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第 4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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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当杜旅宁马不停蹄赶往睢县时，上海火车站的站门口走出一个面色阴冷身材削瘦的男人，身上一套简单的黑色中山装，手上提着比公文包略大些的小箱子，似乎是这个男人唯一的行李。
火车站里人流涌动，站外亦是混乱不堪，男人没有转身直接脚步一错，就避开了身后直冲过来的黄包车，黄包车车夫也没回头看一眼差点被他撞到的人，拉着车就往大门口冲，刚到站的一辆火车总会有些老爷太太小姐先生需要坐车的。
已入了夏，整个火车站都蒸腾着混杂着各种气味的气息，熏得人心烦躁恨不能扯开嗓子大喊几句，好让四周粘腻的空气破开个口子，溜进几丝鲜活的空气。
凌风脚下没停，他似乎并不怕热，中山装的风纪扣也扣得严严整整的，在这一堆混乱中显得突兀又扎眼，可奇怪的是当人们视线想要关注他的时候，这个一身黑的男人又如一滴水般的融进了人群，会消失在视线中，当你想要寻找时，男人的背影可能已经转过了一条街。
这趟火车从南京来，不过南京只是中转站，天津才是始发站。
凌风没有住旅馆，而是找了个澡堂子包了个夜，这比旅馆便宜而且更安全，澡堂子和茶馆一样，也是各种三教九流的消息汇集传播的地方。
脱下外衣，都裹着澡堂里提供的大毛巾裸着上半身，这个时候人的戒心都会降低许多，看出去都是一样的人，无非是肉多点肉少点，谁也不知道你是干啥的，也不会有人闲着去打听你的来历和去处，大水池子里一泡，爱谁是谁，没人管你是睁眼说瞎话还是闭眼溜梦话，只要你不作死议论了不该议论的人或事。
温热的水包裹住身体时，凌风长长地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身体更深地往水里埋了埋，水汽氤氲之下，他脸上的神情也像是蒙了层纱，看不清也看不透。
没人知道他为何会再次回到上海，知道他存在的人都以为他返回美国去了。
等身体泡的有些虚软的时候，凌风从池子里起身，走到一旁淋浴的地方，直接放了冷水，皮肤一阵紧缩，方才的放松和倦怠一扫而空。他也没找人给他搓背和按摩，他从不喜欢有人近身接触，除了一次，他不得不照顾一个淋雨发烧的受训学员，让那人靠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个学员很信任他，信任到主动要求他朝他胸口开一枪，为了帮助他们共同的教官脱离困境。
凌风关了水龙头，头发上的水不断地往下滴淌，削薄凌厉的唇角隐现出一丝冷杀的笑意。
展翔还未出院，他的嫌疑也没被解除，病房外始终有人看守着。
长官的态度模棱两可，霍霆也不敢做得太过，来询问了两次，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展副官自己也懵圈他怎么就落入了陷阱了还差点丢了性命？
若是别人，霍霆或许早就将人拉回去刑讯逼供了，可展翔不行，一是现场的证据实在是太明显了，明显到假，二是长官那究竟是什么意思？看着似乎已冷落了这展翔，可仁和医院高级病房住着照顾周到，这仁和不就是杨家产业吗？
霍霆两难之下把精力集中到搜寻侯子林身上，展翔倒落得清闲，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接下来自己该何去何从？
跟随了三年，即使是个影子也是会有熟悉感的，展翔借了医院的电话给长官打了个电话。
邱清泉的部队被截断了，已赶往睢县附近帝丘台的黄伯韬先头部队失去了友军支持，陷入了包围圈，杜旅宁身在其中。
战场上缺水少粮，伤兵日增，更可怕的是因战场无法及时清理，瘟疫开始流行，睢县战场已成为地狱，双方都无心久战。
粟裕将军决定最后一击尽量削弱黄伯韬军团的战力，而南京方面也已有了壮士断腕的想法，收缩防线伺机反扑，也就是说已陷入包围圈的部队被党国放弃了。
密电发往前线指挥部，撤退。
在此战局之下，黄伯韬虽心有不甘，但也知不能莽撞行事，若自己还继续将部队投入战场，只会让共军绞杀得更加痛快，无奈之下他也只能电令前线部队伺机撤退，尽量保存有生力量。
电报发到前线，军心溃散，哭爹骂娘声不断，时有士兵们在战场上就弃械逃跑的，就算身后有督战队拿枪指着，也管不住已失控的纪律和军心。
黄伯韬指派给杜旅宁的警卫连倒是纪律尚在，护着杜旅宁边打边退，但此时整个睢县地区已成一个大口袋，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徒添伤亡。
整个先头部队编制已乱，阵亡的军官也未能及时补上，如今还能守着阵地，也不过是仰仗着装备比对方好，加上对方围而不打要以最小的伤亡取得最大的胜利，被全歼已是早晚的事。
杜旅宁连日来奔波劳累，脸色憔悴狼狈，平日里严整的军容也因泥尘沾染尽露疲态。
此刻他是这支先头部队中军衔最高的中将，可他手中能指挥得动的只有一支警卫连。
杜旅宁摩挲着随身多年的配枪，忍不住失笑出声，营营役役一辈子，终于一场夙愿上了战场，可惜还未真正对敌，就已沦丧至这等死的窝囊境地。
罢了，这辈子还真是笑话一场了。
杨慕次长官再次踏入展翔的病房，门口依旧有人守着，休养数日的展翔已可下床。
看见长官走了进来，展翔努力地站挺身体向长官敬了个军礼，杨慕次微迟疑了下，也回了一个。
“报告长官，我父母昨日来电报，催我过去团聚。”展翔将敬礼的手藏在背后悄悄握紧，“长官，父母年纪大了，我……”
“你想清楚了？”杨慕次亦是双手背在身后，审视着展翔，“你当保密局是什么地方？还有你目前还是嫌疑在身，你觉得你能离开？”
长官的声音不轻不重，门外的耳朵自然也不是摆设了。
鼓了数日勇气的展翔被长官这一句质问就泄了气，惶然辩解道：“长官，我、我只是觉得我已不适合留下，或者长官也可把握调往别处，属下绝无怨言。”
杨慕次静静地看着展翔，直到将展翔看低了头，“展副官，你到今天还在做蠢事，我确实是要考虑换人了。”
“长官，我……”展翔不安地看了眼门口，眼神中终于还是没藏住委屈和后怕，放低了声音嘀咕道：“四哥也误会我，我不会害四哥的……”
杨慕次心中一动，眼睛微眯，“四哥怎么了？”
“长官，”展翔似乎有些着急，又看了看门口，“长官，您以前教过我，真相并不一定是真相，我、我是立功心切，想先查出高队长真正的死因，因为霍队和我说他也觉得蹊跷……”
“哦？霍队说什么了？”杨慕次颇感意外地瞧着展翔，这时两人的声音都没有收着。
“霍队和属下说他挺羡慕刘队长的，死在艳福里，只是像刘队长这么个人又怎会固定在一个场所，然后被人给堵了。”
“那也该是行动队去查的事，你掺和进去干什么？”
病房里没了声音，趴在门口的耳朵费力地想往门缝里塞，就在两人以为屋里是不是在说悄悄话时，展副官底气不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对不起，长官，是属下存了私念，想争这头功，就擅自去找了三胖，三胖在霍队这里不受重用，他以前一直跟着高队长，所以属下才……属下犯错，这才请辞，还请长官成全。”
“那夜袭击你的人，你还能想起点什么？”
展翔愣怔了下，而后平静地回道：“天太黑，我什么也没看见，这还是交给霍队长去查吧，属下尽量配合就是了。”
作者有话说
第444章 第 4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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