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如今,打着呵欠推门而出的九歌看见院子里的两人也是见怪不怪了。要不说习武之人的身体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这才又过了三四天,秦修之便也能每天早上与白景宸一起锻炼了。起初,白夫人不同意,心说这年纪轻轻的万一没完全康复岂非要留下病根的?秦修之无可奈何,只得求助于白景宸。白景宸二话没说就将崔大夫又请了回来,崔大夫替秦修之仔细诊了脉,道了声已基本痊愈,只消记住不要过度劳累,也不能再伤筋动骨。白夫人见状也就放心了。
      这时,秦修之正与白景宸在院子里小过两招。秦修之见白景宸整天被留在府中无聊至极,便有心多喂他几招,谁知到最后也越发惊奇起来,作为读书人的白景宸竟比起武人来也不遑多让。
      过了小半个时辰,白景宸也担心秦修之的身体,便跳到圈外,两人就此分别收势。
      白景宸先是抱拳朗声笑道:“多谢大哥指点!”
      秦修之也回礼笑道:“景宸谦虚了!”
      九歌在旁插嘴道:“你们俩就别再让来让去了,今儿在东街有庙会,老爷和夫人早上天刚亮就走了,还交待我要在家看好你们俩。现下这个时候该吃早饭了,等用过了饭,秦大哥去休息,少爷你呢去温习功课。”说罢,又拿起了她的小花篮,在几棵杏树前走走停停。
      白景宸打趣她道:“唉,九歌,手下留情啊!”也不知说的是杏花,还是他自己。
      九歌闻言觑了他一眼,白景宸见此就笑着与秦修之溜之大吉了。
      二人起得早,又比划了半天,都是人高马大的,这会自然也觉得饿了。
      白景宸一口气喝了半碗粥,才又说道:“大哥的功夫真是好生厉害,方才你让我几招,我才能勉强挺住。若是你伤势痊愈,我可万万不是你的对手啊。到时候你可得教教我啊!”
      秦修之笑着说道:“景宸也是出乎我预料。”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你所习武功堪称温润如水,只怕也是强身健体之用。而我们江湖中人不说招招必杀,却也要比你凶狠许多。”
      白景宸闻言思索了片刻,便道:“大哥的武功已是莫测,那些人却也能将你重创至此。”
      “与那些惨遭毒手的前辈相比,我的武功也是不行的,只是这回幸而有你相救,”秦修之又给白景宸盛了一碗粥,接着说道:“其实,有许多人并不是在遇袭的地方就身亡的,但是他们也已经有重伤在身,逃跑的地方又十分偏僻,这才又被人追上灭口。也是如此,我才担心是否会给白府惹上祸事。”秦修之的神色郁郁。
      “大哥实在不必担心此事。圣上派太子彻查此案是众所周知的,而我自年幼便与太子交好,这番行动我也脱不了干系,我倒想看看是谁有这样大的胆子。虽然父亲只是一介书生,能文不能武,但他的勇气可也不比我小。”白景宸笑着安慰他道。
      说笑了一会儿,白景宸才正色道:“我过些日子便要参加科考,太子让我暂时不要参与此案,所以我也不能时时跟进。不过若是有什么突破,他也会差人来通知我,大哥莫要着急。”
      秦修之摇了摇头:“我并不急于此事,如你所说,此案涉及颇大,又怎是我一人之力能够办得?我担心的是,这些事会不会影响到你考试,你还是静下心来好好温习功课吧。”
      白景宸看他说得如此诚恳,忍不住“噗嗤”一乐,说道:“大哥还是不够了解我啊。什么官运仕途,又与我何干呢?只是在这京城之中,我也不能让别人对我的父母指指点点,说他们养了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我祖上都是读书人,我也不能标新立异去舞刀弄枪,也只好去参加个科举考试了。这中第或落榜,我是全然不在意的。而父亲为官这么多年,他当然也不会希望我拘于朝堂之中啊!”
      秦修之闻言,也只能暗叹一声“景宸果然绝非池中之物”。
      饭后,白景宸依言回到书房,不过他又把秦修之拉了去。
      他指着书架给秦修之看,说道:“大哥想看什么尽管拿去,虽然这样也很无聊,但也好过你一人干躺在床上。”
      秦修之颇有点哭笑不得。
      在屋里走了一圈,秦修之发现有一本书并未在书架中摆好,而是被放在书桌之上,竟是《三国志》。他拿起来随手一翻,发现其中有诸多批注,蝇头小字端的是干净漂亮。显然,白景宸对它是爱不释手的。出于好奇,秦修之便坐在一旁,对着这本书细细研读起来。越看越觉着,白景宸的见解独到非常,他的评断批判时而诙谐幽默,时而辛辣老练。有些夸大的说,秦修之甚至觉得白景宸的批注要比原文更加有趣生动。
      白景宸不知他在一边啧啧称奇,只是在认真地练习昨日白大人留下的题目:何以分善恶。这题目本不难,可三言两语又不能说清楚。思考片刻,白景宸便下笔如飞。自古善恶相对犹如阴阳,在玄学中至阳则阴,至阴则阳。二者相辅相长,相依相存。盘古将混沌分为天地,可世间万物又怎能分得如此清楚?不知不觉间,纸上已洋洋洒洒,白景宸写得是痛快之极。
      外面天气静好,日光灼灼。屋内二人或坐或立,有时低声探讨,有时朗朗大笑。一时间竟是静谧安逸的氛围。
      白景宸说得倒是实话,白仲原对于儿子是否为官是真的无所谓,甚至他私心里还是希望白景宸能过上自由的生活。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深则忧其君。若君子所为大有裨益于天下百姓,又遑论是否为白丁呢?所以说,白仲原不允许白景宸出府,主要还是怕他在外惹是生非罢了。
      最近一段日子,皇上欲重新修订起居注,其中任务自然是要交给太傅和内阁的几位大学士了。白仲原因此忙得不可开交,日日披星戴月,仅有的休沐日也用来陪伴白夫人了,对于白景宸自然是疏于管理。白景宸倒是乐得如此。
      白景宸显然懂得父亲的意图,读书之余,他也仅仅是在书房中与秦修之谈论案情。可如今两人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于案子进展真是十分闭塞。
      正当两人对此颇为挠头时,九歌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了。她先是瞧了瞧有些坐立不住的二人,故作惊奇的打趣道:“景宸哥这般急躁我也是见得多了,但秦大哥亦是如此,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九歌就别再取笑我们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在急什么,”白景宸苦笑,“太子怎么就还没有新消息呢,真是愁煞人也。”
      “别愁呀,”正说着,九歌从袖袋中掏出一封信递了过去,“喏,给你。”
      白景宸见状神色一喜,急忙接了过去,一边打开一边笑骂道:“这个臭丫头,下回别再这么耍你哥了!”其实,白景宸还哪里有不明白的?九歌这小丫头真是够机灵的,她担心府中会被人监视,于是一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走到这里。若不是白景宸从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中看出了兴奋的神情,还真不知道这丫头打的是什么主意呢!
      “哪来的?”白景宸问道。
      “刚才去买马蹄糕时碰见了徐礼,他塞给我,说是太子交给你的。”徐礼是太子的手下,白景宸和九歌对他也比较熟悉。
      白景宸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待读完信,他的神情竟有些莫名。白景宸又将信交给了秦修之,秦修之看完也沉默了下来。
      九歌这下便是真的好奇了,“怎么,上面难道写的是‘不可说’吗?”
      白景宸抬起头来,含糊说道:“九歌,你且当没有这回事吧。”
      九歌哼了一声,嘟囔道:“懒得理你。”说罢,便欲转身离开,然而走到门口时身形又是一顿,看着二人小声说道:“你俩可得小心些!”
      秦修之道:“九歌放心,我们晓得。”
      白景宸也微笑示意,九歌叹了口气,这才离开。
      待九歌一走,白景宸便正色说道:“修之兄,这事态发展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啊。”
      秦修之也皱着眉头。
      原来,太子的书信上大致写道:三日前,昆仑派的几位弟子遇袭。与往前不同的是,这回竟有两名幸存者,顺天府尹已安排妥善保护。这两人受伤颇重,其中一人直至今早凌晨才转醒。张大人已对他进行询问,那人道似乎看到了有凶手穿着官靴。现下张大人还在处理此案,若有新进展,会再至信白景宸。
      “修之兄,那日你可曾见到有穿官靴之人?”白景宸倒了杯茶,递了过去。
      “不曾。”秦修之接过茶杯摇了摇头,显然也是异常困惑。
      幸存者的出现自然是给侦破此案带来了希望,但是白景宸和秦修之都知道,这两位幸存者都仅仅是刚入门的弟子,他们的武功又怎能和那些掌门长老相比?何以那些高手战死,而他们二人竟活了下来?但此时查到真凶才是主要,白景宸与秦修之也只能再等消息了。
      实际上,穿着官靴又武艺高强而唯命是从,答案显然已经呼之欲出了。凭司马拓和穆子华二人的见识,想到这点是轻而易举的。
      果不其然,当日晚上穆子华便遣人来请白景宸去顺天府。白景宸已事先报备了白仲原,是以及时和那小厮一起去了。秦修之并不放心他独自一人,但奈何自己现在不能为外人所知,于是只有在家里等候。
      白景宸到达顺天府之时,见众人的神色皆是郁郁,想必这案子的结果比过程更难处理。
      白景宸由捕快引入内室,却见司马拓和穆子华伫立在床边,显然二人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阿拓,现在如何了?”白景宸走上前去,拍了拍司马拓的肩。
      司马拓回头看是他,眼底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继而正色说道:“根据线索,已确认是军队之人所为无误,”他顿了顿,语气稍冷,“我倒想看看是谁的部下敢这样放肆!”
      白景宸点了点头。
      那边穆子华看见二人说话,也挤了过来,有些高兴地说道:“景宸也来了,那这案子怕是就快水落石出了。”
      白景宸无奈苦笑:“我可没那么厉害。”继而又正色下来对二人说道:“我去看看那位伤者。”
      伤者年龄在二十出头,于五个月前拜师昆仑。此次遇袭,伤在了胸前,大夫说是断了三根肋骨,得在床上躺些时间。
      从对高手的一剑封喉,到对此二人的震断肋骨,白景宸心想,为何要故意露出破绽呢?
      白景宸坐在了床边,对那人微笑道:“小兄弟莫要担心,你在这里便是最安全的,只管好好养伤吧。对了,还不知小兄弟的姓名?”
      那人咳了几声,才说道:“我姓李名则佑。”
      “李兄,在下有些问题困扰已久,能否请李兄你替在下解惑?”
      “公子请问,草民定知无不言。”
      “你在那伙人中见到有人穿官靴?”
      “没错。”
      “那还有什么特点吗?”
      “这。。。。。。”李则佑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也真是难为李兄了,”白景宸歉然一笑,又道:“李兄确实好胆色。不过,还请你仔细回忆回忆,比如他们的长相,他们的谈话,以及他们有没有漏下什么贴身物品?”
      李则佑似乎想起了什么,犹豫着说道:“还有一件事我不能肯定,我在昏迷之前好像听到其中一人说道‘谢头儿,侯三受伤了’,而另一人应道‘背上他,快走’。”
      白景宸神色一凛,穆子华接道:“姓谢的指挥长吗?”
      白景宸摇了摇头:“还不够确定。不过倒是有了个大的范围。”
      司马拓又问道:“侯三?”
      白景宸回答道:“不能说明他姓侯。况且这听上去颇像是外号。”
      大家都点了点头。
      白景宸问道:“另一位兄弟情况如何了?”
      穆子华道:“还没醒过来。”
      这时,有小厮跑进来,对三人作揖道:“见过各位大人,张大人请三位去停尸房一看,说是发现了些新线索。”
      话说这边张泽成已是面露喜色,连连招呼三人道:“太子和两位贤侄请看,这是从死者身体中挖出的一截枪头。”
      三人随之看去,确是一段被截断的枪头,只是这银白的光芒已被血色所染。想来是死者被击中后想要逃脱,便挥剑斩断了。
      张泽成继续道:“虽然这次有两位伤者得以存活,但是死者却也是极多的。府衙之中的仵作也是直至刚刚才检查出来这凶器。”
      白景宸拿起湿布将上面污迹擦了干净,继而放在手中细细查看。待将枪头转了一圈之后,手指便顿了下来。
      “你们看。”他指着其上镌刻的一行小字,沉声说道。
      三人纷纷看去,只见上书“华佑二十三年”。
      穆子华皱眉道:“竟是今年所制。”
      司马拓道:“今年年初,国监坊造得武器,圣上将这批军用发放给了黄兰成将军、徐元杰将军和刘荣将军的麾下。而两个月前,边疆战事突然吃紧,圣上便将黄兰成将军派往塞外了。”
      “如此说来,凶手便不离这二人了。”穆子华道。这样说当然是有原因的,士兵多出于普通百姓之家。且问,寻常人等自保尚且不足,又何来这等狠毒的功夫呢?但这个杀手组织,既是出自军队,又能有这般功夫,必然是有人将他们几人集合训练又不被外人所知。那人口中的“谢头儿”并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在他之上也必有个大人物。再者军营夜晚每隔两个时辰便需要点名,而这几人却能同时消失而不引起怀疑,这足以说明那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
      白景宸点了点头。
      司马拓道:“其中还有个姓谢的长官。”
      张泽成疑惑看去,穆子华又将刚才李则佑的话说了一遍。
      张泽成听后抚须道:“这两位将军皆是忠肝义胆之辈,着实难办啊难办。”
      司马拓道:“不论结果如何,都必须还大家一个公道。”
      白景宸皱着眉,可见心底还有疑惑未解。
      穆子华见状,关切说道:“天色已晚,景宸快些回去吧,以免白大人和白夫人担心。”
      白景宸点了点头,又说道:“几位,此事事关重大,还且商量个万全之策。否则既可能污人清白,又有可能打草惊蛇。”
      张泽成道:“景宸贤侄还且放心,今晚我们定会有所决策。不过,还请贤侄明早与我们同行。”
      白景宸朗声道:“敢不从命。”
      只见白景宸向众人拱手道别,独自回家了。
      却说秦修之在家里真是坐立难安,一来他担心白景宸的安危,二来他也想知道凶手是否已经水落石出。
      正当他在书房里走了不知第多少圈的时候,有人推门而入,秦修之立时回头去看,果然是白景宸回来了。
      白景宸见他在这里也没觉惊奇,只是叹了口气,坐在了桌边。
      秦修之给他倒了杯茶,他不知白景宸何时回来,便每隔一个时辰都去换一壶茶。他将这杯还稍稍烫手的茶递了过去,说道:“你先歇一会儿吧,不急。”
      白景宸轻啜了一口,又抬起头来,无奈说道:“大哥,案子只差最后一步了。”
      秦修之的背挺得很直,他定定地看向白景宸。
      白景宸继续说道:“我们在受害者身上找到了凶器,是一柄枪头,这种枪只有三个部队才有。而种种迹象都直指徐元杰和刘荣两位将军。大哥,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秦修之皱眉,沉吟片刻便道:“前年突厥犯我边境,皇帝派出黄兰成、徐元杰和刘荣将军分作元帅和左右前锋,最后我军大胜,将突厥驱逐出境。”
      白景宸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具是国之栋梁啊!”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可这其中还有沟壑。徐元杰将军却是太子娘舅的旧属。若真是徐元杰将军所为,太子恐怕也多少会受到牵连。”
      秦修之认真地看着白景宸,说道:“你在担心他。因为你们是朋友?”
      白景宸摇头苦笑:“是朋友,也许也只是儿时的朋友了。如果此事真的与他有关,天子犯法也与庶民同罪,于情于理都是逃不过去的。但我却不这样认为。太子虽然还有一个九岁的异母兄弟,但这孩子的资质完全不比太子,所以皇位的人选从来都不存在竞争。太子最后登基为帝,这都是顺理成章的。我实在想不明白为何此时需要横生枝节,把江湖中人搅了进来。不仅如此,还连累了其中一员大将,实在得不偿失。”
      秦修之听他这么一讲,似有所悟,说道:“景宸可不要小看这些草莽英雄,他们若是联合起来必是沉重一击,比之军队也不会逊色。”
      白景宸听后,竟是神色一凛,片刻后才叹息道:“原来如此。”
      二人一时相对无言。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