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3、第 45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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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南京老虎桥监狱戒备森严的大铁门悄悄地打开了一条缝，缝隙渐渐打开，一辆吉普车从里面开了出来，开车的人正是毛万里身边的副官，杜天颖。
他奉命过来调几个重要犯人的档案，然后由上峰决定这几个犯人是生是死，如果还有利用价值的上面是不会轻易做清洗的。
这些事他已经麻木了，公文包里的不厚的一叠纸就是这些人的命运，杜天颖面无表情地开出监狱大门，内心却觉得这个世界早就疯了。
长官疯了，班长疯了，刘云普也会疯的，当然他应该也疯了。
这次来调档的犯人中有个日本军官，大势所趋要准备撤退了，但上面还是不死心做着反攻的打算，而与□□作战多年的日本军官就有了可利用的地方，杜天颖内心是抗拒的，这是可耻的行径，侮辱了那些为了抵御外敌而牺牲的同胞们，可这就是命令，当年岗村宁次这样的一级战犯不都参与过内战吗？
日本军官被独自关押了四年，精神已有些不正常了，极其的亢奋，当他看到有个穿着军装的人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以为是来处决他的，先是害怕的歇斯底里的狂叫，叫嚷着他是战俘他有权要求回家，过后又开心的大笑，癫狂嚎叫着大#日本#帝#国必胜，天#皇万岁。
陪同的人告诉杜天颖这人早就是这样了，但不知道为何上面一直就这么关着他，和他一起关进来的许多日本特务间谍要么遣返要么处决了。
杜天颖出于职业敏感，他查阅了这个日本军官的档案，伊藤冲，早稻田大学毕业，曾跟随武田中将，后随从于岗村宁次。
如果没有前两日听到刘云普的那番话，杜天颖可能根本也不会多想，可……这人的足迹和三个人刚好都有交集点。
早稻田大学，班长和萧云大哥。
武田和冈村宁次，那个铃木安然，也可能是萧安然的女人。
鬼使神差地杜天颖问他认识铃木安然吗？伊藤冲并没有完全疯，他只是一个人被关押的太久了，所以很多人都以为他疯了，他依旧是个嗅觉敏锐的特务。
老虎桥监狱这段时间里不断响起的枪声，他也曾经经历过，只是那时他是作为执行者罢了，什么情况下才会让当权者如此着急的进行大清洗，除了一开始铲除异己的需要，就是大势已去垂死挣扎的报复，很显然挂着青天白日旗的国民党是属于后一种。
铃木安然这个名字很显然是刺激到了他，他收起了癫狂的表情，神色古怪地看着这个对他们这些日本残余还感兴趣的国民党上校。
“她还活着？”伊藤冲的中文居然很不错。
“死了，就死在这座监狱了。”
“她是怎么死的？”
“据记录，是病死的。”杜天颖看到这个伊藤冲眼里有种奇异的光芒，还没等他开口这个伊藤冲再次疯狂大笑起来，直笑得他站立不住跌坐在地。
杜天颖不打算浪费时间在这个疯子身上了，他会回去和长官汇报这个人已经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病死的？那还真是便宜了她啊，”伊藤冲阴恻恻地开口了，“长官，多谢你们帮大日本帝国铲除了叛徒。”
“什么意思？”杜天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个女人一直都是你们的人，”伊藤冲眼中的光芒原来是仇恨，“是她出卖了武田将军，我查了她好久，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亲自下手杀了她。”
“你有什么证据说她是我们的人？”铃木安然是军统的人？那长官写的那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的哥哥就是你们军统的人，她在上海暗中帮助你们炸了实验室，她以为没有人察觉，可她不知道的是我见过她的哥哥，那个没用的□□人，如果不是收养她的那对该死的夫妇躲到了乡下，我应该早就能查出她的身份。”
“你知道她的中国姓是什么吗？”杜天颖心神乱了，有些东西呼之欲出。
“xiao，”伊藤冲神经质地舔了舔嘴唇，“很多年前也有人来问过我她是谁，我告诉那个人她是□□派来的奸细，没想到你们这么没用，居然还能让她安稳地病死。”
杜天颖命人将伊藤冲关回牢房，叮嘱这是毛站长要的人，如无命令不得让人接近也不能让他和外人接触交谈，否则上峰怪下来，大家都不好过。
监狱长点头如捣蒜，神色紧张至极，这个铃木安然他有印象，太深的印象了，因为这个女人他还是发了笔财的。
杜天颖自然看出了监狱长的反常，但他没有问，问了这事就脱不开手了。
小猴子不是白叫的，他不是因为个子矮小爱闹爱玩就是小猴子的，他杜天颖如果不是机灵聪明的，他一个杜旅宁培养出来的学生又怎么会在毛万里身边站稳脚跟。
长官提审过这个伊藤冲，伊藤冲为了借刀杀人就指认了铃木安然并说她是□□派来的间谍，伊藤冲作为一个情报官也肯定是了解长官的，长官一直都在尽力铲除□□，铃木安然必死无疑了！
可伊藤冲不知道的是萧云也是死在长官手里，而长官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或许也是为了测设班长，将铃木安然带去了上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长官应该已经发现了某些真相，但班长再次替长官挡了枪，一如当年，也许那瞬间长官心软了，又或者是……这已经没有人能知道了。
铃木安然不可能是军统的人，如果是，长官不会留下那几句话，那基本可以确定铃木安然就是□□，伊藤冲原本的诬陷反而误打误撞了。
铃木安然是□□，那她在上海为何不拖班长下水？班长可是位高权重的上海站站长，是□□的死敌才是，而且萧云从某种角度而言也是死在了杨慕次的枪下。
问题来了，伊藤冲这样一个人难道只被长官审讯过？上面为何一直留着这样一个其实并不算重要的人？那个铃木安然死了，就算没死也构不成多大的威胁了，间谍就是如此，一旦你身份被人识破了，就失去了价值，那么毛站长要留着这个伊藤冲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杜天颖不寒而栗，他想到了，但并不敢面对。
伊藤冲唯一的价值就是胁迫杨家，不光是班长，班长的大哥和班长是不可分的一体。
而他刚才的行为会不会也在被监视之中？如果伊藤冲的作用真如他所想的那样的话……杜天颖差点踩错了油门。
可这无法解释，如果班长确实是……毛氏兄弟为何要引而不发？！甚至做了些手脚将长官拱上了前线？他们不可能是站在□□这边的，那他们又是为什么？！
接下来他该怎么做？他和伊藤冲之间的对话，他要向上面汇报吗？杜天颖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困惑中，他确实看不透其中的迷局，但他却知道不论他汇不汇报，他都将自己置于了危险的处境。
如果上面是故意隐瞒的，他这样汇报就相当于捅破了这个秘密，如果不是，他去汇报，将来要是证实了班长的身份还有长官刻意的隐瞒，那么他这个杜旅宁的学生杨慕次的好兄弟又如何自证清白？
这还真是……前两日他还劝刘云普别再掺和进来，今天的自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会去好奇那一下？可惜时光不能倒流了。
给自己的时间不足半个小时了，杜天颖把着方向盘木然地看着前方，半个小时后他就得向站长汇报情况了。
真他妈的像当年处决萧云的时候啊，手里握着枪却不知道扣下扳机后的结果究竟是什么！
今天又有几个学生和老师被捕了，是霍霆带着人去抓的，这些人正聚集在老师家中，霍霆带人冲进去的时候，这些人甚至都还未来得及从各自的座位上站起来，更不用说逃跑或反抗了。
屋里搜出许多违禁书报，这其中还有一本GCZY宣言，霍霆对这些人没有丝毫的顾忌，下手很重，将这几个人带回去的时候，有两个学生的脑袋上都是血。
这已经是这两天霍霆抓的第三拨人了，情报准确且及时，只是令人有些费解的是霍队长忽然变得特别的谦虚退让，口口声声都说这些功劳都是他沾了杨长官的光，若无杨长官的英明决断，他一个外来的又怎么能有这么好的运气和成果？也该是这些人倒霉，想在杨长官的眼皮底下耍花样，简直是自己找死！
展翔暗自捏了把冷汗，连他都看出霍霆是故意的，长官肯定也知道，但为什么长官一直没有采取任何举动呢？就任由霍霆将冲突的矛盾点集中到他身上呢？
是霍霆也在怀疑长官了吗？展翔很担心也很纠结，他是说服了自己长官还是长官，他的那些怀疑只是自己想多了，但现在如果又有人在怀疑长官时，他该怎么做？
杨慕次确实表现的太平静了。
静水流深。
巨大风暴的中心往往是平静的，这就像一种平衡，如果中心的平静也失去了，风暴将彻底不可控。
杨慕次现在什么也不能做，做了，平衡就消失了，他被迫静观其变，只有等到变故危险发生的时候，他才有可能抓住幕后操纵这一切的人。
杜天颖看不透的东西，杨慕次能看透，伊藤冲这个人物的出现，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杨家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了毛氏兄弟棋盘上的一颗棋子了。
杨慕次是制衡杜旅宁最好的武器，而杜旅宁又代表了一批只忠于三民主义和戴局长的人，当然毛氏兄弟也很忠心，但戴局长死了，这些人的忠心如果不能换主子，就成了掣肘。
起初或许真是因为毛氏兄弟也不能确认杨慕次的身份，或许也真的只想利用师徒间的争斗让他们内部消耗不至于影响到他们，但后来局势变了，眼看着大厦将倾，而上面那位老头子并没有像信任戴局长那样信任他们，更何况戴局长最后还是死了某位的猜疑之下，那么毛氏兄弟就能确保自己将来不会横死？
杨家肯定不会是毛氏兄弟留下的唯一退路，他们肯定还储备其他的砝码，各留三分情面将来好相见。
到了现在这情况，毛氏兄弟也许心里巴不得杨慕次是□□了，这样的人情还能更厚点。
杜天颖的一举一动肯定早就在监视之下了，毛万里应该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杜天颖，他是抗战后期才被调到毛万里身边的，而那时杜旅宁还是呼声最高的光复后南京站站长人选，和杜旅宁私教颇厚的戴笠也还在位。
杜天颖是颗小棋子，让他去老虎桥监狱调档，然后故意让他见到了伊藤冲。
杜天颖最后选择了告诉自己，也应该是在毛氏兄弟的意料之中，这是他们释放出的最明显但又最隐秘的提醒。
你的身份一直在我们的掌握之下，我们替你保守了这个秘密。
能让毛氏兄弟将他看得这么重，还真是多亏了大哥杨慕初的能量，大哥的身份他们肯定也清楚，没有站任何党派，将来退出去就是民族资本家，是否红色无关紧要，资本永远是掌握最终话语权的。
这份算计就连阿初都不得不佩服，毛氏兄弟心机之深耐心之好确实非常人所能比拟的，也难怪在军统这样卧虎藏龙的地方不仅脱颖而出，最后还击败了政治背景根基深于他们的郑介民。
杜天颖虽然有种豁出去的意思，但他做事还是很谨慎的，他并没有直接给班长去电话，也没有给杨慕初，而是打到了俞晓江的办公室，说是自己在杨氏银行有几笔账不对，他要投诉。
他相信以俞教官的本事，一定能听出其中的问题，加上她或许能听出自己的声音，几笔账的数额加起来就是电话号码，一个他临时找的公用电话，但他往俞晓江办公室打的电话又是用的另一部，这样就算有人监听也不可能预先准备。
杜天颖在电话中也没有追问原因，他只是讲述了他知道的事情，他和杨慕次都保持了这样的默契，有时候心知肚明的事是不能点破的。
杨慕次在电话中提醒杜天颖，他是副官，就该对长官事无不言，杜天颖听懂了，班长这是在保护他，让他安心跟着毛万里。
双方在电话中都沉默了几秒，算是告别，因为都知道挂断电话后两人也许再也没有机会相见了。
“班长，保重。”杜天颖在挂断电话前还是轻声地说出了口。
杨慕次什么也没说。
杜天颖、刘云普，这下他杨慕次真的是彻底和当年告别了。
南京街头，刘云普神色匆忙，他这几天老是觉得有人跟踪他，可不管他怎么观察，又都没有发现人，这让他这几日如坐针毡，如今被冷枪暗算的事每日都有发生，不会是有人想杀他吧？
有人在他妻子买菜的菜篮里放了一只死麻雀，还有一封警告信：少管闲事，否则这就是你一家的下场！
妻子吓坏了，哭着闹着要刘云普交代他又惹上什么麻烦了？刘云普白着一张脸，哆嗦了半天最后抱头叹气，蹲在地上老半天没有起身，后来从床底下的木盒子里掏出了点东西，看了老半天，最终一咬牙将那东西丢进了炉子里。
阿四接到了南京兄弟的电话，舒了口气，要是这小子不听劝，说不得也只能解决了，不过好在杨先生了解他这位同窗，一时热血而已，说到底刘云普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正常人，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像他们那样明知前方可能是死路还要往前冲的疯子？！
作者有话说第453章 第 4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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