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簿》子绿

1、约定

　　风月楼中记风月，生死簿上无活人。
　　江湖上流传着这样一个传闻，被风月楼楼主写在风月簿上的人，无一幸免于死难；所以，顿时间江湖上响起一片“世间唯大魔头与风月楼主不可得罪。”的哀嚎声。其中也有名门正派认为风月楼的存在严重威胁到江湖的稳定，也曾组织过多次讨伐行动，只是风月楼外设有机关，他们连风月楼的大门都还没进去就都被打了回来。
　　风月楼是个什么组织？
　　风月楼的创立是个谜，三年前以萧长门掌门为主心骨的崤山派全门被灭，此事震惊江湖，后经无忧谷调查发现此事是风月楼所为，由此一事，风月楼在江湖上恶名大起。为人所熟知后，诸多人开始调查风月楼的一切。
　　但历经多年，众人多得知风月楼的内幕也不过是个做杀手买卖的存在，只要委托人开出令楼主满意的条件，楼主就会让他在风月簿上写下要除之的人名，然后替他除去他无法除去的人。
　　听上去像是个邪派组织，但风月楼也有自己的原则。对于不存在于风月簿上的人名，风月楼绝对不会对涉及无辜性命。楼中杀手分为一二三等级，一级称为司使，二级称为罗刹，三级则无称号。
　　而风月楼的楼主，创立人，创立时间，均无从得知。

　　大栅栏是京都有名的花街，大栅栏里面的八达胡同更是花街中的佼佼者。京都最负名气的两大花楼就位于八达胡同里。
　　胡同南是京都第一男色馆——华南院，胡同西则是京都第一女色馆——花月阁。
　　虽说都是花楼，但花月阁的整体装饰风格给人一种奢靡又不失高雅的感觉，祁律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周围各色装饰，和……门外目不暇接令人眼醉的姬姬燕燕；尽管是身在风尘，但每个人的身上的气质都各有千秋，或如闺秀温婉、或如侠女豪爽、或如公主骄傲……
　　说到公主，祁律收回目光，将视线放在身旁女扮男装的小人儿身上，一袭灰袍打扮有些像寒门弟子，绕肩的围脖刚好遮住她没有喉结的修长脖颈。素白的小手不停地摩擦着朱唇上黑乎乎的假胡子，一双灵秀透彻的大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一处，任凭旁边的女姬怎么跟她搭话都不予理睬。
　　没错，眼前这个男扮女装，还大大咧咧来逛青楼的小不点就是大明国的公主刘祁铃！
　　室内淡雅又高调的装饰令人舒适度上升一万点，不大不小的房间内，四张小桌分两侧对面摆放。祁律和祁铃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两位帅气男子，分别是他的鬼畜师兄张及和面瘫师侄李斯。
　　张及面对女姬斟满的酒，一杯不拒全部喝下；反观李斯整个过程冷着一张脸，旁边的女姬把酒杯递到他的唇边也不为所动。真没想到第一次逛青楼就遇见这么尴尬的气氛，祁律扶额长叹朝祁铃走去，见祁律走开，祁律身边的女姬也不追上去，只是静静的跪坐在一旁等候。
　　祁律左手撑地在祁铃身旁落座，近看之下才发现她眼底的怒火，沿着无形的火束看去，李斯身边的女姬即使面对那般冰冷的顾客也是笑意温婉，而祁律的耳边仿佛听见某人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朝祁铃身边的女姬挥挥手指了指自己的坐席，后者识趣的离开，在祁律的坐席旁与刚才的女姬跪坐在一起。
　　祁律不满的靠近祁铃，温热的气息凑到她耳边道：“你到底喜欢那个李斯哪一点啊？除了脸相和我有的一比之外，脾气没我好，辈分也没我大，身材也没我棒，怎么看女人都应该喜欢我这一款才对吧。”
　　突然而来的声音让祁铃分了心，怒火也随之消散些许。她假以仔细的打量着祁律，青绿色的长袍俨然合身，这没毛病；剑眉星目，脸颊对称堪称完美，挑不出毛病；多年来一直由着自己任性，好像的确是没毛病，该拿什么理由拒绝他呢……祁铃微微蹙眉，特意露出不悦道：
　　“你懂个啥，他可是叫李斯的男人！”
　　“叫李斯又怎么了？”祁律一阵莫名其妙，殊不知不经意间提高了几个音阶，引来四周一阵关注的目光。当事人李斯更是一脸面瘫的投来疑问的视线。
　　“李斯怎么了？”鬼畜师兄端着一只酒杯，满脸懵呆的发问。
　　当事人也冷冰冰发话道：“叫我做什么？”
　　张及和李斯对视一眼，似乎发现两人对祁律的话理解不太相似，又一致看向焦点。
　　祁律内心一万个自抽巴掌，脸上堆出比面具还夸张的笑容，敷衍道：“啊——我们在说李斯真的是这一辈弟子中各方面都最出众的，叫你跟我打的话，吃亏的人恐怕要是我。张师兄真是收了个好徒弟！”
　　面上说着褒奖李斯的话，祁律的内心又自抽一万个巴掌，为什么他要当着祁铃的面夸奖那个面瘫情敌啊！一旁的祁铃好似看穿他的心思似的一股劲儿憋着不笑出声来。
　　张及视线在祁律和祁铃两人身上徘徊，了然大悟绽出一个美轮美奂的笑脸，道：“祁师弟不必气馁，虽说辈分上你比李斯要大，但你拜入师门也比他晚，目前打不过他也是正常的事。但有掌门师兄亲自教导，相信不出几年，祁师弟便能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祁师弟，可要记得，习武之人切勿急躁啊！”
　　“如师父所言。”
　　李斯淡淡应和，蹙着眉头将视线在三人身上游离，最终视线定格在张及的脸上。
　　“好啦好啦，继续喝酒”，张及出来打圆场，说着又晃晃悠悠走到李斯身边，醉醺醺地半趴在李斯一边肩膀上，从小桌上端起不曾动过的酒杯，对另一旁的女姬道：“你这样温柔的送酒是不行的，我来教你怎么对付这位客人。”
　　女姬依旧展露温婉的笑靥，微微点头，退居一旁仿佛认真学习起来。
　　清香的海棠酒凑到唇边，鼻尖充斥着淡淡的酒香，以及……师父身上淡淡的清香味，张及一张醉鬼脸映入眼帘，李斯一个激灵将刚才乱跳的心脏抓回原位，脸色比之前稍显难看。
　　张及浑然不觉的架起一只手在李斯肩膀上，端着酒道：“师父耗了大半辈子的存款带你来这么气派的地方喝酒，你居然滴酒不沾，想要我血本无归吗你这个臭小子，快给我喝，这是命令，不能拒绝的臭小子。”
　　李斯强忍着要解剖自家师父的头看看内部构造的冲动，额上青筋若隐若现，他也是第一次见到不带徒弟惩奸除恶反而耗费大笔银子来喝花酒的师父。
　　或许是不想惹张及生气，又或是顾忌师父的颜面，李斯一边抽着嘴角一边将张及送来的海棠酒喝下。
　　一杯酒尽，张及看看空酒杯，突然笑了出来；李斯脸上的冰冷也被这笑意融化，而视线在触见张及倒酒的手后，好看的脸又再度冰冻起来。

　　祁律并不过多在意那两人的情况，炽热的目光再度聚集在祁铃身上。
　　有过刚才的教训，祁律这下子聪明的压低声音道：
　　“快说说叫李斯的怎么了！”
　　祁铃无奈的收回视线，端起小桌上的海棠酒轻啄一口，感叹道：
　　“哎，所以说你就是个五大三粗啊！”四肢发达……吗？反正头脑是一定简单的！祁铃心想。
　　“五大三粗？”
　　祁律疑惑地挑眉。心底终于解开一个困惑他多年的谜团，一直以来祁铃总叫自己三粗，原来是出自这个成语！如果说他是三粗的话，那么，五大是谁？！
　　“不好好读书吧，连李斯是谁都不知道。秦朝的李斯可是个大官，今天还能遇见这个名字，我打赌他将来不是大官就是大侠！”
　　说到后面，祁铃整个眼睛都亮了起来，祁律捕捉住她言辞中的重点，反问道：
　　“那我成为一代大侠，你是不是也会喜欢我啊？”
　　许久没有见过吹牛皮吹得如此清新脱俗的，祁铃不忍打击上进心满满的祁律，默叹一口气。
　　艰难吐露道：“可以考虑。”
　　明摆着一句敷衍的话在祁律听来就像是她已经答应了似的，‘可以考虑’如一束小火苗蹭的一下点燃了一串炮竹。
　　“哟嚯，等着小爷成为一代大侠来娶你吧！”
　　一阵人造风刮过，祁律已经不见身影，这下子屋内的视线全部投射在祁铃的身上。目光大约分为两种，一种来自张及师徒的意味深长，另一种来自屋内四位女姬的诧异又饱含意味不明的目光。
　　那目光就像在说：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就讨论起谈婚论嫁的事了，果然是江湖少侠，不拘小节，不惧世俗，不畏人伦啊！
　　祁铃羞愤的低下头，牙关紧咬着没让自己咆哮出声，脑海中早就幻想着把祁律吊起来鞭抽八百次，这也更加确定她要在祁律成为大侠之前把自己嫁出去的想法。
　　然而祁律的声音仿佛魔咒一般回荡在耳边。
　　等着小爷成为一代大侠来娶你吧，小爷成为一代大侠来娶你吧，成为一代大侠来娶你，来娶你……来……娶……你。
　　脑海中紧绷着的某一根弦突然断裂，祁铃又一次想起那个美艳动人的女子，以及她临终前的凄凉哀求。
　　“铃儿，作为一个母亲，我恳求你，不要让他和皇室牵扯上关系。”
　　“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铃儿不可以骗我……”
　　还记得在祁铃答应女人的请求后，愁容满面的女子由衷的露出一个虚弱却明艳的笑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世上最美的笑容，随即这绝美的容颜伴随着她忧愁不化的气质长眠于黑暗阴冷的地下。
　　“这是我们的约定，铃儿决不食言。”
　　默默下定决心，祁铃偷偷瞄向对面，张及依旧在给李斯灌酒，李斯也傲娇着喝下一杯杯令人神醉的清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