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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重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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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这一天,风月楼会聚在一起吃顿晚饭,坐席间不用拘泥身份、随意入座,饭后便是大赏烟火。
饭局开始,众人便围着大圆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颇有‘侠’的气势。其中绮罗吸引着众多杀手与她同桌,也只有她那桌的人是最满的;剩下的司使、罗刹们则与孟白草同桌,祁律祁铃也与之同桌;还有一桌上只坐着一个人,显得特别扎眼,杀手们宁愿挤到绮罗那桌也不愿与那男子同桌,只是那男子也不在意自己独一桌,默默的吃着桌上的食物。
期间,祁铃幽幽的望着孟白草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孟白草对小姑娘有着不为外人所见的温柔与笑意,小姑娘对他的动作也甚是亲密,祁铃心底莫名抚上一缕烦躁,味如嚼蜡似的扒拉着碗中的饭菜;祁律坐在祁铃身边,满脸欢喜的不停地给祁铃夹去各种菜肴,看着祁铃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他心满意足;月无川见祁律只顾着给祁铃夹菜,他面前的碗还是空空如也,便也提着筷子给他夹去几道自己爱吃的菜肴,只见祁律吃了几口后发现特别好吃,然后一样一份夹给了祁铃;坐在绿罗身边的风无垢一直静静的吃着饭菜,面色冷峻——不如说面如死灰的模样使得这桌的气氛有些诡异。
“在下冒昧前来,不知是否打扰各位的雅兴,白草公子可愿请在下喝杯茶?”
温和如絮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令整个二楼静默。二楼楼梯口,正立着一位内着锦袍,身披狐裘的男子,狐裘上还站着一些雪花,看样子是没带伞就过来了,男子容颜绝好、眉角柔和——居然是紫云英。
知情者除孟白草外皆数倒吸一口气,不知作何感想。
“请便。”孟白草安然道。
紫云英一派自然的走到风无垢另一边的空位坐下,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你已经坐下了。”风无垢淡淡道,面上毫无波澜,心中却是波云诡谲又欣喜万分。
“好孩子好孩子。”自动无视答话时冷漠的脸,紫云英笑着夸赞道。
自紫云英加入饭局后,这桌的气氛明显好上许多,只是每个人的心中都想象丰富,猜测着这一切的谜团。
对于祁铃祁律而言,他们猜想到有一种可能便是孟白草再次使用复生之术将紫云英复活。如此一来,也就能说通为何之前他不急着去锦卫司救人、而放任紫云英被处刑的事情。
是夜,众人皆趴在阑干上赏烟火,楼外还下着大雪,但这丝毫不影响众人赏烟火的兴致,反到增添一些意境。
饭后风无垢便将紫云英拉到自己的房间内,紧紧握着不肯松开,只有掌心里传来的温热才能踏实的告知自己,他的哥哥还活着。
“你不跟他们一同去赏烟火么?”紫云英一成不变的温柔问道。
风无垢有很多话想跟紫云英说,只是话太多又不知从何说起,一时只能哑口无言。
“泉,小时候最爱看烟火不是么?”
突然被紫云英识破身份,这又令风无垢一时间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还记得你小时候说过最喜热闹,可我老听白草公子说,你常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紫云英继续说着。
“哥哥……”风无垢如蚊子般细喃出声。
紫云英温柔应声:“恩?”
“哥哥还活着,实在是太好了。”转过身面对紫云英,风无垢一向冰冷的脸上此刻又是哭又是笑,像个孩子似的带着三分娇憨的语气。
幸得祁律不在场,不然头一遭见到这样的风无垢,只怕是下巴都要惊掉在地上了吧。
温柔的替风无垢拭去脸颊的泪水,又掐了下他的小脸,紫云英亲昵道:“都是十八岁的男子汉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哭哭啼啼的,这要被外人看见可是要笑话你的。”
“如果是哥哥的话,那就随便笑吧。其他人若是敢笑,我一定将揍到笑不出来。”此时的风无垢真如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会哭会笑也会闹,这天真又单纯的一面也只有紫云英才能看见吧。
仿佛见到幼时开朗活泼的弟弟回来,紫云英爽朗的笑起来,这一夜的两人说了许多话,仿佛要把十多年都没说的话一次性说完似的。紫云英也是这一夜才知道,原来风无垢早就在一次任务中偶然见到过自己,由于自己容貌不曾变过,风无垢就认出自己是温洛。
只是二人身份悬殊,风无垢是风月楼的司使杀手,紫云英是华南院的华魁。杀手是一种朝不保夕的职业,风无垢不愿连累紫云英身处危险,又觉当时情境下见面,紫云英必定会因为华魁的身份而尴尬,所以风无垢从没想过主动去认紫云英,一直隐忍着体内血液翻涌,只要两人都在世间的某一个角落里活着就好,他想。
“泉,你听着。我在大明国是已死之人,所以,不能在此继续逗留下去,天亮之后,我便要离开这里,你安心呆在白草公子身边,等风声过去我再来寻你。”
夜深,伴着昏黄的烛光,紫云英凝望着风无垢,脸上浮现着温柔的眷恋与一缕歉疚。
“那哥哥你看着我睡觉吧,等我睡着了你再走……”风无垢低声请求着,话语中夹杂着些许撒娇的意味。
“好……”紫云英温和应着。
也许是伴着落雪的烛光迷人,也许是因为某个人的存在而心安舒适,风无垢很快的睡过去。紫云英望向窗外的夜景,盘算着时间坐了片刻后便轻轻地起身离去。
听着房门被轻轻关上,原本睡着的人眼角悄然滑过泪滴。风无垢紧咬着牙,控制住自己想要追出去的冲动,依然躺在床上,好像紫云英还在旁边一般,他继续扮演着单纯活泼贪玩爱睡的弟弟。
“喔噢!看那烟火飞得好高啊!”
“哇!好大的烟火啊,今年雪下的这么大,明年应该是个好年吧!”
“明年要敞开肚子吃咯——”
门外从楼下传来一阵阵赏烟火的交谈声,听着烟火一个接一个绽开的爆裂声,风无垢倏然睁开哭红的双眸,疾步跑到四楼的檐廊上,双手撑着阑干,一闪一闪的烟火将身披狐裘男子的身影照亮,他泪目远视那个离开的背影,寒风吹起他半绾的青丝,狂傲又冷彻。
风雪中,紫云英的背影显得更加单薄,风无垢双手死死地抓住阑干,注视那抹身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中。
紫云英走到一处高崖,望着深不见底的深渊,纵身一跃跳下去。跳下去的瞬间,两张写有符咒的纸符飞出身体,其中一张符咒化为清水顺势留下,另一张符咒则如被撕裂一般碎成一片片的让人看不出它原本的模样,飘飘扬扬的同雪花散落在空中,而那具直直下落的身体已是面如死灰,仿佛已经过世许多天的模样。
搜寻半天不见祁律,在知道楼规的情况下,祁铃仍旧奔上五楼直冲冲的推开孟白草的房间。
一进门,祁铃便看见孟白草站在窗前,不知在仰望什么,倾倒众生的脸上露着诡异的笑容。祁铃一阵寒颤,被这抹诡异的笑意吓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知道有人闯入,孟白草动也不动,保持着诡异的笑容,道:“我不曾骗过人,所以从未体味过骗人究竟是什么滋味,今天我明白了,骗人的一方,内心并不比被骗的一方好受。”
祁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到,孟白草所指应该是紫云英的事,所以,“那个紫云英是假的?”她问。
“不,他是真的。我使用了引魂之术将他的魂魄召回身体,又用水咒将他的身体变得和我们一样柔软温暖,我想让无垢以为温洛还活着,这样的话,无垢今后会不会生活的更开心一些……可是,我后悔了,谎言终究不能代替真实。一旦谎言被识破,那么,他必然将再度受到一次同等的伤害。若是复生术可以对同一个人使用两次该有多好,我……真是个残忍的人。”
其实孟白草那诡异的笑容是在笑话自己,他耗费九年的时光把紫云英复生,又因为紫云英无法支付委托风月楼的费用,将其扔进华南院。然而现在的他居然起了怜悯之心,妄图风无垢不要太过伤心,便想着编造一个谎言让他更好的生活下去,这只是一时冲动的想法而已,他居然真的就做了。孟白草摸着胸前左边跳动的地方,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冲动,就是为什么呢。仿佛是在那个夜晚,他看见那个黄衫女子整夜守在风无垢门口,回想起曾和紫云英、风无垢相处的日子,是那一夜的冲动吧。
“不是的,善意的谎言应该被原谅的。”祁铃即刻否定孟白草的揽罪行为,走向孟白草身边,补充道:“不论他人怎么看,理解你的人会一直在你身边,不理解你的人就让他在仇恨与痛苦中毁灭吧。做力所能及的事情,其他的就交给时间评判。”
听祁铃一番理论,孟白草突然换上一个比之前更大的笑容,只是笑颜不再诡异。冒着一股热劲胡乱说完的祁铃见得这比窗外烟火还灿烂的笑脸时,又是惊又是懊。惊的是这笑容堪称倾国,懊的是不知方才自己在胡乱间究竟说些什么狗屁不通的东西,完全不符她白莲苏女主的身份。
万一孟白草因为自己这么一番胡言乱语而讨厌自己,她该怎么办?!转念一想,不对,她为什么这么孟白草对她的印象?!她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祁律!
同孟白草说过祁律的事后,两人一同下楼欲召集大伙儿一块找人,不想在二楼便遇上急忙跑来的月无川。
“阿律……祁律被黑山教的人,带走了。”月无川喘着粗气,一把抓起祁铃的手腕,问:“东方见闻会不会伤害阿律?”
紫云英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