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52、煎熬

　　“荣院长，夏医生请你赶紧去三楼！”护士推开了荣初的办公室门，有些慌张的报告，阿初“腾”地从椅子上弹起，跑向门口。
　　“院长，您的手套和口罩。”护士急的在后面追，阿初没停下脚步，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口罩和手套戴上，人已经冲到了三楼楼梯口，四兄弟看着荣先生这么慌张，心中不免也跟着紧张起来。
　　夏跃春刚才查房时突然发现灵灵和另外一个小男孩的身上起了小水泡一样的疹子，他赶紧让人通知阿初。
　　“跃春，什么情况？”阿初顾不上喘息，伸手拿过跃春递过来的报告，“阿初，我刚刚发现灵灵和这个小男孩身上起了疱疹，应该是病毒开始发作了，其他四个孩子暂时还没有发现。”
　　“怎么会这么快？化验结果还需要多久才能出来？”阿初清楚这种病毒的潜伏期因人而异，有些只有2天时间，有些则需要5天。看来灵灵和小男孩体质问题，病毒在他们两人身上先发作了。
　　“血液化验还需要12个小时才能出结果。阿初，我们现在怎么办？”跃春的焦急都流露在眼中，他学的是神经外科，不是细菌学，现在只能靠阿初了。
　　“跃春，报告没出来之前，我们无法对症下药，如果这次的病毒和上次的人所感染的是一样的，属于皮肤炭疽的话，我们还有治疗的希望的，我担心的是日本人是不是注射了其他类型的病毒。”阿初也皱紧了眉头，虽然阿次已经是第一时间将孩子们送回，但是离孩子们被注射病毒毕竟还是有一整天的时间，阿初最担心的就是这个一天的时间差会让他输给死神。
　　“跃春，我先去看看孩子，再做决定。”说着阿初进了隔离病房，灵灵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只是手臂上多了些小水泡，有些痒但不痛，她老是想去抓可是医生和护士姐姐都不让，她看到大哥哥进来了，有些撒娇的抱怨道：“大哥哥，灵灵痒，可是他们不让灵灵抓。”大大的眼睛在长长的眼睫毛下忽闪忽闪的，看着这双眼睛阿初的眼睛有些红了，柔声的对着灵灵说道：“灵灵最听话了，护士姐姐不让灵灵抓，是怕以后会留疤痕，灵灵就不漂亮了，大哥哥保证等会就不会痒了。”
　　灵灵开心的笑了，然后伸出小手一摊，对着阿初说道：“大哥哥，你昨天答应我的糖呢？”阿初想起昨天忘记带糖了，答应再见到灵灵会补给她的，可是刚才那么紧张他哪里还记得？
　　看到这个大哥哥又没摸出糖果来，灵灵居然没有生气，而是用自己的食指轻轻的刮着自己的脸颊，笑阿初：“大哥哥，羞、羞、羞，说话不算数。”说完自己就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银铃一般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三楼。阿初实在忍不住了，转过身去，眼泪夺眶而出。
　　背过身的阿初，定了定神，再转过身看着灵灵，温和的说道：“是大哥哥不好，又忘记了，下次一定记得。灵灵，你要听护士姐姐的话，千万不能抓痒痒，大哥哥这就去给你开药膏，涂上就不痒了。”说完阿初赶紧退出病房，他没时间干等化验报告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
　　“跃春，现在灵灵他们已经有发作的迹象了，我们可以马上做皮肤切片化验了，还有要护士不间断的用消毒液给疱疹进行湿敷消毒，千万不能让疱疹或伤口扩散开去，还有随时要观察他们的呼吸系统和身体其他部位有什么异常？”跃春不多话，立即去安排了。
　　“钱主任，这几天医院其他的病人就拜托你了，我和夏院长都会一直呆在这里。”钱仲原此刻也来到了三楼。
　　“荣院长，还是我留下吧。”钱仲原主动请缨，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从心里认可这个荣院长是个好医生好院长，他想替他分担。
　　“不用了，钱主任，你是外科主任，其他病人的生命和这里的孩子一样宝贵，我是研究细菌学的，这里理当我负责，不用争论了，就这么决定了。”说着走向楼梯口，对着徐耀说道：“告诉阿四，这几天不用来接我了，我会留在这里，还有你们这段时间不能让任何不相关的人上楼。”
　　“是，荣先生。”徐耀心里明白一定是发生大事了。
　　钱仲原下楼了，离开前转身看了看荣初，荣初对他点了点头，钱仲原明白这个点头的意思，医院的一切都拜托他了。
　　南京方面传来了小林少佐死亡的调查报告，狙击枪一枪从左侧的太阳穴打入从右侧穿出，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搜索队在方圆两百米的位置搜了个遍，只找到了几个脚印，从脚印的大小来看似乎是个女子。
　　女子？影佐的脸若隐若现在自己吐出的烟圈中，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小林的行踪并有如此的枪法？这种配置的枪也不太像是土包子的地下党能拥有的，难道是国民党的人？那是军统还是中统？影佐拿起了电话，他要把这件事交给李士群去调查，这个人对付军统和中统都有一套，以特制特是影佐一直推崇的作法，让他们这些特务自相残杀，大日本坐收渔利。
　　和雅淑有些归心似箭，她不明白为什么杜旅宁会突然下令让她去南京执行刺杀任务，她不想离开阿次，上次仓库阿次差点遇险，她要留在这里保护他。可是杜旅宁的命令中说的非常清楚，如果她违抗命令，就立即取消和她达成的协议，让她撤回重庆，同时会对荣升不利。杜旅宁一环扣一环，间接的利用起荣升来要挟雅淑，荣升是阿初的大哥，雅淑不得不顾忌。
　　三天前雅淑就秘密到了南京，南京军统地下站已经帮她准备好了狙击枪和小林的线路图，雅淑在小林必经之路上足足埋伏了一天，才等到小林的出现，干脆利落的一枪，而后迅速撤离。
　　但是杜旅宁并没有让雅淑立即回上海，而是让她原地待命，说是还有新的任务要她执行，雅淑很无奈但是只能答应。雅淑不会想到就在她刺杀小林的时候，阿次也在搏命。
　　杜旅宁是故意的，他觉得要让这个和雅淑暂时离开上海冷静一下，否则不用过多久，天天面对同一张脸的她一定会控制不住要去追问真相，到时候他的全盘计划就会失败。杜旅宁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的还有李士群，接到影佐的电话，李士群有种大海捞针的感觉，可是影佐只给他三天时间。电话里的影佐很严厉，李士群知道他们这些所谓投诚的特务在这些日本人眼中就是被利用的工具，如果一旦没了价值，死就是你最好的下场了。李士群冥思苦想，这要从哪里开始？
　　他命人调来了近期所有被军统、中统暗杀的人的卷宗，他希望能从中找出些关联，一个女子？
　　消毒液只能缓解表面的症状，并不能阻止体内病毒的复制和发作，灵灵的腿上也开始有了小斑点，方杰夫妇来过，但是荣初只是让他们在病房外看了看灵灵，他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他没有其他办法，这回方杰的妻子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激动，她看见灵灵这样反而变得坚强起来，她和丈夫互相鼓励着，相信灵灵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们信任荣院长。
　　夜幕再次降临，此时离血液化验结果还有六个小时，每个人都焦灼不安的，另外两个孩子身上也开始出现斑疹了，现在只剩下最后两个小男孩还没有发作。随着身上的小水泡越来越多，灵灵开始哭闹了，她不停的喊着要妈妈，她觉得身上又痒又痛，大哥哥在骗她。
　　方杰夫妇并不在医院里，荣初让他们回家等消息，因为留在医院他们做不了任何事，反而会让他分心。方杰夫妇很配合，尽管是一步一回头，但还是离开了。
　　“跃春，把消毒液的比例重新调整过，加大些浓度，继续湿敷，还有用静脉注射补充他们的□□，必要时在注射液中添加些抗生素，控制病毒的扩散速度。”现在阿初要抢的就是时间和速度。
　　时间就在孩子们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中慢慢的走着，今晚的时间对于阿初而言很奇怪，一面他觉得时间实在是太慢了，化验结果的时间迟迟未到，同时他又觉得时间过的实在太快了，快到他仿佛能看见病毒已经充斥了整个世界。
　　每一声的滴答钟响，都让阿初觉得是种煎熬，终于血液化验报告出来了。
　　跃春看着阿初的表情，心开始往下沉了，阿初的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一种惊慌，跃春也不敢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阿初，化验报告从阿初的手中滑落，飞到了地板上，一张白色的纸很冰冷的宣告着阿初最害怕看到是事实。
　　日本人改进了他们的病毒，给孩子们注射的是属于恶性炭疽，病死率远远高于皮肤炭疽，至今医学界没有特效药可以完全控制这种恶性炭疽。
　　“阿初……”跃春终于受不了这种长时间的沉默，他担心的看着一言不发的阿初。听到跃春的呼唤，阿初好像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仿佛刚才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似的。
　　“跃春，我、我……”阿初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他都没有办法，这些孩子就只有几天的生命了，而且会非常痛苦的死去。
　　“阿初，不管如何，我们尽力！”跃春明白阿初内心的沉重，他需要给这个老同学鼓励，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呆在松雪街的阿次在俞晓江的照顾下，已经基本恢复了，让阿次停下来彻底休息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果真他精神一好就又开始思考那些他还没有想通的问题，俞晓江也劝不住，只好退而求其次，只要你阿次这几天能呆在这里就行。
　　“晓江，这是我从宏济善堂的人身上搜到的地图，和上次雪狼带回来的那张几乎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数字不同，还有我分析了这些区域很可能是日本人秘密研究机构的设立点，我们要想办法调查清楚，还有有没有办法让新闻报导出来，让全社会都知道日本人的罪恶勾当。这样一来日本人必须要收敛。”
　　“可是如何将消息报给媒体而不被人追查到消息来源呢？”俞晓江有些担心。
　　“晓江，最近你怎么了？是有心事吗？”阿次很敏感，这种问题不应该从俞晓江的口中问出，这不符合俞晓江的一直以来的悟性和聪慧。听到阿次这么问，俞晓江反倒愣了一愣，马上意识到刚才的确问了一个太简单的问题，笑了笑，“我没有心事啊，你是想直接匿名寄给报社？”俞晓江赶紧接上思路，她不想现在告诉阿次，李文聪就是军统还有她和雪狼解决日伪特务眼线的事，她想让阿次尽量的安心。阿次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俞晓江，她一定有事瞒着他，可是阿次也不想追问，他了解俞晓江，做任何事都是有合理的理由的。
　　“你说的对，但是也不全是，我是想光寄一份给报社并不会引起多大的重视，说不定还会被认为是恶作剧。我是想借报纸的传播途径来将消息直接让大众知道。”
　　“你是说？”俞晓江有些明白了。
　　“是的，各家报纸基本都是通过发行站发到每个卖报人手中的，我们只要报纸售出之前将宣传单夹入报纸之中，那自然就会到每个人的手中，等到社会舆论起来了，新闻媒体自然自己就会去追踪报导，消息来源是新闻媒体自己查出来的，日本人如何追踪到我们？我们唯一要注意的环节就是秘密的在发行站完成宣传单的工作，这点相信地下党的同志有能力做到。”
　　阿次的估计没有错，上海地下党经过多年的经营，在一些进步倾向的报社和采取中立态度的报社都有自己的力量，地下党同志也常常通过这些报纸传递消息。
　　“行，阿次，这件事需要跃春来安排，等他协助阿初完成治疗后我们再讨论细节，你现在能否答应我一件事。”俞晓江很认真，阿次看着她，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奇怪，她要他答应什么事？
　　“以后你不能单独行动，必须要经过我和跃春的同意。”
　　“我知道我又犯了错误，但是当时是真的情况紧急，我接受处分，保证以后一定服从组织纪律。”阿次也认真起来，他的确违反了纪律，事后他自己想想也的确是非常冒险，如果有个万一，整个潜伏计划就失败了。
　　俞晓江看着阿次，她很想告诉阿次，她并不是要批评他，她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去冒险，但是她没说出口，此时的柔情会成为毒药的。
　　“不知道阿初那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阿次有些担心的自言自语起来，“真希望那些孩子们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