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簿》子绿

3、死亡

　　悄悄地，祁律如着魔般的向背对着自己的祁铃伸出爪子，就在即将碰到她单薄的肩膀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冷冰冰的吓得祁律收回了魔爪。
　　“祁师叔，祖师在无忧殿等你。”
　　远处的李斯让人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的冰冷比平常更甚。

　　无忧殿是处理无忧谷政务的地方，相比之下，无忧殿也是整片无忧谷中最宏伟的建筑。谷中木楼大多都是一层或两层的小楼，只有无忧殿是三层十八扇门的大型精雕木楼。
　　殿中大座就是无忧谷谷主东方见闻的专座，只是此刻的大座上并没有人，殿下自然石铺成的地板上安详地躺着一名闭目男子，男子胸口从左上至右下有三道爪痕，破裂的衣服下显然可见皮肉翻开绽裂。
　　这名男子就是东方见闻的师弟——西门优雨。
　　李斯领着祁律祁铃进入大殿，后两者皆被西门优雨已死这一事实惊得说不出话来。
　　西门优雨的武功虽不及东方见闻，但也绝不是泛泛之辈。能够不惊动谷中安宁就将西门优雨杀害，此次事件显然不可小觑。
　　就祁律对这位师兄的印象而言，西门优雨大概就是个经常独自站在后山吹箫的人，也不爱跟人来往，路上遇见谷中弟子也不会跟人打招呼，若是有人向他问好，他也只是微微点头而已。虽说冰块李常年瘫着一张脸不爱笑，可也是发自内心的笑过几次的，然而祁律却从未见优雨师兄笑过，西门优雨的周身似乎总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忧愁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好似一接近他，他就会消失一样。
　　现在的西门优雨虽然已经离世，而他脸上展露出来的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安心与……解脱。
　　西门优雨躺着的不远处，东方见闻穿着一身整洁宽大的白色袍子背对着西门优雨和祁律等人站在红漆大柱子旁边，张及则站在东方见闻旁边看着来到大殿中的众人。
　　“祖师，祁师叔已带到。”
　　李斯冲着东方见闻的背影抱拳行一礼便退到一旁，祁律也被周身严肃的气氛感染，难得一本正经的学着李斯行礼。
　　“弟子祁律拜见师父，不知师父……”
　　祁律话还未说完，只见东方见闻抬起右手挥了挥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疲惫的放下手，东方见闻将两手交叠放在身后，白袍扬动，半束着及腰上墨发随着他的动作转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完全看不出已经三十岁的绝世容颜。
　　精致小巧的脸颊令无数江湖女子羡煞不已，浓淡正好的长眉下一双桃花眸仿佛夜空中的星星一样璀璨闪亮，被那双眼睛看一眼彷如置身漫天繁星之中，一切丑陋将被繁星驱散；高挺的鼻梁下完美的唇形勾勒出荷尔蒙的味道，令人沉醉忘己。
　　一张倾世容颜配着他仙风道骨的气质，这就是稳坐江湖第一美男宝座十三年的男人——东方见闻。
　　“阿律，你可知道这地上躺着的是谁？”
　　和东方见闻不老的外表一样，他的声音也似少年一样清冷明亮。
　　祁律垂首，心底莫名的不安着。
　　“是优雨师兄。”
　　“你去检查优雨的尸体，可否推理出死因以及凶手？”
　　东方见闻浑身的悲伤弥漫着整个大殿，说出的话反倒是异常的冷静。
　　闻言，祁律真老老实实的上前去对着西门优雨的身体做起了检查。
　　与此同时，大殿正门突然被大力推开，一列黛绿色官服锦卫涌入，入殿后分两列排开，紧接着三位身穿黛绿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人从容大步走来。
　　殿中众人皆是一惊，祁铃更是将眉心都挤出一个能把蚊子夹死的‘川’字。
　　“锦卫司总司长花田光奉命协助贵谷缉拿杀人凶手，不请自来还望东方谷主见谅。”
　　三人中间为首的挺拔男子事先诚心发话道，虽是擅自闯入民宅，但花田光的态度一丝不苟，就像吃饭拉屎一样的理直气壮。
　　他们就是皇室直属机构——锦卫司。
　　锦卫司的职责就是直接完成皇帝授予的任务，不受任何官府管辖，执行任务时也无须顾忌司法程序。与其说是国家的官府机构，不如说是皇帝一人的特务组织。锦卫司总司长一职自百年前就由大明国最强的巫师花氏一族选择最合适的人来继任。
　　杀人案才刚发生不久，锦卫司就立刻来了人，速度之快可见无忧谷一直在被监视着。
　　东方见闻面露不悦，冷声道：“奉命？江湖中事不劳官府出手，不论阁下奉了谁的命令，还请回。”
　　祁铃心中一阵紧搐，难道说皇兄一直在派人监视着自己？所以无忧谷有任何风吹草动，他都能立刻派锦卫司的人前来处理。
　　“谷主应该明白锦卫司只听令一个人吧。”花田光不卑不亢道。
　　言外之意便是锦卫司只听令于皇帝，东方见闻叫他回去他是不会走的。
　　东方见闻生性淡泊，既然对方不肯走，他也懒得轰对方走，何况锦卫司确实是个不好对付的组织，他背后的人更是不能得罪的主。
　　他索性无视一排整齐列队的锦卫人，转而对蹲在西门优雨身边的祁律问道：
　　“阿律，可有结果？”
　　祁律望了眼脸色不太好的祁铃，随即向东方见闻解说道：“是。师叔胸前有三道明显类似狼爪抓过的伤口，可致命伤却是这根全部没入左胸口的木簪。”
　　东方见闻点点头，祁律继续道：“从狼爪的伤口程度来看，凶手应该就是风月楼的一级杀手，左司使月无川。”
　　“祁师弟可与月无川有联系？”一直未开口的张及突然问道。
　　被问及的祁律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他连月无川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哪来的什么联系。
　　“我……”
　　祁律正欲答话，一位在列中的黛绿色锦卫服少年突然打断道：“昨夜我亲眼看见他和月无川在一起搂搂抱抱的，看上去关系很亲密。”
　　轰，一个惊雷平地起，祁律脑子嗡地一下如有一万只苍蝇在周围聒噪，脑海里渐渐浮现那个明净少年的脸。
　　“昨晚，那个人……是月无川？”
　　张及一脸难以置信，大声惊呼出：“祁师弟你，你真的，和月无川……搂搂抱抱？！”
　　不只是张及，祁律本人也是懵逼到不行，他怎么知道躺个屋顶吹吹风，就把一个看上去完全不像杀手的杀手吹到自个儿身边来了。
　　李斯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东方见闻脸色见沉，祁铃则满是疑惑的看着祁律。
　　“乌里衮是昨夜我安排在无忧谷的密探，他见月无川形迹可疑便在月无川与祁律分开后跟了上去，被月无川发现后，趁被打晕之际扒到一样东西。”
　　位于花田光左侧的清秀少年正是锦卫司缉拿队队长枢学凡，他边说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条，并将其展开展示在众人面前。
　　纸条上简单地写着【任务：西门优雨 责任人：月无川】
　　风月楼出使刺杀任务时，楼主会将任务目标及接手该任务的负责人单独列在纸上交给杀手。正是因为这张纸条的关系，乌里衮才知道那个可疑人物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锁命杀手月无川。
　　“我，我根本不知道他是月无川！”
　　祁律着急地解释道，如果他早就知道那个少年是风月楼的杀手时，他一定会不顾性命的把他拦下来，怎会放他入谷。
　　可是事到如今解释也好，狡辩也罢，祁律随意放任陌生人在谷中行走并实行刺杀是不争的事实。位于花田光右侧的冷峻男子踏着上好的锦缎缝制的靴子步行到祁律身边，居高临下的如看蝼蚁，俯视道：
　　“不论你有什么解释，你和月无川有过交谈是不争的事实，现在我代表锦卫司将你收押，之后一切事情调等查清楚后再行定夺。”
　　此声一出，殿中回荡着多数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祁铃也倒吸一口凉气，惊恐地望着那个冷峻严肃的男子。她知道他，准确来说不论朝堂还是江湖，他的名气都不容小觑。
　　早前江湖便有传闻：世间唯大魔头与风月楼主不可得罪。这里面的大魔头指的就是锦卫司副司长宇文寺。由于皇帝赋予的特权，锦卫司经常滥用私行，其中令人胆颤的十大酷刑有八项都是宇文寺的杰思。传闻锦卫司的罪人，没有一个能在宇文寺手上挺过任意一项酷刑。
　　张及的脸瞬间便垮了下来，他从未想过无忧谷的人会在这一天落入锦卫司的手里，一向面无表情的李斯在得知祁律要被收押后，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宇文寺说完便从腰间掏出特制的手铐，准备给惊呆中的祁律带上，刚触及到祁律的衣袖，一只素白修长的搭在自己的手腕上。宇文寺抬眸，一张绝世的容颜映入眼帘。
　　“如果无忧谷不予追究此事呢，副司长也要将阿律收押么？”
　　东方见闻双目直视被人称作大魔头的宇文寺，毫无退缩与恐惧，一代大侠的气场俨然回荡在大殿之中。
　　“师父……”祁律此时心乱如麻，根本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眼前的样子。
　　殿中气氛静谧的诡异，宇文寺忽然露出一抹令人寒颤的笑意，轻轻拂开东方见闻的手，道：
　　“谷主不追究是谷主的权利，锦卫司只是依法查案，秉持公道，做自己的本分而已。”
　　世人皆知锦卫司不是个守法的组织，司中更无合理的规章制度，宇文寺如今这样说，只是故意说个大家都知道的谎表明锦卫司的立场和决心罢了。
　　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即便是江湖大侠也不得不遵守所在之地的法则，忠于国家的君主。
　　就这样，祁律被带回了锦卫司，谷主东方见闻安排一些谷中弟子给已故的西门优雨立碑，之后便遣散众人孤身离开无忧谷。
　　祁铃跟张及师徒道别后也迅速离开了无忧谷。
　　望着祁铃离开的方向，张及由衷的感叹：“谷中一下子少了好些人呢，总感觉有些冷清。”
　　身后的李斯也望向谷口狭道那边，回应：“李斯会永远陪着师父。”
　　“永远啊，永远有多远啊……”
　　“师父答应祁师叔的事，做到了。”李斯并没有回答张及的问题。
　　李斯永远只会关心和张及有关的事情，张及不由的笑开，那笑容七分像孩子般调皮，还有三分则充斥着哀愁与担忧。
　　“是啊，祁师弟拜托我一定不要撮合成你们的，我怎么舍得把你交给别人呢，你这么听话……”
　　言语间，张及的手轻抚上李斯的脸颊，一向明亮的眸子变得温润诱人。
　　“师父……”
　　面对诱人的师父，李斯不能自已一把拦腰抱过张及，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在他的唇上深深的烙下一个吻。
　　片刻的吃惊后，张及回抱住李斯，回应着他的吻。或许这份爱恋是禁忌，可是只要李斯在他身边，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话说要是小铃儿知道了真相会不会一把火烧了无忧谷啊，正在接吻的张及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要是被那个小姑奶奶知道自己联合李斯和祁律来骗她，恐怕把无忧谷的野草都拔光也没办法消灭她的怒气吧！
　　明天我去挖几条水渠把河水引过来，师父不要杞人忧天了，接吻的时候专心一点！李斯亦在大脑中回应道。
　　原本祁铃只是内心不舍地回头再瞅一眼张及师徒以及无忧谷，却被远处两个忘我接吻的人震惊得跌了个狗吃屎。内心悲恸的她胡乱扯着周围的杂草，生无可恋的小脸上留下两行清泪。
　　难怪自己和李斯一直都没有进展，她不仅选错助攻还一不小心撮合了助攻和目标人物。话说那对无良师徒就不知道等自己走出谷再恩爱嘛！这波狗粮，她不吃她不吃死也不吃坚决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