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31、第 431 章

　　第九回
　　马汉三终于没能躲过一劫，从吴天宝这个小喽啰的身上居然能牵扯出北京站站长这个大人物，舆论一片哗然。
　　当年抗日的英雄居然是暗中和日本勾结的叛徒，妻子女儿和叔父都死于日本人手中，他竟然还能向他的敌人谄媚求饶，这样的人渣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戴局长对他有知遇之恩，当年他马汉三是从蒋公的对头冯玉祥将军那投靠而来，原本不该有机会被委以重任，是戴局长力排众议起用了他，并在数年内连连提拔，没想到这人竟然如此的忘恩负义，勾结他人谋害了戴局长。
　　保密局上下对此皆愤慨不已，无人愿为他说一句求情的话，往日和他私交颇密的人也都纷纷自证清白，生怕被这人连累祸害。
　　此时保密局的局长已是毛人凤，原局长郑介民已在月前调任国防部次长。
　　数月前，毛万里陪同经国夫人前往上海时，杨慕次就已将吴天宝的材料交出，而后却一直没有动静，但在郑介民调离后，毛人凤却突然出手了。
　　外行人估计是真的看热闹，但内行人却清楚马汉三唯一做错的事就是押错了宝，他根本不可能谋害戴局长，因为戴笠才是他马汉三最大的靠山。
　　戴笠生性多疑，但他有长人之处，就是善用人，军统组建之初，因地域原因，局里百分之九十为南方人，有北方根基的少之又少，而当时冯玉祥占据北方，用从他那里出来的人来对付冯玉祥的部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加之马汉三极善交际，军统很难插入的华北和外蒙一带，他马汉三倒是可以如鱼得水。
　　外蒙独立国民政府派员前去谈判，当时有关外蒙的大量情报就是马汉三提供的，在戴笠手下，马汉三的才能得到了最大发挥，而且他与北平的日本人暗通款曲是戴笠授意，否则抗战结束后，他又怎会做到北平站长之位？那个川岛芳子还是他亲自带人逮捕的。
　　戴笠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其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某些人的目的达到了，而马汉三恰好成为了替罪羊。
　　吴天宝确实是被人收买了，透露了一些和马汉三相关的琐事，是从他那个姐姐处得来的消息，无非是些争风吃醋的内宅家事或者是马汉三日常的行程，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就是有人愿意花钱买这样的消息。
　　戴笠的行踪有时候连自己的贴身副官都是在最后一刻才得知，马汉三又怎会提前得知？更何况他就算知晓，又怎会向外透露给身边的妾侍？但把人往牢里一关，刑讯一上，有人招供画押后，他马汉三就算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这些日子，保密局上海站气氛也颇为紧张，除了刘大路，他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和得意，在人前夸耀他是如何如何盯上吴天宝的，早就看这小子不地道，当初高队长就觉得他有问题，果然是个叛徒。
　　听了展翔的汇报后，杨慕次将刘大路狠狠地训斥了一顿，此事已算是家丑，不知隐讳竟然还如此大肆宣传，难道是要更多人看上海站的笑话不成？！
　　戴局长何等人物？他身后之事又岂是你能随意揣测编排的？你若真想邀功，大可直接向南京发电，我杨慕次不拦着。
　　刘大路满腔的兴奋被浇了个透心凉，出了办公室，阴狠地回瞪了眼办公室的门，暗暗地朝地下啐了一口，恨恨离去。
　　妈的，这杨慕次就是个捂不热的混蛋！老子还不愿意在拿热脸贴你了，别以为你杨慕次屁股就干净了，要是干净高玉其为什么背后查你？那个杜长官又为什么会和你翻脸？
　　如今毛局长也让我多留意些上海的动静，看来你杨慕次还真是不干净，等老子找到确凿的证据，你的位置就是老子的了！
　　事情就是这么巧，上面已暗中调查杜月笙，想打老虎时打的更有声势些，杨家和杜月笙之间的联系知道的人不在少数，自然不会让杨慕次去查，这任务就鬼使神差地落在了行动队副队长刘大路的身上，很少人知道他和毛万里的有私交，当年都在浙江站混过。
　　毛万里承诺此次若是任务完成的好，行动队队长的职务肯定是没跑了，虽然你们站长举荐了展翔。
　　刘大路一听，心头的火就窜了出来，妈的，老子副队长做了这么多年，哪怕论资排辈也该轮到自己了，这个杨慕次眼里只有亲信，压根没他刘大路什么事！
　　以前是高玉其压着，现在好不容易熬到高玉其死了，又要被屁都不懂只知道抱大腿的展翔压着？
　　陈子峰这小子究竟能不能抓到杨慕次的把柄？
　　刘大路和高玉其不同，他不好赌，但好色且喜欢听书听戏，这让他很方便就能混迹于三教九流中，自然也有不少眼线，台面上的事他可能撩不着，比如杜月笙名下的中汇银行准备抽逃六十万美金的事他查不到，但许多流言八卦他是能听到的，比如龙帮老大被抓其实是因为有人怀疑他是GD，又比如道上有人曾出价买了高玉其的命等等。
　　总有管不住嘴的伙计，也总有见钱眼开的船夫，杨氏企业有批物资是运往江苏连云港的，那些物资据说能赚老多钱了，龙帮的四爷都亲自押送了，听说都是从黑市上收集的紧俏货，而这些事你们以前有人来查问过。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大路琢磨上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无风不起浪，那个龙涛被放出来后，高玉其就死了，是有人卸磨杀驴呢还是杀人灭口？陈子峰这个狐狸要偷站长办公室钥匙做什么？他是想找什么？莫非……
　　莫非他也想……一定是，他这老小子惦记副站长的位置不是一天两天了，这老狐狸肯定是嗅到什么了！
　　刘大路再次潜进了站长办公室，还真发现了有用的东西，站长办公桌里放着一份关于吴天宝的调查报告，牵扯到天津站站长马汉三。
　　刘大路没有多想，他只是想让人知道他有先见之明，想要出出风头，加上身后有毛站长的支持，便有些得意忘形了，没管住嘴，结果被狠狠地训斥了一番，脸面尽失。
　　灰头土脸的刘大路恨极了打小报告的展翔，这人肯定是为了和自己抢队长的位置，也恨上了杨慕次。
　　陈子峰冷眼旁观着，刘大路就是他一把试探的枪，这人虽然蠢，但还不会蠢到会将自己去偷取钥匙的事给招供出来。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去办公室里偷取资料，他只是想借刘大路的手敲山震虎一下，看看杨慕次的反应。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大路的小动作，杨慕次一清二楚，虽然杜旅宁走了，高玉其死了，物资一案似乎是尘埃落定了，但其实更危险了，杜旅宁的不了了之和高玉其的突然死亡，都很可能让更多的人盯上这个案子，南京方面是既想利用杨家又要防备杨家，不可能不派人继续调查。
　　码头四周安排的人从未撤销过，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传到杨慕次的耳朵里，只是现在不能动刘大路，如果他此刻也和高玉其一样突然失踪或死亡了，南京方面必定怀疑到杨慕次头上，刘大路不能留，但不能由自己安排动手，而且他还需要通过刘大路查出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办公室里吴天宝的卷宗是阿次故意放出的，刘大路的言行已暴露了他看过卷宗，因为以高玉其的性格，这样的功劳他是不可能和下属分享的。
　　阿次很耐心，他还有时间，而这时间还是高玉其给的，如果不是高玉其好大喜功想独占功劳，未将自己手中的情报和杜旅宁共享，那么这次龙涛的事就不可能善了。
　　杜旅宁因为是从前线直接杀回的上海，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查源头，而高玉其却是从上海黑市开始调查，连云港和山东那里虽然事先做了准备，但经不起细查，尤其是山东，烟台就这么大，很快就会让人查到物资并没有完全从连云港转运过来，届时就很容易顺着连云港的路线追查到物资的最终去处。
　　这个线索和杜旅宁在前线缴获的物资药品一对，真相立即大白。
　　杜旅宁没有料到他曾经的下属野心这么大，想独吞功劳，阿次也暗自庆幸高玉其的贪婪让所有人躲过了一劫。
　　现在高玉其死了，刘大路又出现了，但这回阿次心中已没有了忐忑和不安，反而是更多了份运筹帷幄的笃定。
　　有了杜旅宁调查未果打底，他杨慕次就有足够的时间重新利用这桩物资案做个局，看看能否调出那个暗中使手脚之人。
　　刘大路、展翔、还有那个盯梢的人，他们之间究竟有没有联系？还是有第四个人在穿针引线？
　　再三思索后，杨慕次拨通了毛万里的内线电话，寒暄几句后直奔重点，“长官，吴天宝之案可能另有隐情。”
　　“哦，怎么讲？”对面的毛万里不动声色，“不是已经认罪招供了吗？”
　　“长官，不知何故刘副队近日在站里公开叫嚷他对此案知之甚详，属下得知后已将此人严加训斥，令其收敛，但此人不仅不懂收敛，还私下抱怨是我处置不公……”
　　“混账话！”毛万里骂了句，“谁给他的胆子敢如此胡作非为？”
　　电话中蓦地静音了数秒，毛万里下意识地贴紧了话筒，莫名地有些心虚。
　　话筒中有电流轻微的滋滋声响，对面的杨慕次缓缓开口道：“将好做，但兵不易带，上海这片地界真是谁都想伸手捞上一把，可真能站住脚的又有几人？长官，恕属下妄言，有人若是想自寻死路，这条死路越短越好。”
　　“……老弟，此话何意？”毛万里声音低沉，通过话筒就能想象他的面色不愉。
　　“长官，上面是希望马汉三之案速战速决还是沦为街头巷尾的逸闻趣事？”杨慕次清冷微低的声音撞进了毛万里紧贴话筒的耳鼓中，“属下言尽于此。”
　　“你……哈哈哈，老弟大概是有所误会了，误会了，”毛万里额角狂抽，捏着话筒的手心微微冷汗，“老弟的下属自然由老弟管辖处置，至于队长一职，近日定会有批复，老弟啊，这也真怨不得老哥我拖延不办，你也知道如今情势，局长日理万机，可偏偏上海站与其他各站不同，尤其重要，所以只能辛苦老弟多担待担待了，相信老弟的能力，你看，自你升任站长一职后，为何未迟迟安排副站长？就是信任老弟你啊，还有局座也考虑到万一安排的人不妥，与老弟合作不好，反而耽误了大事，老弟啊，就冲局座这份信任，你就能者多劳些吧……”
　　话筒中再次静默，而后淡淡地传出杨慕次的回应，“谢局座信任，杨慕次自当尽力。”
　　“娘希匹！”放下话筒，毛万里忍不住用上了委座的口头禅！杨慕次的威胁还真扎进骨头里了，马汉三的案子是委座的逆鳞，做得确实不光彩，万一又扯出了新闻八卦，委座非扒下保密局一层皮不可！
　　娘的！一个两个的，都是废物！
　　毛万里愤愤地瞪着电话，这个杨慕次究竟算是谁的人？那个杜旅宁也是个蠢的，若是杨氏兄弟真能为他所用，他杜旅宁怕不是要翻天了吧？！
　　杨慕次这招是借刀杀人，但这把刀自己好像还不能不借！刘大路这颗棋子算是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