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3、置之死地

　　霞飞路201号，刚刚出院的方杰正抱着自己的孩子在小院里晒太阳，他的妻子在一边洗着从医院带回来的衣服，一家和乐融融。
　　□□齐带着几个戴着口罩和手套的军警进了进来，方杰很意外的放下孩子站了起来，他的妻子也停下了洗衣服的动作，有些害怕的看着这些突然闯进来的人。
　　“是方杰方先生吗？”□□齐礼貌的问道。
　　“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方杰很纳闷，自己没做什么啊？怎么会有警察上门来找他？□□齐尽量把口气放得温和一些，以免吓到这家人。
　　“方先生，是这样的，仁济医院需要您回去再做个详细的检查，因为他们担心今天可能把病人的出院记录给弄错了，想重新确诊一下。”
　　方杰怀疑的看着□□齐，如果仅仅是这样需要用这么大的阵仗吗？还带着口罩和手套，他迟疑的往后退了几步，“我已经没事了，不需要重新检查，您还是请回吧。”方杰开始下逐客令，他的妻子这时也站到了他的身边。□□齐一看，知道今天用哄的是不行了，“方先生，实话告诉你吧，今天你出院的时候有个病人也在你的房间，他患了传染病，现在这个病人已经被隔离了，为了你的安全还有你家人朋友的安全，希望你还有你家人配合我们，去医院做检查。”说完□□齐恳切的看着方杰。
　　方杰是个教师，不是一般的民众，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的确问题有可能很严重，他看向妻子和孩子，她们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恐惧让方杰心痛，他下了决心转头对□□齐说道：“好，我跟你回去，可是我妻子和孩子？”
　　“对不起，也要和我们一起去医院，另外您还接触了什么人吗？”
　　“没有了，我出院后就直接回的家，也没出门过。”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医院吧。另外你出院时的衣服在哪里？”荣初交代过□□齐，病人所穿过的衣服一定要处理掉。
　　方杰的妻子指了指洗了一半的衣服，□□齐皱了皱眉头，是打的井水洗的，也就是说井水也有可能被污染了。□□齐吩咐属下，“去把桶里的衣服封存起来，然后统一去烧掉，再派人守着这口井，不能让人饮用这口井水，直到荣先生确定他们没事才行。”□□齐的心思也非常细腻。
　　“是，局长。”方杰有些意外的看着□□齐，这个人居然是个局长。
　　病床上的病人因为敷上了带有抗生素的纱布，没有刚才那么疼痛了，渐渐停止了喊叫，只是在那里无力的呻吟着。荣初慢慢的走近他的身边，轻声的说道：“先生，你好，我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想问你几个问题，这可以帮助我们更好的治疗你。”
　　那人听见了，点了点头。
　　“请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病的？”
　　“前天，”那人有气无力的回答道，“前天身上起了些水泡，开始没当回事，可是到了昨天越来越多，才赶紧来这里看的。”
　　“那先生你之前是接触过或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没有啊。”
　　“请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寻常的事？”阿初有些着急，如果找不出病源就无法控制传播。那人努力的回想着，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神中满是恐惧，他似乎突然被什么可怕的事情给刺激到了，手激动的挥舞了起来，阿初赶紧上前摁住了他。
　　“先生，先生请冷静，你是想到了什么吗？”这个人力气出奇的大，阿初快控制不住他了，阿初单腿跪在了床上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努力让病人安静下来，终于那人挣扎了一番后，慢慢停止了，“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到了什么？”阿初一头的汗。
　　“魔鬼。”那人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两个字。
　　“魔鬼？”这人神智开始不清了吗？阿初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是的，魔鬼。”那人的嘴角抽搐着。
　　“先生，你能详细的告诉我事实吗？这样我才能帮你。”
　　“我是一个伙夫，在一个日军的军用仓库做事，”那人尽量抑制住颤抖开始讲诉，“平时我只负责烧饭和送饭，但是从半个月前这个军用仓库开始陆陆续续的来了些孩子，我也不知道这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这些孩子隔几天就会消失几个，然后有新的孩子补充进来。有天晚上我起夜，就发现几个日本人抬着几个小箱子鬼鬼祟祟的到后山，我跟过去发现他们是在埋那些箱子，其中有两个箱子破了，露出一截小姑娘穿的花裙子，我当时害怕极了，也没敢多看就跑了回去。”
　　听到这里，阿初咬紧了牙齿，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日军的细菌战！可恨的是他们居然用孩子做试验！
　　“那后来呢？”阿初努力维持着平静的口吻。
　　“后来我就一直想着要离开那个地方，可是那里平时管得严，每个月只有两次我要采购食物时才能离开那里，我就盼着这日子快点到来。三天前是我可以出去的时候，我给那些孩子去送中饭，也不知怎么了有个孩子突然发怒抓了我一把，当时手上被抓出了口子，可是我想他是个孩子就没和他计较，心里想着离开那里更重要。回到家也不敢多呆，反正我也是光棍一人，家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于是就收拾了打算离开上海，没想到第二天就病了。”那人说完了，显得很累，喘着粗气，阿初看着他，心里充满了怜悯，他被发现的太晚了，回天乏术了。
　　“先生，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会尽力治疗你的。”阿初给这个人最后的安慰。
　　走出病房的阿初慢慢的摘下手套和口罩，眼中喷满了怒火。
　　李士群派出去的人纷纷回报说查无此人，他们把上海各家公立医院都找了个遍，也包括租借里那些洋人开办的医院也想办法查了，都没找到下落，现在就剩几家私立和日军医院了，日军医院他们不敢贸然去查，要先请示上级，而能开办私立医院的人背景都不简单，也不是这些小喽啰们可以想查就查的。况且这些医院是很反感这种事，万一被查出来了说有传染病发生，谁还敢来看病？
　　李士群看着私立医院的名单，上面一共有五家，有富商开办的、有教会开办的，当然也有□□社团开办的，仁济医院就是。他拿起了电话打给市长办公室，他要求傅筱庵签发一个以配合市政府检查的特别许可证给他，拿着这张证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调查这些医院了。至于日军医院李士群根本不想去查，没人那么愚蠢会主动干羊入虎口的事情。傅筱庵答应了，李士群立即出发前往市政府。
　　夏跃春接到一个从市府总机秘密打来的电话，内容是：“特务在找一个医院里的病人。”
　　这看似没头没脑的电话却是地下党在敌人内部安插的同志冒着生命危险传出的消息。
　　是什么病人让特务这样兴师动众？还需要找市长要批文？不知道是不是跃春的直觉，他打给了阿初，阿初的办公室没人。跃春慢慢放下电话，一直在琢磨刚才的那句话。
　　阿初有些沉重的走在医院二楼的走廊上，刚才那人的话一直在耳边想起，那些孩子，要想办法救那些孩子。对，先救孩子，阿初转过身又往三楼病房跑去，他要问那个人仓库的地址，刚才因为忙乱居然忘记问了，真该死，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问？阿初一边自责着一边加快了步伐，刚上了三楼就看见钱主任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看见荣初过来了，他摘下口罩和手套迎了上来，“钱主任，病人怎么样？我还有话要问他。”说着阿初就想往病房里去，“荣院长，不用了，病人已经无法回答你的问题了，他走了。”钱主任的话让阿初呆在了当场，怎么可能？刚才还和我说了这么多？就这么会时间就走了？阿初其实心里非常清楚，刚才的短暂清醒是病人的回光返照。
　　他懊恼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头！嘴里骂了一句：“该死的！”他是骂自己，可是钱主任却很诧异的看着他，病人都死了，荣院长为什么还要骂他？
　　懊恼的阿初回到了办公室，该怎么办？该怎么做才能找到那些孩子？对了，找跃春，他们有组织。想到这阿初赶紧打电话给跃春，“阿初，我正要找你，刚才你不在。”还没等阿初说话，跃春先急着开口了，“跃春，你找我什么事？”
　　“阿初，你这里有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或者说有特别的病人？”跃春的问话让阿初大感意外，跃春怎么知道？
　　“跃春，我正要为这件事找你，我这里有个感染炭疽的病人，但是不幸刚刚去世了，可是……”阿初的话还没说完，跃春就打断了他。
　　“阿初，详细情况等会再说，现在有个紧急情况，我刚刚收到消息说日本特务正在各家医院查找这个人，他们刚刚到市政府拿了特别搜查证，可能马上就到你这里了，你得赶紧想办法处理。”跃春在电话那头非常着急。
　　“好，我知道了，还有跃春，晚上我需要见你，有重要事。”说着就放下了电话。阿初此刻心中并没有主意，这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病人，该怎么处理才不会让特务发现？阿初陷入了冥思苦想中。
　　李士群领着尚方宝剑亲自带着人马去各家医院搜查，他很想表现给日本人看，他知道因为自己的过往，可算得上是三姓家奴，这样的人要取得主子的信任是很难的，他只有不断的立功才能让日本人对他放心。
　　一家、两家都没有，李士群有些焦躁起来，如果后面三家还是查不到该如何交代？正在他准备前往第三家医院的时候，他留守在76号的属下匆匆跑了过来，说是接到了市政府的电话，通知他们去仁济医院带人，荣院长打电话到市政府报告有个传染病人意外死在他们医院了，请市政府立即派人前去处理。
　　听到下属的汇报，李士群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带着人赶往仁济医院。进了医院大楼就看见医生护士都带着口罩忙着消毒，他也看不出哪个是荣初？
　　“去，把你们荣院长请来，就说是李主任要见他。”属下指挥着正在消毒的护士，护士看看这些人来者不善的样子，没敢拒绝赶紧去找院长了。
　　荣初知道来的人是李士群，可是他没见过他，上次见到他的是阿次，荣初稳了稳心神，戴着口罩随着护士过去了，他远远的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站在一群人的中间，看那架势应该是李士群没错。
　　荣初走到了李士群的身前，还没等李士群开口说话，荣初就训起边上的护士，“你们怎么做事的？怎么不给李主任他们准备口罩？万一被传染了怎么办？还不赶紧把口罩送过来？！”隔着口罩的声音听着有些发闷，但不妨碍这些人听明白，跟着李士群的人都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口鼻，李士群心里也是有些慌，但是故作镇定，“荣先生，不好意思，前来打搅，”阿初心想果然没猜错，他就是李士群。
　　“主任好，上次一别荣某一直想什么时候能和主任再次把酒言欢，只是不曾想会在这种情况下碰面。”阿初看着李士群的眼睛，这个人的眼神好像在放空，似乎没有藏什么东西，可是好像又能看透一切是的。阿初理解了阿次为什么会面对这个人会有心虚的感觉了。
　　“荣院长，听说您这里有个患了传染病的病人，他很可能是我们正在寻找的要犯，不知道荣院长是否可以让我们见一见这个人。”说着李士群接过护士送上来的口罩给自己戴上，随从们也纷纷戴上。
　　“可以，请随我来。”荣初很镇定的引着李士群上了三楼。
　　空无一人的三楼显得有些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