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48、第 448 章

　　第八回
　　战事不利导致了经济的加速崩溃，一直悬在空中名为‘金圆券’的靴子终于落了下来，声势浩大，人心振奋和人心惶惶并存。
　　杜维屏被抓了，查了许久却定不了死罪，太子爷也只是从杜月笙这只老虎屁股上抓了把毛而已，接下来就再也没折腾出什么令人刮目相看的政绩了，上海的物价也只是稳定了一小段时间，而后就如报复般地疯狂，至于其他地方更是混乱不堪。
　　李显冬提出了辞职，心情很难描述，他想这一次离开后，估计会有许多年都不会再回来了，有些无法面对。
　　经国先生改革的最大阻力竟然是来自于他的父亲，这个政府目前最高的领导人，显冬彻底失望了，原本还因愧疚想要留下继续帮助经国先生的心也彻底凉了。
　　美国人不会放贷款了。
　　显冬并没有将这个显而易见的结果告诉还抱着一丝希望的经国先生，救命稻草这种东西本就是一扯就断的，更何况这种还是国民政府自己想象出来的一根稻草？
　　李显冬觉得其实经国先生也早已知道了结果，只是他需要这个泡影帮着维持这个政府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吧。
　　威廉也准备回国了，他私下里和显冬聊过，英美大使都不赞成再支持这个政府了，因为这是个无底洞，放再多的款也都是被那些贪得无厌的人给吞了，根本无法真正用到抵御共#产#党上去，除非换领导人。
　　上个月显冬在美国大使家宴上，曾经和大使闲聊过几句中国的传统文化，子承父业更符合中国人的文化，欧美的选举制度很难在中国真正有效地推行。
　　辞呈还未被批复，显冬也不去催促，只是有意识地开始减少了在某些重要场合的出现，空下来的时间他偶尔会去春和医院转一转，有时还能顺带帮上点忙，虽然多年未行医，但当年学的东西倒还未丢光。
　　跃春曾打趣过他，为什么不去仁济给阿初添乱？
　　显冬似乎愣了下才回说是因为和学渣在一起比较有自信。
　　两人又掐了起来，只是就掐了这么一回，后来跃春就再也没有唠叨过，就由着显冬在他的医院里做个“义工”。
　　就像当时悄悄地去前线，杨慕次又悄悄地返回了上海，一个人回来的，凌风不在。
　　他没有直接进入上海，而是在嘉善就下了车，然后阿四和荣仁等在那，他的身上看不出风尘仆仆的感觉，但很明显神情间有些阴郁和担忧。
　　阿四和荣仁是打着前来嘉善巡查杨家及龙帮生意的名号过来的，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这是阿次在离开上海前就和晓江及阿初商量好的，他不能直接从上海站下车，以免暴露真实行程。
　　阿次坐进了车里后，整个人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般，从心到身体都沉重着，沉重到他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他差一点就被凌风给杀了，因为凌风看到了血肉模糊的杜旅宁。
　　其实当凌风拿枪对着他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瞬间也动摇放弃了，虽然这样死很不负责任，但这样死了是不是很多难题就迎刃而解了？
　　凌风嘶吼着问他究竟是为什么？难道信仰真的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一辈子都在欺骗，最后将身边人一个个地逼上绝路？！究竟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你们这么做？杜旅宁这样，你杨慕次也是这样？你们都说我凌风无情冷酷，可我凌风血是热的，而你们呢？！
　　杨慕次无言以对，他也无从解释，都这么多年了，谁还能真正地说清楚黑或者白？杜旅宁手上沾过无辜者和□□的血，可他同样也曾奋不顾身地保家卫国过！而他自己呢？难道手上就真的干净了吗？那些为了保护他的身份或者至死都身份不明的同志不也曾死在他的枪下或者是命令之下吗？
　　怎么评断？在生和死面前，在炮火硝烟之中，信仰和是非曲直都变得苍白无力，留下的只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直白！他、杜旅宁甚至掌握他生死的凌风，都只能是那万骨中的尘埃，可凌风来去一人，他不会牵累任何人，而自己呢？
　　杀了凌风，然后回去继续伪装？杨慕次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杜旅宁，忽然觉得这一切很荒唐，两个学生一个老师，三个派系，勾心斗角十几年，到了最后还是谁也不能对谁下狠手！这是为什么？不是说好的机器吗？可为什么要有感情，为什么老师宁愿死在战场也不愿妥协，而他为什么会暗自庆幸凌风将自己逼到战场，他想救老师！
　　阿次放下了手中的枪，他也没有去看凌风的枪口，只是直愣愣地看着杜旅宁，“你要开枪就开吧，但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陪你上战场，你所知道的秘密永远都是秘密，凌风，我信你！”
　　“你后悔过吗？”硝烟中凌风的手很稳，但他的眼神却露出了几分犹豫迟疑。
　　杨慕次摇了摇头，“不后悔，也来不及后悔，老师他没有给我时间去想这些。”
　　远处响起了零星的枪声，那是无望的最后抵抗。
　　凌风慢慢地放下了枪，“你滚吧，杨慕次，你曾经是他最喜欢的弟子，我不能杀了你，我希望你真的不会后悔！”
　　凌风带走了杜旅宁，再也没有看杨慕次一眼。
　　他们曾经的青春岁月如剔骨般被割裂了，不痛，只是空荡荡的。
　　小山还在，青训营早就不在了，就连当初他因救那个小女孩被刑讯的警察局也不在了，物是人非了。
　　有些同学的名字甚至都记不清了，阿次喑哑着声音让阿四停车，车里太憋闷了，他快喘不上气了。
　　阿四安静地守护着静立的不远处的杨慕次，就如他守护老板一样，这兄弟俩从背影都能看出区别了，再也不是当年连杜旅宁都会弄错的两兄弟了。
　　“阿四，你经常这样陪大哥吧？”阿次的声音听着有些闷，他远远地看着那座小山，杜旅宁曾经坐在那，第一次说他不仅是他的教官，也是他的老师。
　　“嗯，有时候会。”阿四挑着字眼回答着，他没让荣仁跟着，这次杨先生去前线的事荣仁不知道。
　　“我在这里生活过，”阿次依旧没有回头，“这里大多数的人都不在了，就算在的也基本上是我的敌人，我最好的朋友死在这，我最好的对手死在了南京，我最好的教官想要杀我，我最好的老师……”
　　“杨先生，您别想了，越想越难受。”
　　“是啊，不能想了，大哥也能不想吗？”阿次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回头时，阿四恍惚间以为是老板，“阿四，好好照顾我大哥。”
　　“杨先生，我会的。”
　　“走吧，再晚回去他们该担心了。”阿次说完率先走回了车里，再也没有回头去看一眼，就如凌风一样，回不去了，早就回不去了，所有的人从相遇的那刻起就注定了分崩离析的结局。
　　上海，颓废绝望的气息愈发浓郁了，市面萧条就连黑市都快要消失了，因为钱已经接近了废纸，黑市交易拒收法币，只收硬通货或金条。
　　米行里的米一天之内能涨数次价，百姓们都麻木了，看着手中的钱从早上能买半袋米到下午只能买三分之袋甚至更少的米，所有和维持生活有关的物品都像疯了一样涨价，而那些美化妆点生活的物件则跌入了泥尘，丢在大马路上都没人捡，因为要浪费体力。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而这只虫却已经僵死了，只是在等着有人来收尸罢了。
　　保密局就如当年军统从敌占区撤退一样，安排着大量的潜伏人员，他们不管是否相信将来有一天真如委员长所说反攻倒算，但这是他们目前除了清除那些已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异己分子外唯一能做的事。
　　上海保密局同样接到了任务，制定潜伏计划和上报潜伏名单，陈子峰终于等来了他要的机会。
　　沉寂已久的秘密联络电台突然启用了，大后方收到了潜伏者久违的密电：
　　云雀已叛变，假死藏匿，行动由杨慕次安排。
　　南京密令上海实行大清除计划，不日执行。
　　潜伏计划启动，杨慕次主导，我恐已暴露，同志们珍重。
　　连续三条密电之后，电台又陷入了死寂，陈子峰留下的是他的潜伏代号‘黄鹂’，而这位‘黄鹂’同志曾经数次保护了南京和上海的地下联络站免遭破坏。
　　陈子峰利用自己在电讯科的优势，偶尔会放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出去，而这一切都是经过南京默许的。
　　发完电报，陈子峰就将电台藏匿了起来，他本想砸了电台，但最终还是没下手，他也有点心虚，不知道这样一招究竟是否能成功？但他没得选了，他的身份一旦暴露，除了死没有第二种选择，变节者得死，失去利用价值的叛徒也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