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滩初次风云》猫咪的翅膀

214、机缘

　　先施百货地处最繁华的南京路十字街口，是当时最负盛名的百货公司，阿次对这里并不陌生，以前就常来光顾，这几年倒是几乎没有来过，偶尔也是路过而已，百货公司的格局几乎没有变，阿次带着阿四熟门熟路的上了二楼。他已经想好了，给晓江买对翡翠耳环，可以配旗袍。阿次忘不了第一次看晓江穿那件带有兰花图案的烟青色旗袍的样子，如果没记错，珠宝柜台在二楼东角。
　　当各种款式的翡翠耳环摆在阿次面前时，阿次有点乱了，这要怎么选？边上的阿四也帮不上忙，早知道让大嫂来了，阿次犹豫不决的看着他好不容易挑出来的两对耳环，一对是水滴型的，另外一对是耳钉型的，可是哪对才合适呢？
　　“先生，如果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试试看，你再决定买哪对好了。”阿次身边响起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是那天街上的女人。阿次不动声色的转过身，没错，是她。
　　说话的人的确是安然，她今天来帮武田办公室采买用品，没想到远远的就看见那天在街上帮她的人，看样子是给自己的心上人挑礼物，安然先开始并没有想上前搭话，这不是她的性格，可是当她买好东西发现他还在那里琢磨不定的时候，忍不住的就走了过来想帮他一下，毕竟那天他帮她包扎了伤口。
　　“就当我谢谢您那天在街上对我的援手吧，您的手帕还在我这里，只是今天没有带出来，不好意思没办法还您了。”
　　“一块手帕，小姐不用放在心上，如果您能帮我试试那是感激不尽了，我的确想不好挑哪一对？只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您了？”龙珑说她是日本女军官，可看她态度又不像，她到底是什么来路？
　　“举手之劳，您不用客气，只是那位小姐平时喜欢挽着发髻还是喜欢西洋的烫发？”
　　“发髻，和小姐现在的差不多，”阿次看了看安然，笑着说道：“请恕我唐突，她的脸型和小姐您也有些像。”
　　安然愣了一愣，而后掩饰的笑了一下，指着那对水滴形的翡翠耳环，“那我想可能这对会比较合适吧，”说着从盒子里取出耳环，放在自己的耳朵边上比划了一下，的确很好看。
　　“好，那我就选这对了，谢谢小姐帮忙，不知道怎么称呼？”阿次一边将耳环递给售货员让她包起来，一边问着安然，安然淡淡的笑了笑，“萍水相逢，就不用记住对方的名字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希望你的心上人能喜欢这份礼物。”
　　“好，那我代她谢谢你了，有缘再见吧。”阿次接过包好的盒子，对着安然微微点了点头，和阿四离开了，安然也转身离去，从另一个方向下楼。
　　“阿四，你乐什么？”坐上车的阿四就一直在偷乐。
　　“估计又是一个对您动了心的女子。”
　　“你胡说什么？她就是那天和龙珑抢旗袍的人！”
　　“您说什么？就是她？！”阿四意外的跳了一下，好在方向盘没丢。
　　“是，龙珑说她是日本女军官，可是她为什么会拼命救龙珑？没想到今天又遇上到她了，今天是我有些大意了，其实我不应该来这种地方，人太多了。”阿次有些自责，自己太放松了。
　　“您也别想太多了，反正以后也未必会再见，而且她也不知道您叫什么？不会有事的。”
　　“以后还是更小心些为好，”阿次回到了现实。
　　武田只交待了下面的人要一周内完成静安区别墅的整修，所用的东西绝不能有任何气味，并要求摆放大量的鲜花，这真是为难了那些办事的人，冬天的上海鲜花不好找，可是武田将军的命令谁敢不执行？看上去似乎是为一个女子准备的，武田的妻子并不在国内，到底会是谁住进这个别墅？因为武田自己已经住进了梅机关，他把自己的住宿安排在了他办公室的楼上。
　　安然一直在注意着往来的电报和档，希望能找出小野南京之行的目的还有武田这些行为之行的含义，可是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这会是真正的平静还是风暴来临的前奏？安然有些焦急，这次来上海之前她并不知道武田会留在上海，这个突发情况让安然隐隐有种感觉，武田此次上海之行绝不是偶然来应付突发事件的，一定有个重要的计划，但是会是什么呢？
　　武田大刀阔斧的改造了76号，裁撤了特工总部，另设了政治保卫局，并将76号的人马分成了两组，一下子曾经呼风唤雨的76号立即萎缩分化了，这是日本战局所需，他们现在需要大上海的稳定，以支持太平洋战场，76号原先的高压政策已经不适用于现在的日本战略方针，加上李士群之流尾大不掉，所以他的覆灭是早晚的事，南京方面恰好借这个机会除掉了李士群，这也是武田为什么会放过疑点草草下定论的原因。
　　已成强弩之末的日本自然也知道那些投降的汉奸都已经在准备留退路，他们也在为自己准备退路，日本本部要求在华的部队将在中国掠夺的珍宝秘密运往国内，同时也要将汪精卫送回日本，如同当年对待溥仪一样，希望将来有可能利用汪精卫的影响力分化中国。
　　华东地区掠夺来的财富集中在上海日资汇金银行，武田前来就是要制定秘密运送计划，同时由于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的坚持，他们想要找国内顶尖的医生看病，而不是一直以来的日本军医，由于战局转恶，汪氏夫妻开始对日本人有了戒心，他们的要求虽然触怒了日本军部，但是目前不得不同意，武田交给安然的病例就是汪精卫本人这几年的治疗记录，自从遇刺重伤后他一直没有痊愈，久而久之弹头留下的铅毒蔓延全身，每每发作痛不欲生，虽经日本医生全力治疗，但实在已经是病入膏肓，苟延残喘而已。
　　陈璧君远比丈夫汪精卫强势，在她的坚持下日本军部不得不同意汪精卫秘密前往上海就医，静安区的别墅就是武田为汪氏夫妻准备的，出生马来西亚的她对居住环境的要求就是要四季鲜花不断。而这一切目前除了冈村及板垣大将知道详情外，就只有武田了解内幕。
　　因为汪氏夫妻只在上海做短暂停留，立即要返回南京的，所以武田并不打算安排一个长久住所，之所以要在坊间寻找而不是将人安排进梅机关或者陆军医院，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只是从铃木大佐的回报来看，上海这些有名的医生也是束手无策，当然这中间不排除这些人胆小怕事，不愿惹事的心态。
　　武田决定当汪氏夫妇抵达后，他将邀请名单上的医生前来别墅进行会诊。
　　而这一切都在风平浪静下进行着，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冬天会迎来如此的寒潮，阿初和阿次正在难得的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阿初更不会想到远在南京的武藤已经准备将病毒注入了“原木”的体内，一周后武藤将带着原木也随同小野将军一起返回上海！
　　今天雅淑和晓江再次共同下厨大显身手，跃春早就听到了消息赶了过来，当然他没有空手而来，带了瓶上好的红酒过来，只是阿初并不领情。
　　“跃春，什么时候你能自己花钱买点东西送给我？这红酒又是你哪个同学寄给你的吧？”
　　“你管我怎么来的？这只能说明我人缘好，再说了你荣大院长才给我多少工资啊？要我自己花钱买这么贵的酒，我不得喝西北风去，阿次，你评评理，你大哥够抠门的，才给那么点工资。”跃春笑着打趣道，阿次装喝水不接话，这两人一掐起来，除非他们自己觉得无趣了，否则谁也没办法让他们停下来。
　　“说到工资，跃春，你是不是欠阿次的钱啊？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你这个领导给阿次发过工资啊。”
　　“阿次现在都是上校了，还需要我发工资给他？再说了这么大个荣氏企业老板，还稀罕我发工资？阿初，你想钱想疯了吧？”
　　“这不是钱的问题，一码归一码，难道你们组织里都是不拿工资的？白干？！”
　　“阿初，如果我说不是白干的，你想怎么样？”
　　“不怎样，把欠阿次的这些年的工资给付了，利息我算你低点。”阿初装得一本正经，转过头问阿次，“跃春欠你多少年了？六年？七年？算了，凑个整数，十年吧。”低着头的阿次快把手中的一杯水给喝完了。
　　“你算二十年也没用，我说的不是白干的，是说不仅没有工资，我们还需要交党费，你想怎么算吧？”跃春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得意的看着阿初。
　　“还钱！”愣了几秒钟的阿初突然对着跃春手一伸。
　　“我什么时候欠你的钱了？”跃春被阿初给弄胡涂了，阿次也抬起头看着这两人，还真是没完了。
　　“那边你可以白干，那我这里你为什么要工资，还钱！”
　　“你讲不讲理啊？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我和你是兄弟吧？”
　　“是。”
　　“你和阿次是兄弟是战友是同志吧？”
　　“是啊。”
　　“我和阿次是兄弟吧？”
　　“这不是废话吗？”
　　“那我和你什么关系？”
　　“刚才不是问过了？兄弟啊！”跃春不明白阿初到底想说什么。
　　“还有呢？”
　　“什么还有呢？”跃春被绕胡涂了。
　　“你、我还有阿次都是兄弟，所以我和你的关系就是你和阿次的关系，所以你也应该给我白干，还钱！”
　　“什么和什么啊？”跃春彻底被阿初偷换概念这招给弄蒙了。
　　阿次实在听不下去了，“大哥，照你这么说，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俩谁是大哥啊？！你饶了跃春吧。”学过企业管理的人都上过逻辑这门课，这种偷换概念在阿次这里行不通，可是学医的跃春真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还在琢磨这兄弟俩的对话，都没留意到雅淑和晓江已经端着菜走了出来。
　　“阿初，你闲着是吧？去把酒给开了，阿次，你准备酒杯，跃春，你别理阿初，过来帮我和晓江搬一下桌子吧，阿四，你再去拿两把椅子过来。”雅淑笑着指挥着家中的这几个男人，都像小孩子一样成天斗来斗去的，在一旁听的乐不可支的晓江差点把手中的菜盘掉地上。
　　红酒杯在灯光下闪现出宝石般的光泽，轻轻的碰杯声，清脆的宛若春日里的莺啼，这些年的风霜雪雨之后，他们都还在，他们都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