手指对着她一划，便听见了阿琅脱口而出的长啸，“芳主！不要走啊！带我离开！芳主......”
　　“如果你刚刚少说那么几句废话，现在已经飞到了天外天的交界了。”天珏迈步离去时冷嘲热讽的声音在半空中打着旋。
　　阿琅几乎要吐血，双目仍呆呆遥望着锦璧消失的方向。
　　隔天天珏一早推开殿门，便看见门框上阿琅睁着一双挂着黑眼圈的眼珠，鬼魅般飘在门边上，嘴里依旧重复着那句说了无数遍的话，“我要回去......”
　　天珏对她视若无睹，连带着雪狼也当她透明般，对她的存在置若罔闻。
　　阿琅瞄见天珏在洗脸，立即奔上前，双手撑在桌沿上，“至少让我看看罗裳现在怎么样了，我法力还不够，你就拿这盆水开天眼让我看看。”阿琅眨巴着眼，双瞳里带着梨花点点的泪光，连眼角的眼屎都扮出了可怜状，“天珏少爷，拜托你了。”
　　天珏眼尾的余光斜睨了下她，“看来你这几日随身都带着面铜镜真没白费功夫啊，练得不错。”
　　阿琅眼角跳了一下，眼睫毛扑朔了几下，勉强牵出一抹笑花。
　　天珏两指拭过双眼，一道金光飞掠过眼底，水里荡漾出了几圈涟漪，阿琅的脑袋立即探头上前，“罗裳！”
　　水面上倒映出了罗裳的幻象，她正躺在床榻上，仍是闭着双眼未醒。
　　阿琅着急地拉了拉天珏的衣袖，“罗裳她现在怎么样了？”话音刚落，呀了一声，看见一个身影走到床侧，月白袍子，一身仙骨翩翩，“天君！”阿琅不由喊了声。
　　云鄞像是感知到了什么，转脸望过来，点漆般的眸子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天君！”阿琅忙又喊了声，天珏已合拢了天眼，在桌旁坐下，一只手背抵着下颌，看着阿琅继续维持着将那颗脑袋都伸进脸盆里的姿势。
　　天珏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饮着。
　　阿琅终于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珠直直盯着天珏，“罗裳她到底怎么样了？”
　　天珏淡哂，“既然你已看到云鄞在她身旁，这事儿还用得着你操心吗？”
　　阿琅顿悟，对啊，天君和罗裳是一对有情人，他定会保仙主安然无恙。阿琅才终于舒了一口气，一直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就陪玄儿去外面踏踏青吧。”
　　阿琅怔了一下，“那你呢？”
　　“我要去趟九重天。”
　　阿琅一听，双眼立即亮了光，几乎是扑上前，手指直直指向自己，“我......”
　　却被天珏打断，“我知道，你会好好陪玄儿玩的。”
　　阿琅的手指又急急指向天珏，眼珠睁得溜圆，“你......”
　　又被天珏无情打断，“放心，我会平安回来。”
　　天珏起身出门，阿琅立即攥住他的袖子，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却被天珏轻易解了手，然后阿琅眼巴巴看着天珏腾云，转眼就消失在云雾中。
　　阿琅伸出去的手定格在半空中，泫然若泣，再次仰天长啸，“带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