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41、杯弓蛇影

　　重庆，杜旅宁的办公室。
　　屋内只开了盏台灯，杜旅宁的脸基本就藏在黑暗中，只有在香烟忽明忽暗的微弱光线中能看到杜旅宁一直不展的眉头。
　　上海分站的情报显示“夜莺”的表现不错，只是阿次和俞晓江虽然已经成功的接近了小野，但是目前还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另外分站还上报了熊老二和季云卿的死，询问是否是重庆方面派人进行的？这让杜旅宁陷入了深思，是什么人要冒用军统锄奸队的名义？目的何在？如果是□□所为，自是不会拱手相让如此得人心的功劳。难道是什么人想隐瞒什么故意转移视线？
　　怀疑一切的职业特征已经让杜旅宁不会轻易相信任何他听到的或是他看到的，他回了电报给上海分站。让分站密切注意夜莺的行动，还有立即启动“老妖”。杜旅宁不能冒一点险，他需要再加一道保险。
　　推开包厢门的人大概也就三十多岁，留着一个大背头，看上去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这个看上去这么普通的人应该不会有什么来头吧？袁履登刚想开口发作，没想到小野做了个请他入座的手势，袁履登赶紧把到了口边的话咽了回去。
　　阿次和俞晓江心里都咯噔了一下，万万没有想到居然今天晚上可以见到恶名昭彰的七十六号机关的头目李士群。此人早年曾是共#产党员后来叛变，最后投靠了日本人，生性狡诈多疑，手段残忍，是国共两党都要追杀的目标。没想到今天晚上会出现在这里，阿次的手不自觉的捏紧了，俞晓江从桌布下轻轻的握住了阿次的手，直到感觉阿次的手放松后才拿开。
　　傅筱庵当然认识李士群，同为大汉奸自然也是臭味相投。他赶紧给李士群打招呼，这时袁履登才反应过来，偷偷的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刚才差点就得罪这个魔王了。看到袁履登这个样子，阿次不得不理解为何小野一直不满意这个人了。
　　终于可以开席了，紧张的袁履登也没注意到是谁宣布开席的，今天真的让他意外的人太多了。
　　傅筱庵此刻成为了主人，向李士群介绍着在座的宾客，李士群对每个人都只是微微点点头，只有介绍到俞晓江和荣初的时候，他抬眼看了看，他不像袁履登，作为汪伪政府在上海的情报机构，青帮出了这么个风云人物他怎么可能不留意到？况且还是仁济医院的院长，可以说是跨界黑白两道的人物。至于他看俞晓江实在是因为李士群同小野一样，算是一个旗袍拥趸。眼前这个女人将旗袍穿的如此优雅得体，自然少不了多关注两眼。
　　“荣先生，李某早有耳闻，今日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李士群的语速比正常人慢，显得越发的老谋深算，这其实是李士群特别训练自己的，放慢语速会让自己有更多的思考时间。
　　“李主任过奖了。”阿次话不多，这个人需要小心对付。
　　“荣先生眉宇之间英气逼人，倒有些军人的气概，不太像文弱书生啊。”李士群说这话或许是无意，可是却让小野和俞晓江心中都惊了一下。阿次和阿初再怎么像，毕竟是不同环境长大的，身上必定会有不同的气质，俞晓江感觉到胃部开始收缩了，紧张感从身体内部迅速蔓延全身。
　　小野认真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荣初”，不知是真的发现了还是受李士群话的影响，他也感觉眼前的“荣初”似乎和他以前认识的荣初有些不同，以前的荣初虽然也是傲气十足的，但是眉宇之间似乎更温和些。难道？小野突然也紧张起来，万一眼前的人不是荣初，那他小野就给大日本皇军带来了羞辱。
　　“呵呵，谢谢李主任的夸奖。”阿次举起了酒杯向着李士群致意，“荣某一介无用书生居然让李主任称赞有军人气概，实在是荣某始料未及的荣幸。”阿次坦然自若，浅浅的喝了口杯中酒，放下酒杯继续说道：“看来荣某这段日子和小野将军的相识和谋事于青帮还是小有收获，虽然做不到投笔从戎，但能学到几分英雄气概心愿亦足。”阿次很自然的将自己的改变推给了外界环境，还顺带的夸了下小野。
　　听到“荣初”这么说，小野果然有些高兴，也举起了酒杯，对着大家说道：“来，为此次相聚干一杯。”说着喝完了手中的酒，大家纷纷的干杯，紧张化于无形。俞晓江暗暗的松了口气，阿次悄悄的用腿轻轻的碰了碰她，示意放松。
　　菜一道道的上，可是傅筱庵很少动筷子，即使是动也是浅尝即止。只有一道“清炖蟹粉狮子头”上来的时候他多吃了两口。阿次留意到了这个细节，袁履登也注意到了，这个人做事不行，可是这种应酬的事情却做得滴水不漏。他赶紧吩咐下去，让厨房多做几道淮扬菜系的菜上来。听到这样的吩咐，傅筱庵满意的点点头，小野笑了，“傅先生，您对吃的东西还真是讲究啊。”心中暗笑到难怪你们国家这么羸弱，都让你们这帮不务正业的人给弄的，刚好给了我们大日本帝国机会。
　　“呵呵，将军见笑了，只是傅某始终忘不了家乡的味道，总是会偏好些江浙一带的口味。”
　　“将军，您有所不知，中国的八大菜系中唯有淮扬菜系可比江南美女，特点就是精致素丽，想来傅市长品菜亦如品美女啊。”阿次适时的插入开着玩笑。
　　“想不到荣先生你对淮扬菜也有研究啊？”这倒让傅筱庵有些意外了，小野也是饶有兴趣的听着，“荣先生，您说品菜如品美女，那您身边的俞小姐……？”小野突然住口，他觉得这个玩笑好像有些唐突了，在座的都知道小野是想说什么，笑也不是不笑也不好，倒是俞晓江落落大方，举起酒杯对着小野说道：“将军，您真会开玩笑，我哪里能当得起您这样的夸奖，不过我还是要敬您一杯。”说着微微的转动了一下酒杯，又对着傅筱庵说道：“不知道傅市长能不能赏光一起干一杯啊？”
　　傅筱庵的兴致也上来了，他拿起了酒杯但是并没有举起，看着俞晓江说道：“俞小姐，要我喝可以但是你要说出个理由让我陪这杯吧？”边上的人听到市长都这么说了，也纷纷起哄，一时间包厢里气氛热络，李士群带着些端详意味看着俞晓江，他也想看看这个美丽女子怎么应付？
　　“傅市长，您可真是为难我了？要不这样，为您的儒家风范干一杯？”俞晓江带着些撒娇的口气说道，嘴角微微含笑。
　　“哦，怎么讲？儒家风范？”傅筱庵好奇了，小野也认真的看着俞晓江。
　　“傅市长，孔圣人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您对美食这么讲究，应该也当得起这八个字了吧？所以我才说您有儒家风范啊。”俞晓江不紧不慢的揭开了谜底，响起一片掌声，阿次暗暗为她叫好，小野的眼神更多了份欣赏。
　　“哈哈，俞小姐真会说话，好，我干了这杯！”傅筱庵很高兴，被美女称赞有儒家之风实在难得，这些平日里做尽坏事的人心中往往最渴望能有张冠冕堂皇的脸。俞晓江的话刚好满足了他的虚荣心。
　　“荣先生，您的秘书可真是冰雪聪明啊。若不是是因为你荣先生的人，我还真想挖一下墙角呢。”傅筱庵继续打趣着。
　　“傅市长，您抬爱了，我哪里能有这样的本事，您身边怎么可能会缺人？我倒是很好奇您家中的厨师是哪里的大师呢？以您对美食的要求，厨师的手艺必定是鬼斧神工了！”俞晓江如话家常。
　　“哎，说到这个还真是让人不快，家中的厨子换了好几个都不能让我满意，也不知道那些好手艺的都去了哪里了？”傅筱庵的确是个比较注重吃的人。
　　“那是市长大人您要求太高了，若是放在平常人家说不定已经觉得是美味了。”俞晓江乖巧的接着话，有用的情报已经到手了。
　　气氛被炒热了，自然大家都放松了起来，话题也就多了，谈行情的谈花边新闻的都有，但没有人敢谈论时事，尤其是当着小野和李士群这两尊佛。
　　阿次装作专心的品尝菜肴，耳朵却留意的听着对面小野和李士群的轻声谈话，但是屋内实在有些嘈杂，只能断断续续的听到几个日语单词，好像是什么“军饷”、“夜莺”、“启动”这些词。
　　李士群没有等宴会结束就离开了，接着傅筱庵也突然提出离开，这个符合他的习惯，让人抓不住他的行程，于是大家都陆续散了。免不了又是一阵寒暄和客套。等到阿次和俞晓江坐进车里的时候，阿次觉得脑袋里都是嗡嗡作响的阿谀奉承，他甩了甩头，好像是想把脑袋里一团浆糊般的东西给甩出去，俞晓江看见阿次这么孩子气的动作，忍俊不住的笑了。
　　阿次知道她在笑什么，想想自己刚才的孩子气也笑了，轻松的问道：“阿四，我大哥没交代你什么吧？”
　　“杨先生，荣先生说等你回去后和你算账！”阿四话一出，阿次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又做了什么让大哥不高兴了？阿次最近实在有些怕这个大哥，他有些求救的看着俞晓江。
　　俞晓江故意看着车窗外，阿四认真的开车，由着阿次心里打鼓。
　　下午阿四回来取东西的时候，阿初正坐立不安，他担心阿次露出破绽，可是阿次是个认准了就不会放弃的家伙。难道他不知道让人这么操心是一种折磨吗？阿初都在怀疑当初父母生他们的时候是不是让阿次摔到地板上了，才会有这么死硬的脑袋！就在阿初又气又恼又担心的时候，阿四回来了，不仅带来了阿次目前一切都好的消息，还带来了要拿他辛辛苦苦从英国背回来的东西去送给袁履登这个草包的要求。这家伙真是会做顺水人情，阿初一边抱怨着一边用心的挑选着，阿四在边上看着忍笑忍的差点让自己咳嗽起来。
　　阿初把东西交给阿四后，就交待了刚才那句话。
　　“阿四，你等会先把我在韩家放下吧。”俞晓江现在还是以□□齐的亲戚身份住在韩家。
　　“怎么？你不去松雪街？”阿次明显感觉不安，他还没想出阿初到底要和他算什么帐，如果等会俞晓江在起码能帮他打个圆场。阿次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意阿初的感觉，他怕大哥有危险，他不愿大哥为他担心，他也不想让大哥因为他而不高兴。
　　看着阿次这种求助的表情，俞晓江忍不住的想答应陪他回去，可是她还是硬了硬心肠，这兄弟俩的事情没人能拆的开。
　　“不去了，”说完还是有些不忍心，加了句安慰，“阿初不会真生你气的。”
　　“好吧。”阿次有些无奈，顿了顿转了话题：“今天的宴会收获真不少，只可惜没能听全他们的对话。”阿次快速的进入了工作状态。
　　“嗯，明天我就想办法把消息传出去，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的。”俞晓江也认真起来。
　　阿四稳稳的开着车，他虽然不是全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是知道今天他们很顺利。车窗外的风虽然有些清冷，但是感觉很好。
　　一辆黑色的车远远的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