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357、第 357 章

　　第七回
　　南京
　　夜，一个纤细的身影从监狱的医务室走了出来，四下看了看，就朝着女子牢房走去，身上背着一个药箱，脸上蒙着口罩。走到牢房门口，将身上的证件掏出递给了看守，看守检查了一下，挥手放行。
　　牢房门开了一条缝，女子闪身进入。里面一股霉腥味扑面而来，即使带着口罩也差点被呛到。
　　女子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径直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前停了下来，闷声闷气地说道：
　　“十六号，换药。”
　　牢房里一个带着刑具的女犯艰难地站起身，走到牢房门边，从那女子手中接过药，轻声说了句谢谢，重新又走了回去倚墙坐下，又闭上了双眼，似乎她已经对外界没有多少兴趣了。女子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同牢房的犯人都睡了，十六号慢慢地松开手中的药包，将药粉撒在手臂上的伤口处，而后悄悄的用唾沫将纸舔湿，纸上渐渐出现几个字，‘云雀起飞’！
　　安然的眼睛一下子溢满了泪水，组织没有忘记她，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并再次接纳已经断线了半年的云雀！
　　研究所爆炸那天，自己身负重伤，多亏近卫悉心照料，后来在小锅盖的掩护下成功脱离医院，上海地下党安排自己离开，可是自己身上的使命并没有完成，如果自己一旦回到根据地，多年来组织上的精心安排和自己在日本军部内的一切都将付之流水，安然思前想后决定冒险返回南京，继续潜伏！
　　近卫虽然清楚安然此举非常疯狂，可是让他也投奔到根据地去对他而言，感情上也是一下子接受不了的。所以近卫并没有太过坚持，只是提出了要安然以自己未婚妻的身份一起返回南京，以近卫家族在日本的声望，是不会有人质疑近卫会背叛自己的国家，安然也就相对会安全些。
　　安然同意了近卫的提议，在安然的心中近卫首先是一个值得信任的朋友，而不是敌对的日本军人。回到南京后，为了确保安全，安然选择的静默，接受了军部一系列的调查，甚至是刑讯，可是武田身边知道真相的人都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证明铃木安然的口供是否真实？可是如果铃木安然是叛徒，那她为何还会主动回到南京？身负重伤昏迷，被近卫舍命救出是能解释的通的，的确像近卫估计的那样，没有人会怀疑近卫家族的人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经过三个月的调查，铃木安然重新回到了军部任职，她的顶头上司正是冈村宁次大将！虽然安然暂时还不能接触一级机密，但是作为中国通的铃木安然也是常常可以接触往来函电的。恢复身份后安然曾经尝试联系组织，但是一直没有回应，安然也明白这是自己突然失踪三个月的后遗症，组织上需要对她再次考查。
　　日本战败前的几个月，安然尽可能的将自己能收集到的军事部署发往根据地，虽然还是一直没有回应，但是安然相信组织上一定会看到自己的忠诚，最终重新接纳她的。
　　日本宣布投降后，近卫希望能带安然一起返回日本，安然也犹豫过，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她第一次收到了组织上的回应，同样是短短四个字，安然拒绝了近卫，选择留了下来，而且是用一种极其危险的方式留了下来，顽抗拒绝投降被士兵开枪打伤，然后被扔进了监狱！和那些战犯关在同一家监狱。
　　安然将纸条慢慢地塞进口中，吞了下去，从‘静默待飞’到‘云雀起飞’，自己整整经历了四个月的监狱生活，身上的伤口由于得不到好的治疗，常常发炎感染，可是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这是哥哥的遗愿，也是我安然的信仰！还有……安然看着气窗，她不敢想，他还活着吗？近卫告诉过自己，他为了救自己，像疯了一样冲了出去，引开了所有人的火力，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来找自己的，可是再也没有听到他的消息，安然一直不敢想，总是告诉自己，他可能只是负伤了，没有办法来找自己，就像自己一样，他一定不会出事的！
　　阿次哥哥，你在哪？安然还能再见到你吗？一直充盈在眼中的泪水终于滑落脸颊，近卫也离开了，如果你也不在了，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躺在晓江身边的阿次怎么也睡不着，可是又不敢乱动，怕吵到晓江。阿次心中对这次任务始终存着担忧，不是来自军统，而是来自自己这一方。上级接到冈村宁次要被转移的消息后，为什么反应这么平静？是默许了国民党的做法？为了国共谈判？不可能，留下冈村宁次就等于留下了一个强劲的对手！可是如果要在上海解决冈村宁次，自己是最佳人选，就算不让自己动手，可是行动也应该通过自己来牵线搭桥，究竟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还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睁着双眼的阿次有些烦躁地看着天花板，身边晓江的呼吸平稳悠长，这次任务他告诉了大哥，但是没有告诉晓江，，孩子再过几个月就要出世了，这个时候他是不会让晓江担这份心思的。
　　越躺越焦躁的阿次慢慢地起身，蹑手蹑脚的走出卧室，轻轻地下楼，打开客厅的灯把自己吓了一跳，大哥正端着一杯红酒坐在沙发上沉默着，阿初似乎被灯光晃到眼睛了，侧过头避了一下灯光，轻声说道：
　　“这么晚下来干嘛？
　　“大哥，人吓人吓死人的，你为什么不开灯？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阿次瞪着大哥手中的酒。
　　“开灯费电，你不知道电费很贵吗？”阿初转了转手中的酒杯，笑道，“怎么？你也睡不着？要不也来一杯？”说着阿初站起身，走到酒柜前给阿次道倒了半杯红酒，递给他，自己重新拿起自己的杯子，冲着阿次举了举，
　　“预祝杨氏银行明天开业成功，也祝你顺利完成任务。”说完阿初举起杯子喝了一大口，阿次看了大哥一眼，也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阿初取过酒瓶又给自己倒了点，也往阿次的杯中添了点，叮嘱道：
　　“喝慢点，这酒可是威廉送我的，喝完了上海可买不到，你别当水一样喝了，浪费！”
　　“大哥，我可真服了你了，都什么时候了，还算计这些？”
　　“什么时候？难道半夜里精打细算有错？”阿初戏谑道。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大哥，银行开业有问题吗？”杨氏银行明天就要开业了，可是最近自己是不闻不问，的确是太不应该了。
　　“我若说有问题，你打算怎么做？”阿初慢悠悠地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阿次端着酒杯挨着大哥坐下，说道：
　　“我不知道，脑子有些乱。”
　　“乱就对了，我就怕你说你很明白。”阿初似乎话里有话。
　　“大哥，你什么意思？”阿次愣怔地看着阿初。
　　“杨氏银行你不用操心，有我在，不会开不了张！倒是你，一个冈村宁次就让你患得患失了，我没说错吧？是自己人的问题？”
　　“大哥，你怎么知道？是跃春……”阿次立即意识到不对，跃春不可能告诉大哥这些。
　　“你总是忘记我是谁？双生子的感应让我知道你的心很乱，可是能让我弟弟心乱的事情并不多，自从上次你们的人不支持杨氏银行我就清楚了，撇开政见，特工的做法如出一辙，杜旅宁可以质疑自己的学生，那你们的人自然同样在怀疑自己的战士！身为旁观者，我很冷静，可是你和跃春不同，因为你们身在其中，尤其是你，面对的还是杜旅宁！所以我说你乱表明你还能认清自己，如果你现在告诉我你很明白，反而代表着危险。”阿初冷静的双眸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阿次不由得暗暗吃惊，大哥什么时候有了这种洞若观火的本领？
　　“别这样看着我，我今天就是在这里等你的，我没那么神，如果换做别人我看不透，可是你不同，你是我弟弟。说吧，你究竟在担心什么？”
　　“大哥，我和杜旅宁之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这十年来即使是在他最关照我的时候，心中也是存着怀疑的，或许真的是因为我和大多数加入军统的人都不一样，又或许我有很多方面像他年轻的时候，所以他对我的心情就特别复杂！他对我的怀疑一直是我的威胁，但不是最关键的，因为怀疑是需要证据的。可是这里不一样，我们就好比是放出去的风筝，只有一根细细的线维系着，放风筝的人只要一旦失去了对线的控制，风筝也就消失了。即使风筝飞回来了，放风筝的一定会怀疑这个风筝是怎么飞回来的？一旦我们被认定飞回来的过程不合理，那风筝的线就会被彻底切断。我担心这次跃春会被我连累，跃春是我的线，而他同时也是另一只风筝，因为我消失的这半年，跃春也受到了质疑，所以这次的任务没有让我们参与，这让我很不安。”阿次皱起了眉头，阿初伸手将阿次手中的酒杯取下，轻轻放到茶几上，问道：
　　“为什么？没有行动不是更好吗？”
　　“不，大哥，这里面很反常。我担心的是有另一条线在行动，而我们一无所知，这很可能会造成自己人误伤的局面，更有可能是我现在怀疑这后面有什么阴谋？”
　　“你怀疑什么？”
　　“我说不好，可是重庆那里对我和杜旅宁的冲突居然保持安静，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指令由我们两个共同完成任务，难道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冈村宁次的安全是如此重要，重庆方面为什么不担心师徒不和会造成任务失败？”阿次的疑虑让阿初也严肃了起来，这点的确有些反常。
　　“你是说？”
　　“大哥，我不知道，这只是我的疑虑，如果真的如我所想，那么重庆方面的目标人物到底是谁？”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墙上的钟滴答滴答地走着，二楼的孩子们正睡得香甜，三楼的妻子也正在梦乡，楼下的兄弟俩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