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66、忍辱负重

　　荣升离开上海前去找了他在报社的老朋友，交给他的信就是今天刊登的内容，他一直希望给阿初一个回头的机会，所以交待老同学，只要荣初不做出对不起国家的事情，这份启事就永远不见报，但是一旦他这个弟弟和日本人勾结在了一起，马上刊登出来。
　　荣升的这个安排打得阿次措手不及，明天阿初就要面临重重压力了，今天荣升的这个启事会不会让阿初方寸大乱？阿次今天必须要见阿初，可是怎么解释？告诉他是因为荣升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才不得不逼走他的？这样阿初的心不是更乱？阿次知道荣升在阿初心中的份量，如父如兄。
　　还有这个阿成，到现在也没想到该怎么解决他，头真的要炸了。
　　阿四看见杨先生头疼得这么厉害，他赶紧去找药箱，他跟着荣先生这么久了，也多少知道些，而且他知道荣先生给杨先生备了个药箱在办公室里，很快阿四找了两片阿司匹林出来，让杨先生先服下。
　　雪影拿着资料过来本想找荣先生签名的，可是看到荣先生似乎不太舒服，也就没敢打扰，自从昨天知道消息后，雪影很矛盾，她还是不能相信荣先生会和日本人合作，自己找了很多理由去说服自己，荣先生这么做一定是有苦衷的。
　　“阿四，今天我们得回韩家一趟，阿初在等我。”头疼的稍微好点了阿次轻声地说道，“但是门口那个阿成是个麻烦，我到现在还没想到怎么解决他。”
　　“荣先生，既然不好解决他，那我们可以把他抓起来关上两天再说。”
　　听到阿四这么说，阿次忍不住笑了，自己真的是想的太多了，这么简单的方法他怎么没有想到，制造一起打架闹事就可以让那个阿成暂时消失一两天的。
　　“阿四，你厉害，那这件事就你去办了，办好了我们就走。”
　　“您瞧好吧。”说着阿四就走了出去，看到阿四离开办公室，雪影就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荣先生，您没事吧？”雪影还是很关心荣先生。
　　“我没事，怎么？有事吗？”
　　“这里有几份文件等着您签名，我刚才看您好像身体不舒服，就没敢来打扰您。”雪影今天的说话多了份疏远，阿次感觉到了，他没怪她，这说明这女孩心中是非分明。
　　“哦，那拿过来吧，另外雪影，俞秘书再过两天就要回来了，到时你还是回营业部吧，省得老是这么提心吊胆地对着我了。”一边说着阿次一边签字，他没有看见雪影眼中快要落下的眼泪，雪影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荣先生这么说，她觉得这么伤心，咬着下嘴唇，低低地答道：“是。”低着头把阿次签好的文件整理好，走了出去，一出门，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阿四没用多少时间，就把阿成送进警局，他只是找了几个混混去茶馆闹事，打了一场混架，茶馆老板报警，自然所有的人都被带走了。跟踪阿成的两个特务看到这场面，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了？赶紧一个跟着阿成去警局附近继续监视，另外一个赶紧回去报信。
　　银行离打烊还有点时间，大厅里人不算多，有些人看见荣先生走了出来，开始指指点点起来，阿次当做没看见，径直往大门外走去，书上说的千夫所指大概说的就是这情况吧？阿次的心中还在努力的给自己放松，阿四的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几个半大的孩子在附近玩着，阿次坐进了车子，阿四正准备开动，就看见那几个半大的孩子拎起一直放在地上的黑色塑料袋跑了过来，然后就把塑料袋给砸到了车身上，袋子破了，一股馊味散了开去，袋子里装的都是泔水。这些半大孩子看见砸中了，大声叫喊着：大汉奸、大汉奸，然后就散开跑远了。路上的行人捂着鼻子，远远地指着这里说着什么。
　　阿次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这几声“大汉奸”真比挖了他的心都痛，阿四看着杨先生铁青色的脸，恨得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他也是怨气无处出。难闻的气味开始往车里钻了，车子里快要透不过气了，阿次觉得自己快要闷死了，“阿四，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把车洗干净。”说完这句话后，阿次就闭上了眼睛，他在忍心中的泪。
　　阿四用最快的速度将车开到了河边，开始清洗车子，他把自己的衣服垫在远离车子的树下，让杨先生坐过去，阿次没有拒绝阿四的好意，这个时候阿次的确需要亲人的支持。等阿四清理完车子，看到杨先生还在树下发呆，他轻轻地走了过去，静静地站在边上。
　　夕阳的余晖已经将树都鎏成了金色，河面也闪动着金色，很美。
　　“阿四，你觉得我是个好弟弟吗？”阿次突然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您当然是，您为荣先生做的一切，没有几个人能做到的。”阿四很认真地回答着，杨先生今天实在太压抑了。
　　“阿四，我现在真的有些后悔当初去代替阿初。”阿次愣愣地看着河面上的金光，阿四不敢接话了，杨先生是什么意思？
　　“阿四，我当时以为死是最艰难的事情，我不想让阿初出事，他是我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宁愿自己死也不要他去送死，可是我现在发现其实那时我是害怕未来的孤独和寂寞，所以才选择了比较容易走的路，却让大哥去替我走更难走的路。”阿次没有看阿四，他也没想让阿四回答，阿次只是想找个地方让心中堆积的东西释放一些出来，否则他觉得他快负荷不过来了。
　　阿次捡起身边的一块小石子，扔向了河里，河里金色碎了一片，“阿四，我不仅让大哥离开了他的爱人，还让他陷入险境，即将背负汉奸的骂名，他可能会遇到比今天更重的侮辱，现在我还斩断了他的另一份兄弟情，你觉得我还是个好弟弟吗？如果没有我，阿初会生活得很幸福。”阿次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他一直在努力，可是努力的结果是越陷越深。
　　“杨先生，您别太自责了，荣大少爷的事您也是不得已啊，您还是告诉荣先生真相吧，将来他们一定还是兄弟的。”听了阿四的话，阿次转过头看着他，“阿四，记住，现在不能告诉阿初真相，以我大哥的性格，他一旦知道荣升有危险，我怕他会做冲动的事，我不能让他再分心。”
　　“那您怎么和荣先生解释？难道要让荣先生误会您？”
　　阿次沉默了一会，站起了身，“走吧，阿四，该面对的终归要面对的，我想大哥会谅解我的。”说着就走向了车子，洗干净的车在夕阳中闪闪发亮，可是阿次总觉得还能闻到酸腐的味道，让他觉得恶心。
　　阿初下午让韩家的人放假了，让他们明天再过来，自从阿次伤愈离开韩家后，韩家又重新招了几个仆人，跃春原先派来照顾阿次的护士也回到了医院。阿初也没有去通知阿次，他知道阿次今天一定会来韩家。
　　阿初今天自己下厨，做了几个拿手菜，还试着做了煎牛排，看来做得挺成功，香味四溢。等阿次和阿四进来的时候，阿初已经基本忙完了，正在开红酒。看到阿初忙活的一桌菜，阿次愣住了，难道大哥没有看到报纸？
　　“阿次，来，今天尝尝我的手艺，还有阿四你也一起来，难得今天我有兴趣下厨。”阿初好像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阿次和阿四互相看了一眼，有些忐忑地坐了下来。
　　“来，咱们先干一杯。”阿初的兴致的确很高，或许是真的没有看到报纸？阿次心存侥幸，举起酒杯和阿初碰了一下。阿四在边上陪着。
　　整个晚餐阿初都吃的很开心，最后他将红酒瓶里剩下的一点酒倒进了自己和阿次的酒杯，举了起来，看着酒杯里的红酒，说道：“阿次，你没有什么话要告诉我吗？”问这话的时候阿初的眼睛依然是看着红酒在杯中的晃动，并没有看着阿次。
　　“大哥，我……”
　　“你还当我是你大哥吗？”阿初突然发怒了，将酒杯重重的顿在了桌上，酒从杯子里晃了出来，将桌边染红了一片，阿四赶紧站起来，想过来收拾，“阿四，你给我站住，你现在也是敢骗我了！这件事你也脱不了干系！”阿四不敢说话，他跟了荣先生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
　　“大哥，这和阿四无关，是我要求他陪我去见荣升的。”
　　“说，你到底对大少爷做了什么？让他要和我断绝关系！还有为什么要瞒着我去见他？”阿初最生气的是这两个人居然联合起来骗他。
　　“大哥，瞒着你的确是我不对，可是那天我见你刚刚因为灵灵的事情非常伤心，就……”
　　“就什么？就敢冒充我去得罪大少爷？你知不知道大少爷对我而言就是父兄，你怎么可以对他不敬？！”阿初从小就是对大少爷又敬又爱，现在却是因为对大少爷不敬被逐出了荣家，这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荣先生，杨先生也是……”阿四看不下去了，要为杨先生说话。
　　“阿四，住嘴。”阿次赶紧阻止，他宁可让大哥误会他，也不能让他知道荣升已经是军统手中的一枚棋子了。
　　“大哥，都是我的错，当时大少爷让我跪，我没忍住脾气，就冲撞了荣大少爷，有些口不择言了。”
　　“你到底说了什么？能让大少爷气到和我断绝关系。”
　　“我，我，我告诉他，我不仅姓荣，还姓杨，我叫杨慕初。还说我不是荣家家奴……”话音未落，就听见“啪”的一声，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安静了，阿初愣了，他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打了阿次一个耳光，他有些不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是着了魔吗？他怎么可以打阿次？
　　“荣先生，您，”阿四强忍着嘴边的话，如果他说出来了，杨先生的委屈就白受了。
　　阿次也被这个耳光给打愣了，一直以来大哥总是说要教训他，但是从来没有舍得教训过，没想到今天为了荣升的事情，大哥真的对他动了手。
　　阿初还没回过神来，就见阿次突然跪了下来，“大哥，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我会找机会向荣大少爷解释的，还请大哥息怒。”阿次就觉得下午那股难闻的味道还在，弄得他胃里非常的难受，可是他强忍着。
　　看到阿次跪下来了，早已懊悔动手的阿初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可是“荣家家奴”四个字深深地刺痛了他，他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了，“你起来吧。”说完阿初转身离开了厨房，上了楼，他需要冷静一下，刚才的举动让他没法平静下来面对阿次。
　　看到荣先生离开了，阿四赶紧过去扶阿次，阿次突然推开他的手冲进了洗手间，阿次把自己的苦胆水都吐了出来，阿四赶紧倒了杯水给阿次漱口，吐完了阿次倒觉得舒服了，缓了缓神，“阿四，明天开新车送荣先生去医院，回来的时候换医院里的那辆车，尽量不要让人看见车里的人。”
　　阿四现在才明白，杨先生为什么要准备这两辆车，而他自己依然用旧车，他是要保护荣先生尽量少遇到今天他遇到的事。
　　“杨先生，您今天？”
　　“送我回杜宅吧，我今天不适合留在这里。”说着阿次看了一眼楼上，阿初始终没有出来。
　　“您身体没事吧？”今天遭遇了这么多事，阿四很担心阿次的身体。
　　“我没事，只是有些累了，送我回去休息吧。”
　　回到杜宅的阿次明显的脸色不对，阿四不放心，要留下来，可是阿次没有同意，他还有事需要阿四去做，“阿四，我睡一觉就没事了，你不用担心，我需要你去找一下夏院长，告诉他明天最好他也能在仁济医院，万一荣先生有什么需要，夏院长可以协助。还有告诉夏院长，请他转告俞晓江，阿成在警局监狱里。这事做完后，你今天就回韩家，明天一早从韩家直接出发，记住，不能让人看见车里的人，你先开车到这里转一圈再出去，要让人认为你是从这里接走的荣先生，事情结束后你将荣先生直接送回到这里。”阿次的脸色苍白，刚才呕吐的胃酸让他的胃如火灼过一般，可是他必须要把想到的细节交待清楚。
　　“我记住了，杨先生，您真的没事吗？”
　　“赶紧去吧，我真的没事，阿四，保护好我大哥。”
　　阿四离开了，阿次将自己蜷缩在床上，阿初打的耳光并不重，可是阿次却觉得心里说不出的痛，比胃痛还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